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他说那仿生人对他笑了,像他没出生成功的弟弟,他一个舍不得就留下来了。以前他就总说自己本该有个弟弟的,但还没出生就因为意外没了。”
“付哥,你觉得人类与机械之间能有血缘吗?比方说,你跟你手上的智能表?”
付浩然摇拨浪鼓似地摇头,这表上也没有血呀!
“对嘛,没有血缘,但那人真的把仿生人当成自己弟弟,那仿生人也没有发生推测中的异变,他们一起生活了很久,也为彼此做了很多,多到我曾经难以置信的程度。”
“所以,就算血缘这玩意重要,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友情、爱情、亲情这些偏爱并非独属于血脉,也不是非得有亲缘才能维系。”
纪寒定定地看向付浩然,话音轻缓,“他们争吵是他们的事,没有一个家庭是不存在矛盾的,你不必害怕。”
“不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你是被人偏爱的。”
付浩然眼眸睁大了半分。
这故事混杂太多超出他理解范围的词汇,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听没听明白,只心感纪寒的话随春风,能散凛冬三尺雪,留得一片花明柳媚。
沉默了许久,付浩然问:“那我们这哪里有仿生人呀?”
纪寒:……忘年交好难。
“现在还没有,等以后吧,以后我带你去看,”说着,见付浩然面前的小碟已被一扫而空,他推了推自己没动过的那份伦教糕,“我不饿,你多吃点。”
另一头的付熙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从房门里走出,才发现,本应在家里好好待着的付浩然不见了!
心口一阵惊慌忽至,屋内的报警器没有启动过的痕迹,他连忙打开智能表的定位系统,却见导航定位上,付浩然的位置与他现下站着的重叠了起来,乍一眼简直是个灵异故事。
他刚想折回房间,去找周温文帮忙,不带停歇地将手机切到通讯页,准备联系物业调取他家门前的监控,就看见,他通讯里有一个新好友提醒。
绑架?付熙下意识想,能这么快就得到他的通讯方式,估计是熟人作案。
他即刻点开,只见备注上写了一句:[付浩然来我家了,纪寒]
哦,是“拐卖”。
付熙一时之间不知该松气还是该生气。
等他急急忙忙下了楼,招呼着徐姨进了纪丹扬家,入目就是两位小孩正对着蜷缩在软毯上,合着眼,在与周公梦会。染得周遭尽是恬静与美好,能够消弭这一日下来心底积攒的全部戾气。
付熙轻手轻脚地将付浩然抱起,听到小孩在自己耳侧,半梦半醒地呓语:“小纪……”
他低头一笑,心想,也不知这小家伙做了什么关于好朋友的美梦。而后就听付浩然紧接着来的一句带有馋意的:“好次。”
付熙:?梦里还想着吃同学是吧。
上楼后,付浩然才彻底从短暂的睡梦中醒来,只是脑袋还有些发懵,左右张望了一番,最后定在付熙身上,问道:“爹爹呢?”
付熙:“被我罚去面壁思过了。”
付浩然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打起精神,郑重道:“对不起,害泥们吵架惹。”
“你倒什么歉呀,”付熙就着地毯坐了下来,弯着腰与付浩然平视,“说起来,应该是我该谢谢你呢。”
“特别感谢你今天把温文拉住,让我们有机会把话都说出来,我们是只要把话好好说出来,就能和好,就能解决很多矛盾的关系哦。”
付浩然不能理解,良久,嘀咕了一声:“可嗦出来就能解决,为什咩,几前都藏心里?”
尤其是,他们每天都能见面,每天都能说那么多话。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把一些事说出来的本事和勇气的。”
成人的世界里,有许多顾忌、许多考量,会瞻前顾后,会担心自己承担不起说出来的后果,会担心一切心思在对方眼中都只是无理取闹的笑话。
可又都想让对方好,最后闹出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
付熙伸手捋顺了一下付浩然那因睡觉而翘起的呆毛:“坦诚待人是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而‘表达’更是一项了不起的能力。”
“并非所有人都懂得如何清晰地把情绪表达出来的,甚至可能连自己情绪的症结在何处都摸索不出。只知道‘他这样,我不开心了’,蛮不讲理地要求对方成为自己肚子里的蛔虫,继而开始冷战,希望对方能从自己的异常表现中有所表现,抚平连自己都捋不清的烦闷。”
“可似……介样也太难惹。”付浩然一脸苦恼。
“是呀,特别难,所以才说是蛮不讲理的。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出对方话里有话,甚至常会把别人的示好,当成疏远。毕竟哪怕离得再近,人的心与心之间,始终还是隔着层皮囊的。”
“介样呀……”
付熙点点头,温声道:“对不起呀,让你担心了。”
“浩然可不要学我们这样白长了张嘴,平时什么要紧话都不说,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就直接告诉他,让他知道。”
“好哦!”
付浩然完全明白了。
人生难逢一知己,回房间的第一件事,他果断地给纪寒发了条语音消息。
付大侠:“小纪!瓦喜欢泥!”
纪寒猛咳了几声:啥玩意?
付大侠:“谢谢泥!瓦们永远似好友!会尽全力保护泥的!”
纪寒抬头瞄了眼天花板,完全不明白他楼上的那位住户又在搞什么突发奇想。
不过……好歹听起来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他小松了一口气,弄不清自己为什么非得去理会那与他不相干的家庭伦理事,但还是应了句:“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付熙:qwq我还以你会说喜欢爸爸和爹爹的(误)
在520这个喜庆的日子,祝xql(成年.ver)一直甜甜蜜蜜!(撒花)
第11章 尝离愁别绪
付浩然向前从没想过,时光如白驹过隙,他与纪寒原本紧密的联系,会像一条脆弱的线,“啪”一下就断开了。
听付熙说,小纪要搬家了,他也要从这个蒙学堂,去到另一个据说更高级的学堂。
“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1],就算……就算再也不见了,我们依旧是好友。”
付浩然耷拉着脑袋,嘴唇抿紧,已然能及两肩的乌发扎成小辫,发丝迎着微风轻舞,活生生给他添了几分萧索意。
怎么还念上诗了?
纪寒见付浩然这一脸惨兮兮,无奈地放缓了声,安慰道:“还可以通电话,甚至是……视频。”
而且也不是不能见面了,他不过是搬到离这五条街远的地方,又不是回国外去了。
本来他们会住到楼下,就只是为了找个临时的落脚地方。现下买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也散了一段时间的味道,又正逢纪寒升学,是时候要搬走了。
纪寒不知,在付浩然的认知里,古时山高水深、地远天长,一旦搬家,若非十分有缘,能有幸在游历时再见,不然基本上就是此生不复见君颜了。
至于书信通讯,人不在一处维生,所遇之事各有不同,难免会落得个“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2]”的凄凉结局。
付浩然曾有个同门师妹,在刚入门时,常与她未入剑阁前的密友互通书信,可不过三年光景,对方就越发怠于回书,到最后竟甚至就此断了音信。
想到这,苦闷更是酿在付浩然心底,压得他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畅。
他从自己身上的兔子斜挎包摸出一个地球挂坠和一块巧克力,胡乱地塞到纪寒手心,闷声道:“送给小纪你的。”
这是他知道纪寒要离开的三天前,费了好大劲准备的告别礼物。
他以往在剑阁的书册里看过一则小故事,里头的一人对着另一人说:既是珍重之人,为何借花献佛?为何不事事亲为?
付浩然觉得书上那人说得有理,所以没去向周温文和付熙讨要零花钱,或者动用长辈们以人情给他交换来的红包,而是跑去家楼下的中心公园,帮住在附近的一位奶奶摘菜叶子、穿针缠毛线。
忙活了三天,赚到了两块巧克力和20块钱。
周温文趁付熙不注意的时,用巧克力投喂过付浩然几次。后来东窗事发,还狡辩说儿童适量吃巧克力是可以的,甚至能提高免疫力。
可付熙始终觉得这玩意热量太高,还会引起蛀牙,所以勒令周温文不得再犯。
付熙并不知,这种完全新鲜的吃食很讨付浩然的喜欢,甚至位列他心中“未来”美食的排行榜第一。
两块巧克力,他悄咪咪地自己吃了一块,然后把另一块留给了他最好的朋友。
而赚来的钱刚好够买这一枚做工简陋的地球挂坠。
送礼物除了自己喜欢,也得让收礼物的人喜欢。
纪寒喜欢什么,很难让人摸清楚,但这难不倒付浩然。
此前,他经过不懈努力,获得了重大的突破,那就是说话总算不含糊了,顶多偶尔会有词让他卡壳。
这一下解除了他身上的封印,摇身一变直接成了话篓子,问题像泡泡似的一个接一个,逮着人就去问,成功将“不耻下问”的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最常见的一个问题,就是:“这是什么?”
“地球仪,”纪寒扫了眼付浩然指着的摆件,耐着性子回答道,“也就是用我们脚下所处的星球,‘地球’,等比例缩小制作而成的模型。”
“我们脚下的……怎么是圆滚滚的,”付浩然大惊失色,“完全感觉不出来呀,这世间难道不是‘天圆地方’的吗!”
从前修习时,剑阁前辈会谈论道学。
他们说太极生两仪,两仪分阴阳,阴阳划天地,日月星辰随昼夜周而复始地转动,犹如存有一道不灭的圆弧,是为“天圆”;而大地生息万物,秋收冬藏亘古不变,犹如静止不动的方木,是为“地方”,两者合一,便是我们所在的“宇”与“宙”。
前辈说得太玄妙,他不能完全领悟,只理解为天就是个锅盖,地就是个蒸笼,他们都是里头的包子。
纪寒:“是因为地球太大,而人太渺小,所以才会觉得地是平的。”
“就像蜉蝣立于鲲鹏?”
付浩然继续问道,头顺势一歪,后脑勺的小辫随着他的动作垂到了肩前,让人很难不想去揪上一揪。
怎么会有人用比喻来解释现象,还往更抽象的方向去的?
纪寒应了声“对”,而后移开视线。
他总觉得付浩然这小孩奇怪,大部份认知与其他同龄人差不多,但会识字,算数能力也比其他人强,还会经常冒出些连纪寒自己都不太明晰的古语来,就像……他脑中生出怪异的想法,却没办法得到有力的佐证。
“我们脚下站的地方,原来长这样呀?”
付浩然眸中显出亮色,紧紧盯着面前的蓝绿小球,颠覆从前的新奇感溢于心腔:“那我们现在在哪里?”
曾几何时,他就被握起手,操纵着食指,准确地点向地球仪的一处。
付浩然指尖摩挲在这凹凸不平的塑胶面上,仿佛山川尽在指掌间。他定定地看着,试图将其与记忆中的舆图相对应,试图通过与此处横穿的两条水域相叠,来找到他曾经所在的长风剑阁。
好一会,他朗声道:“找到了!”
纪寒:“找到什么了?”
付浩然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一问题,而是反问了句:“小纪我总看见你在玩这个地……地球仪!是很喜欢吗?”
纪寒一愣,沉默了片刻,轻声回答道:“喜欢。”
“地球是孕育我们人类这个种族的‘母亲’,所以以前总惦念着能回来一趟,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以这种方式回来。”
“回来?”付浩然不解。
但像是报复他刚刚的不回答,纪寒没有跟他解释。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记得对方说的那声“喜欢”。
“喜欢吗?”付浩然忐忑不安地问,狗狗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仿佛只要一声否定就能消磨尽其中亮色。
纪寒握了握手中抵不过他身上一颗钮扣钱的银质挂坠,以及那块稍稍有些融化的巧克力:“嗯,谢谢付哥。”
被人这样看着,谁能说上一句不喜欢?
这段离愁别绪,就这样被画上了句号。
从纪寒彻底搬走的那一刻起,付浩然就陷入了悲春伤秋里,闷闷不乐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付熙拎着他去进行名为“小学”的入学报道。
他稀里糊涂地回答了教书先生们一连串的问题,在纸上端正地写上名字,总算不辱使命地完成了这出“报道”,抱起证明,跟着付熙打道回府。
方从教导处走出来,入目便是一日未见的纪寒。
他正坐在学堂走廊石阶上看书,付浩然送的地球挂坠别在他的背囊一侧,耀武扬威地晃荡着。
纪寒余光落入一个熟悉人影,从书页中抬起头,说:“虽然不是邻居了,但至少还会是同学,不是么?”
付浩然目瞪口呆。
而后以极快的速度释然,像此处的四季般,凛冬不过一瞬,夏季艳阳常挂,能将每一块寒地消融。
他脸上挂出灿烂的笑意,应声道:“嗯!太好了!”
纪寒身旁的纪丹扬手里拿着入学资料,眼含戏谑地看向她前些天单方面认下的干儿子,道:“我们周末要回乡下老家一趟,小浩然要不要一起来玩?可以当成春游。”
虽然现下已经是夏季了。
她似乎担心吸引不起“干儿子”的兴趣,继而说道:“那边是古色水乡,我买了几套儿童汉服,你还可以跟小寒一起拍拍写真啥的,怎么样?”
付浩然前不久刚知道,他们口中的“汉服”,其中一部分近似于他曾经穿过的衣服样式,只不过染色更为鲜艳,纹样和裁剪方式略为不同罢了。
他对衣裳的变化并未有太大的感触。
从前京城传风尚,一会说,窄袖胡装简洁利落,过了几年,又说宽衣长袖飘逸风雅。一朝天子,一尚新俗。人代代延绵,少不了移风易俗的时候,终归不过是上衣下裳两袖口,没什么值得抗拒的。
唯一可能皱眉的,是街上常常会见有仅穿“肚兜”或“里衣”的男女,很是大胆,付浩然的印象中仅有魔教妖人会如此穿着。
然而,他又想,既然这般穿着现今无人指摘,那应当是能得认可的。此地夏日炎热,在外如同火烤,人喜欢清凉,也是情有所原的……吧,付浩然不太能确定。
当然,能有机会穿旧时衣裳,他还是挺开心的,仿佛纵使千秋变幻,也仍能落叶归根,寻得过往来处。
他看向付熙,征求“大朋友”的意见。
“大朋友”一下看出他眼中明晃晃的期待,温和一笑:“正好温文说周末可以休息,那就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送韦城李少府》张九龄
[2]出自《玉楼春》欧阳修
第12章 忆往昔繁华
这一趟“春游”,开车走了足足有三个多小时,也难怪纪丹扬先前会说“不方便”。
不过即便坐了这么久的车,付浩然精神得不行,路上一直盯着外头的景致飞速倒退,就算已经坐过很多次,还是会感叹:“好快哦!”
毕竟这若是换成马车,这么远的路程可得走上三两天,而且不知得有多颠簸。
倒是纪寒,刚从车上下来时,无论是唇色还是脸色,都像刷上了一层墙灰一样惨白。
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感觉气管生出了抽扯着筋骨的疼痛。吓得付浩然连忙上前给他拍拍背顺气。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纪寒喃喃道:“汽车这玩意……也太落后了。”
哪里落后了?听到他碎语的付浩然再度不解。
纪丹扬口中的“乡下老家”,其实是一片极具历史价值的古建筑村落。
坐落在水秀山青间,空气清新,风景绝美,除却交通不方便、电线不好拉、网络经常断这些能爆杀现代都市人的毛病外,还是很宜居的。
所以纪丹扬的的爷爷从集团退休后,就搬回了这个老家常住,他们走这一趟,主要也是为了看望他老人家。
“刚开始是说要收回去的,但后来改说要弄成什么……生态博物馆,要我们在不破坏原生环境下继续在这生活,保留风俗,”纪丹扬介绍道,“你们看,从这到那,全都被圈起来当景区了,周围还有不少改建成民宿的。”
“不是普通房子咩?还要被圈起来参观呀?”
付浩然左右张望着面前这红瓦青砖,木门铜锁,灯笼高挂。虽然与他曾经所住的样式略有不同,但大体还是比城里高耸入云的钢筋水泥要亲切得多,周遭熙攘,与他此时身上的衣裳相配,恍惚间,似身回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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