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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攻撤回了一条BE(大白狮)


可小白实在固执,怎么都不肯走,季陵无法,只好与它约定,等何时父亲外出离家了,他便再来。
这一别,便是数月之久。
小白舍不得离开,季陵又何曾舍得?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已将对方视作了自己十分要好的伙伴,若不是父亲积威太重,他早就带它回家了。
一整个冬天的时间里,季陵一边念书一边练功,闲时与江鱼打鸟遛马,日子看似过得与从前没什么两样,心中却时常挂念着自己远在猎场的狐狸朋友。
边境太平,举国无战事,作为大将军的凌佚闲居家中,每日除了操练士兵,还要操练自己的独子,将季陵逼得苦不堪言。
这天,季陵刚背完新的策论,去书房找父亲时,发现凌佚手中拿着一封密信,眉头紧锁,面色沉重。
季陵少有见到父亲如此忧虑的模样,在他的印象中,每次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便只有一个理由。
季陵出声问道:“父亲……边境又有战事了么?”
凌佚看了他一眼,将看过的密信扔进暖炉中焚毁。
“军中内应传来急报,匈奴此次停战,不过是假借和谈的名义让我们放松警惕。如今他们已经在后方暗中集结人马,只待我方大军撤离,便要立即卷土重来。”
季陵一惊,疑虑道:“可凌家军里并无人发现边境有任何异动,这消息果真属实么?”
凌佚道:“兵不可一日无将,无论消息是真是假,但凡有一点开战的可能,我便要立刻赶到前线,以备战事。”
季陵微微握紧了手里的书。
上一次战事爆发时,凌佚离家征战四年之久,季陵也有四年未曾与自己的父亲见面。而这次如若真的开战,他们父子俩下一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季陵忽然抬头道:“父亲,让我同你一起去吧!”
凌佚闻言怔愣一瞬,而后难得露出了些许柔和的神情,他注视着个头堪堪达到自己胸口高的儿子,布满厚茧的大掌落在对方肩膀上。
“我的儿子,等你长大之后,为父可以带上你一起,但现在……你还不够。”
“我可以!”季陵头一次鼓起勇气反驳自己的父亲,他急切道:“父亲教我的那套枪法,我已经练得很好了!”
凌佚低低笑了两声,摇头:“不够,远远不够。凌钰,你要明白,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其中利害更是与前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靠武力,是无法立足的。”
他取下自己闲置数月的战甲,语气深长:“为父逼着你看书,你总是不愿,若是某天你能真正领会其中真意,那时的你,才有站上前线的资格。”
就这样,凌佚带着两个副将连夜离家,奔赴战场。季陵没能跟随,在府里郁闷了好几天,还是想不明白他父亲的意思。
不过少年人大抵都是如此,年纪不大忘性大,季陵打听了许久的消息,也没听说边境有快要开战的迹象,渐渐地也就不再对此事耿耿于怀。
江鱼更甚,江副将临行前他还哭得死去活来,这会儿又像个没事人似的,挂着红通通的笑脸,天天来敲季陵的窗,要他出去一起晒太阳。
今年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早,数天前还堆积在屋檐下的冰雪悄无声息消弭殆尽,褪光了叶片的树枝又抽出新芽,处处绿意盎然。
季陵这才反应过来父亲离家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他可以随意进出猎场,不怕被人发现了!
他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只烧鸡,带着它迫不及待地去了猎场,想要快点见到自己阔别数月的伙伴。
可他没想到自己会撞见那样的场景。
眼前的生物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明明是人类的四肢,却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白色长毛,竖耳,利爪,兽尾,还有那双冰冷的,充满凶性的眼睛,无一不让季陵胆寒。
他惊叫一声,手中烧鸡落地,在泥地上滚了半圈,沾满灰尘。
季陵却什么也顾不得了,那怪异生物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他身上,喉咙里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尖啸,四肢动了动,似乎想要朝他扑过来。
“怪……怪物!”
季陵低声喃喃,嘴唇发白,身体颤抖着不停往后退。
那怪物似乎发了狂,猛地往前爬动几下,季陵彻底崩溃了,跌跌撞撞站起来转身就跑。
他拼命逃跑,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总算从受惊过度的状态中稍稍恢复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离家不远的地方。他往回看了一眼,身后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看到的东西只是他的幻觉。
但他无比确信,那绝不是幻觉,而是给他留下了深刻阴影的恐怖存在。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甩了甩脑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白呢?
那东西出现在小白的洞穴附近,那它会不会有危险?
季陵越想越觉得忧虑,很想回去看看,心里又怕得不行。
犹豫片刻,他终于下定决心。小白一定要救,但是不能靠他自己一个人,他得回府里叫上几个身手好的侍卫,兴许人多一点,他便没那么怕了。
想到小白也许正在等他,季陵不由得加快了步伐,飞快地向着将军府的方向奔去。
然而,当他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目睹了将军府方向升起的滚滚浓烟时,脚下一滞,差点从山顶摔下去。
手臂擦破鲜血汩汩,他半点也顾不上,慌乱起身望向将军府的方向。
断壁残垣,火光冲天,漫天灰烬在空中浮沉。
椒ⒸⒶⓇⒶⓜⒺⓁ汤这也不是幻觉。
“发……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季陵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无数可怕的猜测从脑海中闪过,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出了一趟门,家里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疯狂跑回家的,他只知道,当看到鲜血如河流般蜿蜒流淌,熟悉的面孔全都变成惨白尸体,如货物般一具具陈列在院中时,他仿佛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季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一刻他几乎被剥夺了所有感官,世界一片寂静,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
忽然,转角似乎有道人影闪过,季陵狠狠打了个冷颤,眸子死死盯着那个方向,脚下微动,想要过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便有人从身后将他打晕,他什么也没看清,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昏迷。
他并没有昏睡太久,他的潜意识逼着自己迅速清醒过来。
季陵艰难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某个狭小阴暗的空间中,周围一片漆黑,头顶一指宽的小小缝隙透进来的火光,便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有人绑住了他的手脚,还堵上了他的嘴,让他只能被动待在这个地方,连站起身都做不到。
身边传来拼命压抑着的啜泣。
季陵僵硬地转头望去,对上一张此刻觉得亲切至极的少年的脸。
衣料摩擦发出响动,江鱼抬头,发现季陵醒了过来。但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给季陵松绑,只是看着对方无声地流泪。
江鱼哭起来总是惊天动地的,得让所有人都听出他的伤心,这是第一次,他在季陵面前落泪,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季陵醒来后,他仿佛终于找到了一点慰藉,蹭到季陵身边,把头靠在他肩上,身体不停发抖。
他很害怕。
将军府一夜之间满门被屠,那些曾经会说会笑的人们都变成了躺在地上不会动的尸体,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只知道这个逼仄的地窖便是自己与凌钰唯一的避难所。
挺过去……挺过去就好了……
等上面的人都走掉,他们就可以逃出去了……
再坚持一会儿吧,一小会儿就好……
他瑟缩着抱紧了季陵的胳膊,两颗同样孤苦凄惶的心脏靠近彼此,他艰难从中汲取一点力量。
季陵不停地挣扎,想要摆脱身上的束缚,江鱼连忙按住他,小声道:“别动,会被他们发现的。”
见季陵眼含泪光看着自己,江鱼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伸手擦掉,呜咽道:“别这么看着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将军府上下一百一十九口人,一夜之间被尽数屠杀。
“凌钰……只有我们了。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季陵闻言全身一颤,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滚落。江鱼捏起袖子给他擦泪,稚嫩的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还学着大人的样子摸摸他的头,小声抽泣着安慰他:
“凌钰,你别难过,还有我呢,有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没关系……就算所有人都不在了……他们两人还可以相依为命,怎样都好,一切都会过去的……
江鱼在心中不停祈祷时,头顶出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其间夹杂着刻意压低的嗓音。
“还差一个。”
“差谁?”
“是个小孩,跑不远。”
“大概是在哪躲起来了,搜仔细点儿,别放过暗门地窖之类的地方,必须把人找出来!”
两人同时听到了这个声音,空气有片刻的寂静。
江鱼忽然背过身,张嘴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流,狼狈得不成样子,却是一点儿哭声也没泄露出来。
他身体抖动了半晌,压抑住眼泪,缓缓转过身,点星般的眸子看着季陵。
“对不起啊,凌钰……刚刚的话,我……我可能要食言了。”
季陵定定望着他,呼吸加速,心中升起某种强烈的不安。
下一秒,江鱼慢慢站起身,透过头顶唯一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见周围暂时无人,他推开伪装,双手一撑,便从地窖里翻了出去。
看出了他想做什么,季陵疯狂挣扎起来,充血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上方,刺眼的光线让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跪倒在地,额角青筋暴起,手腕被麻绳磨得血肉模糊。季陵想叫他的名字,但嘴里堵着东西,喉咙嘶哑泣血,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别去……求你了,江鱼……别去……
江鱼心里其实害怕极了,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们两个谁也没法活。他抖着手将地窖门重新盖好伪装起来,透过那道小小的缝隙,季陵还能看见他脸上常年带着的红晕。
江鱼最后还是挤出了一个笑。
“凌钰,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哦。”
季陵的瞳孔中,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暗下去了。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或者只过去了短短十几秒,腥红粘稠的鲜血像蛇一般沿着地面缓缓匍匐向前,然后从头顶缝隙中蜿蜒而下。
滴答,滴答……
它们落在季陵脸上,落进季陵眼里。
还是温热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本来打算日万的,结果写到这里忽然破防爆哭,把室友都吓到了,实在写不下去了,对不起大家呜呜呜呜
【注:文中文部分描写引用了醉西湖心月主人《宜香春质》中的句子】
最后:表白我的鼠鼠,爱你呜呜呜呜

第53章 前世(三)
独自待在地窖的这些时日, 季陵的意识总是昏昏沉沉,黑暗中分辨不出昼夜交替,他有许多次都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他想, 就这么死了也好。
可他最后还是没死成, 几天之后,有人来到已是一片废墟的将军府, 打开地窖,将他从里面救了出来。
救他的人叫王忠, 是凌佚的旧部。
他带着奄奄一息的季陵连夜离开了京城, 隐姓埋名逃往江州。
季陵后来才知道, 他的父亲凌佚在前往边境的路途中遭人暗杀,消息都还没来得及传回来,有人便迫不及待地灭了将军府满门。
下手的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陵无数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能够如此狠辣迅速地完成这件事, 幕后之人必定掌握着极强的势力。他努力回想与将军府有过节的人, 却怎么也找不出谁能有这本事。
他唯一知道的是,绝不能让那人发现自己还活着。
马车摇摇晃晃, 载着两人朝江州的方向而去。
季陵在路上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七日不退,为他椒 膛 鏄 怼 睹 跏 鄭 嚟诊治过的大夫都纷纷摇头, 断言他这样的情况是撑不下去了。
季陵病得很重, 恍惚中他仿佛回到了过去, 他看见父亲披上战甲策马离家, 看见江鱼强忍恐惧走出地窖, 看见将军府里的每一个人, 他们朝他露出微笑, 然后转身,只留下渐行渐远的背影。
季陵哭着追上去,求他们带自己一起走,可他们告诉季陵:还不是时候。
梦里不知过了多久,季陵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陌生的床帐。
他终究还是挺过来了。
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后,他和从前判若两人,身上再也看不出那个意气风发小公子的影子。
那场大病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后遗症,他渐渐忘记了许多事情,前生种种回忆如同被冲上沙滩的明珠,在层层沙砾中深埋隐没下去,几乎不会再想起。
经历了这样激烈的感情起伏后,从前能轻易触动心灵的东西,于他心中也再难以生出一丝波澜,他眼中的任何情绪都像是蒙了层灰,既不鲜明也不真切。
隐姓埋名定居江州的这些年来,他唯一的爱好成了看书,每日除了练功,便是一头扎进书堆,像吸水的海绵一般汲取学识,起早贪黑,夙兴夜寐,十年如一日。
似乎真像是那些秀才们所说的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王忠知道季陵想做什么,却没有阻止。
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早就不是在为自己而活了。
时间一晃便是数年,季陵彻底褪去了青涩的面容,单薄的身躯也已长开,这些年来的苦练使他拥有了常人难以匹敌的武功,但他更习惯将勃发的力量藏在温和内敛的长衫下,多数人只看得到他充满书卷气的外表。
十八岁那年,他辞别王忠,独自踏上了回京之路。
途遇大雨,他进了一座破庙,然后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
季陵一开始以为对方是女人,后来又看出他是男人,再后来发现,他不是人,是狐妖。
难缠的狐妖,赶不走的狐妖。
季陵可有可无地与之纠缠暧昧,每每看着对方沉溺于情海之中,他的眸子却清明到近乎冷漠。
后来季陵高中探花,得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他从前看不上官场倾轧弄权之风,身处其中之后,方才明白想要独善其身有多困难。
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势力的人,即使再有才学,能力再强,上位者也有的是手段能将他蹉跎一辈子。
季陵在朝堂举步维艰,被打压被剥削,被推出去做替罪羊,要想保住性命往上走,只能与他们曲意逢迎。
有能力又识时务的人总是很容易受到欢迎,季陵的为官之路开始变得越来越顺利,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但他没法回头。
白孤为了他第一次杀人那天,他抱着对方柔声哄了整夜。怀中身躯颤抖不止,他的心情也同样意乱茫昧,他们别无他法,只能彼此拥抱,在寒夜里感受着与对方相似的体温。
后来季陵身居高位,成为皇帝的心腹之臣,他追求多年的真相近在眼前,所有的付出终于在此刻结出了果实。
季陵想,等他知道了仇人的身份,报完仇以后,他就做个好官,尊君爱民,赎罪悔过。
可当他真正接触到真相时,才明白自己这样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下手屠了将军府满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高居庙堂之上的九五至尊。
其实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仇杀,所以他才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季陵怀疑过所有人,唯独没有怀疑过自己效忠的对象。
战无不胜的将军,南征北讨,殊死鏖战,为大夏朝守住万里疆土,却死在了太平盛世到来之时。
飞鸟尽,良弓藏。皇帝需要一位在乱世中平定边境的战神,却不需要在一位在盛世中受万民敬仰的武将。
季陵缓缓闭上眼,只感觉到一阵莫大的讽刺。
父亲……
这便是你誓死尽忠竭力的君主,
这便是你为之披肝沥胆的朝廷。
今日的早朝上,不同阵营的大臣仍为政事吵得不可开交。
“江州发大水,沿岸十几个县遭了难,如今正值秋收,稻田被淹,农户们无粮可收,好几个县都已闹了饥荒,户部却迟迟不发赈灾银,你们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大人这可就冤枉我户部官员了,朝中上下事务繁多,人人都朝户部要银子,我们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你李大人张口就要四百万两,真当我户部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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