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看。”
白孤顿时呆住了,季陵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重复了一遍:“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
从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天,白孤都整日懵懂迷糊仿佛在梦中,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本以为要命的最大秘密,季陵竟说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并且对此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他还说自己好看!
如果这是个梦的话,那么白孤真希望这个梦永远不会醒来。
再次见到胡仙儿时,她又换了一副模样,这次她竟难得变成了自己从前最不屑一顾的清纯小白花形象,和以往风格大相径庭,不过通过狐妖独有的气味,白孤还是一个照面就认出了她。
“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清,您还是与我保持距离为好。”
白孤觉得她这样子哪哪都奇怪,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还在这儿?”
“公子这话奴婢就听不懂了,我是皇子府的婢女,不在这里还能去哪?”胡仙儿捂嘴作惊讶状。
“你答应过我,”白孤瞪着她,眼神有点凶:“不会再接近季陵的。”
胡仙儿不装了:“这偌大的皇子府也不止他一个男人,你不让我找他,我自然可以找其他人,难不成这你也要管?”
说罢她在白孤身上扫视一圈,掩唇笑道:“人类有句俗话:吃水不忘挖井人,如今你得了我的好处,不好好感谢我一番便罢了,还横眉冷对的,真是让人家寒心呢~”
此话一出,白孤顿时明白了前几天自己莫名发热的缘由。
虽说最后结果是个意外之喜,但胡仙儿在他还未能确定季陵心意时就冒然让他暴露身份,其恶劣行径实在可恶。白孤心里还堵着一口气,见她转身便要走,拦住她道:
“你根本就是想看我笑话,何必说得冠冕堂皇?”
胡仙儿扑哧一笑:“被你发现啦!”
她好整以暇地理了理头发,随意道:“不过既然结局皆大欢喜,我也算帮了你的忙,我的小冤家,你就别再赖着我了,缠你的情郎去!”
白孤闷闷道:“这几天我不能打扰他。”
文试在即,季陵几乎整日泡在书房,连用饭的时间都没有,每晚都是夜深露重时分才回房歇息,第二天天不亮又要早起,眼下都熬出了青黑。白孤看着心疼得不行,偏偏在这事上帮不上他的忙,睡觉时也不故意招惹他了,只早早地给他暖好被窝,乖得不像话。
胡仙儿道:“难怪你有这功夫来烦我。”她说着提了提手上的食盒:“我还要给人送饭,忙着呢,你自己上一边玩去。”
白孤觉得她手里的食盒有些眼熟,好像……在十三皇子书房里见过。
“你……”
“嘘!”胡仙儿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神色暧昧,一切尽在不言中。
离开之前,她忽然想到什么,回过身对白孤交代道:“没什么事的话,接下来这段时间最好安分一点,别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皇帝老儿新封的那个国师可不是什么好鸟,要是被他发现的话,我可不会救你,你只能自求多福咯!”
有关这位新任国师的事情,白孤多多少少也有所耳闻,听说他仙风道骨,术法高深,还献上了延年益寿的丹药,皇帝服用后果真龙体康健,越发对他信服有加,言听计从。
白孤法力低微时被道士追杀过,那人追了他数月,只为杀他夺取内丹,白孤因此讨厌上了所有的道士。
国师玄真卿就是个道士,他现在深受皇帝信任,可以随意插手朝堂之事,季陵若是进入官场,必定会与此人产生交集。
白孤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太舒服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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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做媒
三年一度的科举乃是举国瞩目的大事, 多少寒门学子苦读诗书数十载,只为了能在殿选中脱颖而出,从此金榜题名官袍加身, 若是还能获得贵族青睐, 那么顺风顺水的人生与贤妻美妾皆会成为唾手可得之物。
负责判卷的考官私下闲谈时说漏了嘴,言语中透露出此次文试中有一名考生才思绝伦, 看过他文章的人无不惊艳喟叹,直言此人聪颖通透, 有治世之能, 绝非池中之物。
这位考官大人不仅在礼部担任高职, 同时还是桃李满天下的文坛泰斗之一,眼光挑剔毒辣,批评文章策论从不嘴下留情,究竟是何方神圣写出的内容能让他老人家如此赞赏,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却都没能说出个结果。
揭榜这天, 大家翘首以盼,参加了文试的和没参加的都来榜下掺和一脚, 想要看看这榜首究竟是何人物。
不远处的酒楼上,窗户大开,卫捷与季陵坐于窗边举杯对饮。此处位置优越, 视野开阔, 能将榜下情景尽收眼底。
最终答案尚未揭晓, 卫捷却好像已对结果成竹在胸, 托起白底青釉的茶盏, 对着季陵一敬:“季兄惊世之才, 实在令我叹服, 今日我便以茶代酒,提前恭贺季兄功成名遂,官运亨通。”
季陵抬手按住他,摇头道:“皇榜未揭,在下考绩尚未可知,当不起殿下谬赞。”
卫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考试结果确实还未公布天下,不过他身为皇储,要想提前知道一些事情并不算难。
被拒绝了他也不恼,放下茶盏,唰的一声展开折扇,悠哉游哉扇了两下:“原是我心急了,不过在我看来,公子的才识与那些庸人完全没有可比性,这魁首……本就该是你的囊中之物。”
他心中再次感叹自己识人有道,这位季公子果真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还好让他先遇到了,没有便宜了旁人。
季陵但笑不语,闲适地饮了口茶。
尽管他们彼此都对即将揭晓的结果心照不宣,表面样子却还是要装上一装的。
视线往下,卫捷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好几个眼熟的面孔,他眯了眯眼睛,看来在意文试结果的皇子,不止他一个啊……
到了正式揭榜的时候,原本三三两两散在各处的人流顿时呼啦啦聚拢过来,个个伸长了脑袋仔细分辨那金灿灿的字样,考生们上下寻找自己的姓名,入选者欣喜若狂,落榜者黯然魂消。一时间,榜下这片地方热闹得如同菜市口。
那榜单魁首的位置上,赫然题着“季陵”这个名字。
对于这个名字,有人恍然有人疑惑,没听说过这名字的人到处打听,这季陵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力压好几位京中盛名已久的才子,摘得桂冠。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知情人透露道:“这位季陵季公子才来京城不久,现如今在十三皇子府中落脚,听说与朝中的几位大人私交甚好呢!”
“哎这我知道,是不是上次中秋诗会上拔得头筹那位?”
“正是!那次诗会我也远远地看过几眼,那季公子不仅诗文做得妙,更是长得潇洒俊逸,一表人才啊!”
“可不是么,这样好的底子,如今又成了状元郎,那些榜下捉婿的老爷们这下有得抢咯……”
“榜下捉婿”是只有三年一度的放榜之日才有的独特情形,发榜后各地富绅老爷们纷纷出动,争相挑选登第士子做女婿,以此改变自身阶级,其中自然是名次越高者越受欢迎。
季陵深受皇子器重,前途无量,又出身寒门无所依仗,自然会成为这些人争破了头也想得到的香饽饽。
“话虽如此,可近来京中常有流言,说……”
说话那人犹犹豫豫的,被人心急地推了一下:“什么流言,你倒是说呀!”
那人便压低了声音,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说这位新晋的状元郎,有些怪癖。”
“怪癖?什么怪癖?”
“这话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悦来茶楼的那个张老二你知道吧?他小舅子的表姑婆的干女儿在十三皇子府当差,据他所说啊,这位状元郎……私底下和人关系暧昧。”
“切!我当是什么呢……”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重点是:和他纠缠的这人,不是女子!”
“啊?不是女子……你的意思是……”
那人继续道:“自古以来便有分桃断袖之说,此等惊世骇俗之事在我大夏朝却还闻所未闻,也不知这季公子是否真如坊间传闻所说……喜欢男人。”
人群中有个不起眼的身影忽然动了,他分开潮水般的人流,一言不发地挤了出去。不远处的街道转角静静停着一辆雕花马车,身形高大的侍卫执剑守在一旁。
那人走到马车前,低下头隔着帘子喊了一声:“小姐。”
清冷的女声从马车内部传出:“如何?”
那人凑近了,将自己方才所见所闻一一禀报。马车里的人静了片刻,方才道:“我知道了,回程吧。”
沉默守在一旁的侍卫闻声而动,翻身上车,马车飞驰而去,在街上留下一串响亮的蹄声,有过路人好奇看了一眼,随口嘀咕两声:
“这不是镇远侯府的马车嘛……”
而另一边,接到消息的卫捷得知了此次文试的魁首,挥退下属后,他笑着站起身,再次朝着季陵举起茶盏:“季兄,结果不出我所料,这状元郎的位置除了你无人可担。这此……你可没有理由再拒绝我的恭贺了吧?”
季陵也起身回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淡笑,不喜不骄,不卑不亢,垂首道:“既如此,在下便斗胆敬受了。”
卫捷不禁对他欣赏之意更甚。
两人饮尽了茶,复又坐下,卫捷开口道:“季兄如今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可曾考虑过……以后的路该要如何走?”
他的言下之意季陵听得分明,自己从答应与他一道入京开始,就已经入了局,要想在各方势力拉锯争斗中独善己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说卫捷会是日后的君主,就光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为自己提供门路,引荐朝臣,也算得上一份知遇之恩。
在“风骨雅士”心中,这分量不亚于再生父母,是值得尽力报答一番的。
季陵笑言道:“在下初到京城,人地生疏,多亏了殿下扶危救困慷慨相助。如今虽榜上有名,但对于朝堂之事尚且一知半解,季陵惭愧,想要厚着着颜面继续跟随殿下研修致世之策,不知殿下可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这话落在卫捷耳中,便是他要站定于自己这边的意思了,心愿达成,他开怀大笑,连连抚掌:“哪里哪里,能得季兄襄助,才是我卫捷之幸啊!”
这两天要说京城中谁的风头最盛,那非得是新科状元郎季陵莫属,短短几天时间里,皇子府门房收拜帖受到手软,更是有数不清的媒人上门,门槛都快被她们踏平了。
尽管季陵一一回绝了,还是有各色女子画像如雪花一般飞进来,堆满了他的书案。季陵沉在文墨中无心理会,倒是白孤,将这些画像翻了个底朝天,掩不住的醋意能酸死人。
“这个太胖,这个太瘦。”
“这个皮肤太黑,这个太白。”
“这个嘴唇厚,定是个爱嚼舌根的,要不得要不得。”
“这个……反正不好,都不好!”
“……”
精雕细琢的画像被他烦躁地扔到一边,轻飘飘落到地上,季陵在下笔间隙瞥了一眼,画像上的女子眉眼如画,巧笑嫣然,是难得的美人,到了白孤口中却被贬得一无是处,可见他不过是信口妄言。
季陵道:“随意评判姑娘容貌,非君子所为。”
白孤憋着气,心道这伪君子谁爱做谁做,反正他不做。腹诽归腹诽,面上却还要装得乖巧善良,闷闷道:
“我知道错了。”
想了半天仍觉得不顺心,小声道:“本来就不如我美……”
这话进了季陵的耳朵,他轻笑了声:“若人人都要同你比,那我的相貌想必是不堪入目了。”
“怎么会?”白孤掀开眼前让人心烦的画像来到季陵跟前,歪头看着他,季陵凝神落笔的姿态清雅斯文,小狐狸一下子就看得着了迷。
“你最好看了,真的。”
季陵不曾分给他多余的眼神,只专注于笔下文墨:“各花入各眼,画像中的那些女子,你又怎知她们在旁人心中是否同样绝色无双。”
白孤垂下头,恹恹道:“我只是气不过罢了……”
他伸手拉住季陵的袖子:“你不会娶她们的……对吧?”尾声气弱,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季陵不为所动,下笔行云流水:“娶亲之事,暂且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于是白孤又高兴起来,连带着看地上散落的画像也顺眼了许多。他对季陵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的,对方说了不会娶亲,就一定不会娶亲。
他选择性地将“暂时”二字排除在外。
不多时,有下人将一道请帖交到了季陵桌上。
季陵问道:“我不是说过,此类请帖一律回绝么?”
下人恭恭敬敬道:“回公子的话,太后娘娘在宫中设宴,特意嘱咐了一定要您参加。”
原来是太后亲自相邀,那便不容他拒绝了。
季陵道:“我知道了,若无其他事,你便退下吧。”
下人告退离开后,他搁下笔,无言沉思。
他尚未入仕,与太后也从无交集,对方怎会指名道姓要他参加宫宴呢?
作者有话说:
要开始搞事情咯~
太后在宫中设宴, 为的是给自己的亲侄女虞鸢庆生。
虞鸢是镇远侯唯一的女儿,而镇远侯府是太后的本家,现任镇远侯更是太后的亲弟弟。太后可谓是将虞鸢这个侄女放到了心尖尖上, 对她的宠爱连宫中的公主都难以与之相比。
出身高贵, 又得太后宠爱,虞小姐刚及笄时, 便有无数人上门求娶,这些人要么是清风朗月的文人雅士, 要么是炙手可热的贵势权门, 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物, 然而虞小姐一个也没答应。
起初人们还没觉得怎样,顶多觉得她眼光挑剔了些,可随着时间一年一年过去,越来越多人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眼看着虞鸢及笄已快五年了,她竟是仍未有要出嫁的意思。在大夏朝, 与她同岁的女子几乎都已嫁为人妇, 孩子都能下地走路了,而她却一点也不见着急, 就这么慢慢耗着,谁劝也不好使。
事出反常必有妖,各种猜测传言逐渐在京城里传开, 说什么的都有, 传到虞鸢本人耳朵里, 不管说得多么难听, 她也只是一笑了之, 仍旧我行我素。
她不上心, 镇远侯和太后却是天天为她的终身大事发愁, 在她二十岁生辰这天,太后在宫中设宴为她庆生,同时还邀请了京中仍未娶亲的青年才俊以及闺阁小姐,其真实用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宴会举行这天,季陵早早进了宫,门口的守卫接过他的请柬,却将白孤拦在了门外。
“我们是一道的。”季陵道。
“一份请柬只能进一个人。”守卫硬邦邦道:“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属下。”
白孤今天穿的是一身低调的月白色长衫,被冷风吹得泛红的脸却如海棠般绚丽夺目,他睨了守卫一眼,然后拉着季陵来到偏僻处,付首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季陵仔细环视了一圈,见四周无人,于是点点头。
只见眼前模糊光晕闪过,然后刚刚还站在季陵眼前的人便消失了,原来的位置上蹲坐着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黑白分明的瞳仁看着他,尾巴矜持地围在自己身边,朝着他嘤嘤叫了两声。
季陵伸出手指在它下巴上挠了挠,它顿时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季陵又摸了下它的头,然后把它抱进怀里掂了掂,思考着将它藏在身上的可行性。
为了能够顺利偷溜进去,白孤将自己的身体缩到最小,抱住尾巴便只比季陵的手掌大了一点点,季陵将它托在手心里,不动声色地揉了几下,手心细腻的触感让人上瘾。
小狐狸发出催促的叫声,季陵只好先暂时放下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癖好,将它团吧团吧整个拢进了自己的袖口中。
索性他今天穿得宽松,只要不做太大的动作,倒也不容易被人看出袖中异样。季陵就这么揣着狐狸,在守卫眼皮子底下进了门。
正宴设于御花园旁侧的延庆殿,此时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提前到场的公子小姐们大多在御花园赏花,互相认识的人聚在一起攀谈说笑,好不热闹。
“季兄!”
季陵刚进御花园,就被不远处的声音叫住了,他停下脚步望过去,出声者束冠佩玉,闲闲坐于凉亭中的身姿自带一番潇洒之意,此时正笑着朝他招手邀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