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小杨战战兢兢地汇报自己的调查结果,偷偷抬眼瞄了一下老板,立马被对方恐怖的脸色吓得低下头。
“为什么不早说?”纪珩的声音冷得像冰。
小杨心里叫苦不迭,自家老板一直在休息,他哪有胆子打扰?不过他知道老板的脾气,从来只看结果,于是把头埋得更低了:“对不起老板,是我的失误。”
本以为会迎来疾风骤雨般的斥责,或者被扣掉奖金,他本来都硬着头皮准备接受惩罚了,没想到等了半天,只听到对方低声说了几个字:“把车准备好。”
他抬起头,见纪珩脸色苍白,下意识有些担忧道:“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
“快去!”
层层叠叠的文件被掀飞,雪花似的洒了一地。
小杨脸色一变,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离开去了车库。
办公室安静下来,纪珩身形晃了晃,一手撑住桌面,等了一会儿,针扎似的头痛还是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上次任景辉开的应急药还剩了一些在抽屉里,大大小小的白色药瓶整齐排放,纪珩看也没看标签,指尖颤抖着倒出一把药片,直接吞了下去。
车子已经在公司门口停好,就等着纪珩上车。
纪珩乘坐电梯下了楼,到大厅时却被人拦住了。
“请问是纪珩先生吗?”
纪珩冷眼看着面前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我是。”
警察亮出了自己的证件:“现在有人举报你涉嫌参与一场恶行袭击事件,为配合调查,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他们的态度放得很尊重,侧身为纪珩让出道路。
“请吧,纪先生。”
就这样,纪珩上了警车,而就在他上车的一瞬间,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微弱的亮光一闪而过。
《惊!纪氏集团总裁疑买凶/杀人,现已被警方控制》
社会新闻网页的头条上,赫然挂着这样醒目的标题。
从标题点进去,能看见一张模糊的照片。照片明显是偷拍,角度很刁钻,放大看才能勉强辨认出那是纪珩的侧脸。
照片里,他正弯腰准备坐进警车,身后还守着两个警察。
这则新闻简述了纪珩从遇到警察再到被带走的全经过,通过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拼凑出了所谓的真相,最后下了个“买凶/杀人者极有可能正是纪珩本人”这么个定论。
纪氏集团是当地的龙头企业,作为它的实际掌权人,纪珩的言行一直受人关注。加上他秒杀一众娱乐明星的神颜和高不可攀的气质,在网络上也颇有知名度。
此事一出,当即引来了巨大的关注量,该条新闻下的评论区炸开了锅。
网友纷纷留言:纪氏?是我知道的那个纪氏吗?好家伙,看来股市要地震了。
大家还没来得及仔细讨论一番,忽然页面一白,显示地址不存在,刷新才知道这条报道被紧急撤销了。
网页发出通告,大意是该报道信息不实,缺乏证据,主观猜测成分居多,存在误导煽动性,不符合报道内容规范。
可那篇报道已经导致大多数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纪氏家大业大本就招人眼红,再加上有心人在背后买水军推波助澜,网上很快就掀起了一场针对纪珩的口诛笔伐。
——呵呵,到底为什么撤文,懂得都懂。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死的也能给你说成活的,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想发个声都难。
——天哪,买凶/杀人!被他盯上的那个人怎么样了啊,有知情人出来说说吗?
——建议严查纪氏,光天化日的就敢这么对人下手,背地里恐怕不知道黑成什么样子了。
——有钱人都一个德行。
——现在好像还只是配合调查吧?有些人别上纲上线的,好像你真看着人下手了似的。
——不会吧不会吧?还真有人共情资本家呀?
——没有恶意,希望哪天你家人被袭击了你也能这么心平气和,呵呵~
——可是他真的很帅欸,有没有人和我想得一样的?
——颜狗滚开!
——颜狗滚开!
——颜狗滚开!
评论直接歪了一百多楼,直到某个匿名爆料人士的出现,才将主题拉回来。
——纪珩会做出这种事我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是九岁就进过局子的人。详细的不敢多说,怕被盯上,大家自己看吧。
后面紧跟着一条链接。
好奇的网友点开链接,一条十六年前的头条新闻跳进眼帘——
《豪门夫妇双双命丧火场,其独子或成为唯一嫌疑人?》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快进入完结倒计时啦~
宝子们下一个世界想看哪个呀,留言告诉我,我先开最多人选的那个
第20章 往事
一个是纪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一个是赵氏董事长独生女,同为豪门出生,男俊女靓,婚姻幸福,收获了许多艳羡的目光。
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这些全都毁掉了。
别墅起火,将一切烧得精光,夫妻二人也没能幸免遇难,双双身亡。而火灾发生那天,佣人们都放了假,在家的除了他们俩就只剩下当时年仅九岁的纪珩。
调查显示,纪珩离开家不到两分钟后,火就烧了起来。
那火烧得十分异常,在短短的几十秒内就迅速吞噬了一切,让人丝毫没有反应的时间。更巧合的是,别墅内的监控摄像头提前被人拆除了。
种种迹象都指向同一个结果——别墅起火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而在两人的葬礼上,他们唯一的儿子纪珩,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连丝毫悲伤的表情都没有。他就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用无神的眼睛盯着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空洞得让人后背发凉。
这个孩子,有些不对劲。
凡是见过纪珩的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冒出这样的念头。
疑点重重的御景路39号火灾案迟迟找不出嫌疑人,有人便将目光放到了年幼的纪珩身上。
排除所有不可能后,剩下的那个可能性似乎就变得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小纪珩被带进了警局。
外界众说纷纭,当时大部分人嘴上不说,但心里都认同着一个观点……火也许是纪珩放的。
除非纪九思夫妇是自杀,不然纪珩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就成为了嫌疑最大的人,他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很多地方根本说不通。
令人意外的是,经过长时间的调查后,纪珩被无罪释放。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对警察说了什么,火灾案到最后也没有调查出结果。警察们苦寻数年后,决定将它定性为意外事故封存档案。
御景路39号从此闭门不开,不知为何纪家没有派人打理,反而是让一切保持着火灾后最真实的模样,甚至将纪九思夫妇的遗骨埋进了它的花园中。
如今16年过去了,旧案重提,人们依旧能发现很多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细节,而这些细节当初警方并没有说明,反而更惹人遐想。
——纪家在里边有人吧,这都不查?
——说真的,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视频里那小孩是纪珩小时候?那眼神也太瘆人了!
——纪珩的嫌疑那么明显,为什么不追查下去?
——别太离谱了吧?他那时候才九岁,九岁的小孩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别人我不知道,这位做出什么事我都不惊讶好吧!
——越看越心惊,小时候就能亲手放火烧死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是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建议严查纪氏,他干的坏事肯定不止这些。
——以后凡是纪氏的产品我都坚决抵制!
——可以重新立案调查吗?他爸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怎么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天生的坏种!长得再好也掩盖不了丑陋的心!
——人渣败类,怎么还不去死!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
看了网上戾气十足的评论,小张气得连工作都没心思进行了,一捋头发打开了工作聊天室。
审计组-小张:【纪总的事儿,大家都听说了吗?】
何止听说,集团内部出了这么大的事,谁都无心工作,纷纷抱着手机等待着案子的进展。有性子急的人已经和嘴臭的网友对骂了几个来回,奈何势单力薄,为纪珩申辩的言论很快被压到最下面。
策划组-你陈姐:【我真服了,这网上发表评论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还骂我恰烂钱?我呸!】
策划组-程鑫:【大家理智点,别浪费时间跟网上的人吵。】
工程组-小邓:【那几个嘴最臭的id我查过了,全他妈是水军,专门躲在人群里带节奏的!对家那几个老板是不是疯了,这种事都敢拿来做文章?】
纪氏常年一家独大,压得周边几个同类型企业抬不起头,此事一出,他们见到翻身的机会,自然卯足了劲往纪珩身上泼脏水,借此打压纪氏集团从中获利。
审计组-小张:【什么叫黑心资本家?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张口就来。纪总平时虽然对我们这些下边的人要求严了点,但他给的工资也多啊!纪氏的工作机会竞争有多激烈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到这些人嘴里就好像占了他们多大便宜一样!】
工程组-老邓头:【没办法,总有红眼病见不得别人好】
策划组-程鑫:【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董事会那些人怎么还不出来表个态啊?】
后勤组-刘助:【别提了,连着开了快十个小时的会了,什么结果都没商量出来,现在他们吵得比谁都厉害】
事情发酵了这么久,影响巨大,纪氏股票爆跌,在股市上被人连夜抛售。股东们损失惨重,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会议乱得像锅粥。
人人都想撇清干系,又期盼着纪氏翻身的机会,董事们早就各怀心思,纪珩在的时候还能把他们都镇住,现在他不在了,豺狼虎豹们都忍不住露出了獠牙。
助理小刘候在会议室门口,听着里面这场闹剧,叹了口气,默默低头打字。
后勤组-刘助:【没了纪总,这么大个公司都快没法正常运转了】
其他人都对她这句话深以为然。
他们已经习惯了纪珩雷厉风行的工作节奏,强度大效率高,做什么事都能井井有条。离开了纪珩,大家就失去了主心骨,无头苍蝇一般焦虑茫然。
这时小张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她连忙打字问到:【游秘书去哪了,有人知道吗?】
聊天室里的人纷纷表示不知道。
众所周知,纪总与游秘书总是一起上下班,吃饭也都在一块,每天几乎形影不离。可自打纪总出事到现在,游秘书连面也没露过。
他们不由得发出疑问:游秘书到底去哪了?
游川此刻坐在拘留所。
一看到首页新闻,他就立马给纪珩打了电话。无法接通,于是他找到了小杨。
起初小杨不愿意说实话,顾左右而言他,推脱说自己就是个普通职员。可游川对纪珩的一切了如指掌,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小杨平时在帮纪珩做什么?
被他说破后,小杨一脸震惊,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游川第一时间来到纪珩所在的拘留所,提出了会面请求。
旁边的办公室里,两个得闲的警员说着悄悄话。
“还得是大老板啊,在咱们这儿关了半天,这都是第几个要求见他的了?”
“光他们想有什么用?人家一个都不见呢。”
“欸,这次这个……”其中一人示意另一个看窗外,竖起拇指道:“也太帅了吧!他是纪珩的什么人啊?”
游川侧对着窗户靠在墙边,露出的一截小臂肌肉紧致修长。脸部线条起伏有致,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额前不经意滑落的几缕发丝为他平添几分忧郁的气质。
警员一不小心看得走了神,喃喃道:“是个极品……”
“收收口水吧!”身边的人怼了她一下,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能和那种人物沾上关系的非富即贵,哪能论得到你呀!”
警员瞪了对方一眼:“我这是纯欣赏好不好?能不能别用你龌龊的心思揣度我!”
“他都等了这么久了,到底能不能见到人啊……”美丽的事物总是令人忍不住偏爱几分,冲着那张脸,她忍不住为游川担心起来。
另一人耸了耸肩:“我看悬。”
与此同时,安静昏暗的拘禁室,会面要求已经传到了纪珩面前。
“有人来找你。”警员顿了顿补充道:“叫游川,你要见吗?”
正在为纪珩注射药剂的医师提醒道:“纪先生,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合见任何人,还是静养为好。”
纪珩动作迟缓地抬起头,脸色苍白。
“我要见他。”
医师试图劝阻:“纪先生……”
“让我见他!”
纪珩猛地站起身,针筒从医师手中滑落,尖锐的针头在他手臂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扑到警员面前,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
“带我去!现在就去!”
游川跟着警员来到了会面室。
几平方米的小隔间被冰冷反光的玻璃隔开,左右两边是细密的铁丝网,暗沉的配色宣示着某种沉肃压抑的氛围。
像个无情囚笼,情绪的猛兽被强行禁锢,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一墙之隔,游川盯着那张空荡荡的椅子看了很久,某刻心中似乎闪过各种情感,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墙壁上,挂钟指针一点点走动着。当最短的那根指向正上方时,“咔哒”一声,门开了。
看守所统一的灰扑扑的制服,穿在身上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看。
起码对于纪珩来说是这样的。
这段时间被限制自由的生活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特别的痕迹,他仍旧锋芒毕露,仪态优雅,衣服上找不到一丝褶皱,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门关上的前一秒,白大褂的衣角在门口闪过。
游川很轻地皱了下眉。
纪珩拉开椅子缓缓坐下来,平静的神色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这样的对峙,让游川有种恍惚的熟悉感。似乎,在某个相似的时刻,相似的地点,他们也这样相对无言地沉默过。
下一秒,纪珩对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你终于来了。”
没有质问,没有斥责。
游川有些意外,对方早就从小杨那里得知了自己今天的行踪,按照纪珩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性格,他本以为对方会冲他发脾气。最起码……不该这么心平气和。
他看向纪珩,神色中多了一丝探究。
本以为纪珩只是控制住了脾气,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游川察觉到了不对劲。
纪珩抬眸看他,语气里莫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你是来接我出院的吗?”
游川愣住了,良久才回问他:“你……说什么?”
纪珩被他的目光惊了一下,随即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讷讷地低下头,无意识地掐自己的掌心,小声道:“原来不是啊……”
随即他很快又抬起头:“可是我讨厌这个地方,游川……这里没有你,我讨厌这个地方,你带我走好不好?带我回家,我不要留在这里!”
他说话语序混乱,颠三倒四,能听出来很着急。
游川本来有许多问题想问纪珩,关于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些传闻,关于舒亦澄,关于纪珩的父母。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纪珩,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沉默许久,游川终于开口问道。
纪珩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死死咬着下唇:“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都会改好的!”
是他做错了事情,才会被关在这里……因为他伤害了别人,所以游川不想见他。他已经知道错了,他想改正自己的错误,他再也不会做坏事了。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游川才会消气,游川才能原谅他,只有这样……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无法正常交流。游川只好换了个问法。
“还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纪珩想起什么,忽然顿住了,他愣愣地看着游川,然后一滴眼泪就那么从眼眶中滑落下来,没有任何征兆的。
他的声音也仿佛失去了灵魂。
“你说……我们结束了。”
——“也希望你能记得,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这是上辈子,游川对纪珩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真的……记起来了!
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棍子,游川猛地站起身,过于突兀的动作将椅子带倒在地,摔出一声巨响。
纪珩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