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要装不熟(许辰安)

乔鹿微微侧了下身子，往左边靠，准备跟人错开位置。
可他没想到，那人竟跟着他挪动身子，还往前摆着手走了一步。
「砰」的一声，餐盘摔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
餐盘脱手的一瞬间，乔鹿挽救般前倾身子去抓，却与挡住他的那人前摆的手臂相撞，撞得他手腕一麻，顿时红了一块。
乔鹿不禁眉心微皱，这人走个路用那么大力气甩手干嘛？
再次抬头望去，乔鹿眼神中带了一丝不悦，但还是习惯性地保持礼貌，“同学，麻烦让一让，你把我的餐盘撞掉了。”
周武听见他说话，后退了一步，竟直接踩在了地上的餐盘上。
踩上去后，他还反应颇大般举起手嫌弃地又退了两步，随后没有半点诚意地道：“哎呀，不好意思，又踩到了呢。”
乔鹿看出，这人是故意的。
他们这边动静不小，很快有其他人围了过来。
谢苗将餐盘放到回收处，转身注意到了乔鹿这边的不对劲，快步走了过去。
挤过人群看到乔鹿，还有地上洒落的餐盘，谢苗眼神一扫，大致知道了经过。
她一把拉过乔鹿护在身后，对上了那个找茬的男生，看清人后，厉声道：“周武，你有病？”
周武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刺头，三天两头被请去教务处喝茶，可依旧我行我素、屡教不改。
周武摊开手，笑着说：“小美女可不要乱说话，分明是他不小心撞上来，可不关我的事。”
随后又越过谢苗看向她身后的乔鹿，“你说是吧，这位同学。”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之色。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周武直接转身，带着身边的同伴一起往食堂出口走去。
谢苗还要去追，被身后的人抓住手腕，乔鹿拉着她，只得作罢。
“他就是个神经病，每天正事不干，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谢苗把乔鹿拉着看了一圈，见没受伤才松一口气。
乔鹿了解谢苗，她平时一副酷酷的样子，其实是个暴脾气，让她追上去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乔鹿安抚着发小：“没事，他也没做什么，可能就是刚好撞到了。”
谢苗厉声反驳：“才不会！你不知道，他就是个混混，仗着家里有点小钱，天天在学校作威作福，鼻子长在天上，肯定是故意欺负人！”
听到「混混」两个字，乔鹿身子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乔鹿不想谢苗冲动，跟她说了好久，谢苗才放弃找人打一架的想法。
两人分别后，乔鹿朝自己教室走去。
与此同时，立阳高中的论坛上，一个匿名帖子飘了上来。
就是贴的二食堂中午的事，不知道在场的谁拍了乔鹿和周武的照片，发了上去。
“卧槽，原来这个人就是乔鹿！牛逼啊，一来就惹上了这个刺头。”路远翻着中午突然火起来的帖子，惊讶地感慨了一句。
感慨完，他又立马转身，把自己的手机往林潮生跟前怼了过去。
林潮生正握着笔算题，被路远冒冒失失的动作碰掉了笔，正要发火，突然瞥见屏幕上熟悉的一抹侧影，顿了一下，按下不悦，拿过了路远的手机。
贴子名叫（这是谁？敢跟周武杠上！）
配图是乔鹿和周武对峙的照片，有点模糊，但能认出来。
帖子里有人指出了乔鹿的身份，之后的话题莫名从讨论中午食堂的事变成扒乔鹿，已经说到了乔鹿之前的学校。
林潮生眉心越皱越深，把手机扔还给路远，拿出自己的手机，进入论坛操作了一番。
几秒种后，方才还飘在上边的帖子瞬间不见，与之相关的话题也没了痕迹。
而另一边的乔鹿对论坛的事一无所知，他回到教室后，写了一会儿作业便有些困，趴在桌上睡着了。
正是午休时间，教学楼十分安静，走廊上几乎没有学生走动。
高二教学楼一节楼梯拐角处，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男生没正行地靠墙站着，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他对面的女生相貌姣好，此时微带不耐地看着对面，说着什么。
这两人正是周武和江宜。
“不好意思，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江宜看着对面的周武说道，想到周武在学校的作风，她心里的厌恶更上一层。
那人听到她的回答明显一愣。
周武这下站直了身体，随后不太相信似的追问：“你拒绝我？”仿佛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江宜皱眉，周武身上带着刚运动过的汗味，她不想跟这人多呆，点了点头，直接朝楼上走去，步子很快。
周武看着江宜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双眼眯起，口中不屑道：“装什么矜持，不就是要我追嘛，那我勉为其难追追好了。”
说罢也朝楼下走去，嘴角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下午前两节课是物理，乔鹿有些昏昏欲睡。
在头差点点到书本上时，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瞬间精神了一些。
不过没过多久，眼皮又不受控制地耷拉起来。
好不容易熬过两节课，第三节是活动课，学生们可以自由安排。
乔鹿今天的作业做的差不多了，还留了一些可以晚自习前再做，他打算出去操场转转，醒一醒神。
来到操场，乔鹿发现这里围了不少人，场地中间有穿着球衣的学生。
他好奇走近，从围观的人口中听到了林潮生的名字。
乔鹿不由看向场上，不怎么费劲就找到了林潮生的身影。
他个子高，和一群体育生站在一起也依然显眼，周围的女生们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林潮生果然很受欢迎。
在女生们口中，他有好多不同的称呼：学神，学霸，学长，主席，男神等等。
乔鹿看了一会儿，觉得太吵，转身默默退了出去，远离激动的人群，走向另一个操场。
立阳高中有两个操场，大操场热闹一些，小操场人少一点。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乔鹿走到看台的位置，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座位，坐了下去。
操场上只有零星几个学生绕着慢跑，还有学生捧着书背诵，声音都不大，乔鹿喜欢这样的环境。
单手支着下巴，乔鹿独自发起了呆。
微风轻抚过乔鹿的脸颊，越发让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不知过了多久，乔鹿似乎听到一声轻唤。
有人喊他的名字。
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乔鹿睁开眼睛，朝声源望去。
只见一身深蓝球衣的林潮生出现在看台下，脖子上围着毛巾，手里拎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正迈步朝他走来。
直到林潮生坐到了他的身边，乔鹿才慢半拍地问他：“你怎么来了？不是在打比赛吗？”
乔鹿离开的时候他们才刚开场，这么快就打完了么？
林潮生回答：“体育生们临时被叫走了。”
乔鹿「哦」了一声，还没有完全从大脑发空的状态里醒过神来。
林潮生看他一眼，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还叫乔鹿跟上。
乔鹿一脸懵懵地跟着林潮生走，快走出操场时，才想起来问：“去哪里呀？”
林潮生回他：“更衣室。”
乔鹿点头：“哦哦。”点完又发现不对劲，林潮生去更衣室他跟着干嘛？不过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人已经跟着林潮生踏进了更衣室的门。
更衣室就在离操场不远处的一层楼里，这会儿没有其他人在。
乔鹿看着林潮生走到一旁的格子柜前，打开其中一格，拿出了几件衣服。
乔鹿正琢磨着要不要先离开，就见林潮生拿着衣服往他跟前一站，手伸过来，干净的白衬衫被放到乔鹿眼皮底下。
乔鹿迷茫地眨眨眼，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确定地问林潮生：“我帮你换？”
林潮生：“……”
两厢沉默了一会儿，林潮生指了指乔鹿身上，低声说：“你衣服脏了，先换我的。”
乔鹿低头，这才发现上衣侧边有一处污黄的痕迹，他想了想，应该是中午那会儿弄上的，自己没注意到。
乔鹿谢过林潮生，抱着他递来的衣服进了隔间。
林潮生借给他的是秋季的长袖衬衫，穿在乔鹿身上有些偏大了。
乔鹿把下摆多出来的一截塞进裤腰，袖子挽到高处，打理了一下，走了出去。
林潮生也换回了校服。
自由活动时间很快结束，乔鹿跟林潮生分开，回到了教室。
一进教室，他就发现江宜脸色不太对劲，走近之后，他还看见江宜眼眶有些不自然的泛红。
乔鹿斟酌着语气，小声问她：“江宜，你怎么了？”
看到乔鹿回来，江宜转了转身子，这一转，乔鹿看见自己的座椅上竟然摆了一束玫瑰花。
“鹿鹿，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扔了？”江宜抓过那束玫瑰，抬起隐隐还有些水光的双眼，恳求地望向乔鹿。
乔鹿愣愣地点头，接过玫瑰，一脸状况外地朝教室外走去。
对面楼房，乔鹿没看见的地方，一道略显狠厉的视线注视着他，看着他将那束玫瑰放到了垃圾桶旁边。
“周哥！又是这个乔鹿！竟然把你给嫂子的花给扔了！”一人义愤填膺地朝沉着脸的周武喊。
周武脸色越发难看，一脚踢上楼层的栏杆，把栏杆踢得一阵晃动，同时嘴上狠狠道：“看来是老子中午的警告太温柔了。”

夕阳的余韵沿着远处的地平线缓缓隐没，夜色初临，丝丝缕缕的秋雨悄然而落。
“下雨了。”明亮的教室内，有同学注意到窗外的动静，跟同伴分享。
一场秋雨一场寒，A市季节交换时的天气就像孙猴子的脸，说变就变，落雨前还是燥热难耐，一场雨下下来，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冷了。
乔鹿已经趴在桌子上写了许久的练习题，听见教室里的讨论，也抬起头望向外边。
他的座位就在窗边，一眼望去，外面的雨势已经颇大了。
教室里的空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室内的温度降得很快。
乔鹿低头把挽起来的袖管放下，抚平。
他也觉得的确是有些冷了。
心里思量着或许明天该多带一件外套来。
整理好衣袖，乔鹿视线回到练习册上。
这是老师今天布置的数学作业，前面的他都写完了，只是最后一道大题他已经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思考出解法。
只是象征性地写上了一个「解」字。
“咚咚咚。”
教室后门突然被敲响。
乔鹿听到后桌起身的动静，原本不大在意，以为是哪个同学出门回来。
直到秦毅略显惊讶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周武？你走错班了？”
乔鹿视线离开桌面，扭头朝后看去。
果然是中午遇见的那个人。
他显然是从教学楼外面过来的，右手捏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尖抵着地面，雨水顺着流淌，洇湿了室内原本干燥的地板。
乔鹿对这个人印象不好，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可转身过程中，他察觉到江宜好像不太对劲。
自乔鹿帮江宜扔了那捧玫瑰花后，他有问过江宜发生了什么事。但江宜似乎不大愿意细说，他便没有多问。
只是他能看出来，江宜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翻看手机，神色慌张。
“江宜？你还好吗？”
看着江宜微微颤抖的身躯，乔鹿忍不住出声询问。
还没等到江宜的回答，乔鹿余光瞟见后面那个不速之客走了过来。
教室里大多数人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
只见周武把伞扔到一边，随后走到江宜的身旁，一展手臂，耍酷似的来了个慢动作，把一件黑色外套展开披在了江宜身上。
“？？？”
“什么情况？周武和江宜？”
“江宜跟周武在一起了？不是吧……”
“太高调了吧。”
乔鹿看见，周武越靠近，江宜的脸色就越白。
到周武走到江宜身边后，江宜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在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中，江宜忍无可忍地站起了身，一把揪住周武的外套，直接丢在了周武身上。
周武原本得意洋洋，沉浸在一股莫名的优越感中，结果被江宜质问了一声，他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把外套又丢往江宜的方向，不耐烦地说：“别给脸不要脸了，老子追了你一天，又是告白送花又是嘘寒问暖的，还给我摆脸色？”
说着竟要伸手来抓江宜的手臂。
乔鹿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一把拉过江宜跟自己换了个位置，让江宜站到里面。
“小白脸，又想坏老子的好事？信不信你以后去食堂一次，饭就被打翻一次？”
周武沉下脸，一脸凶相地瞪着乔鹿。
周武的名声在立阳很响，老师都不大愿意管他，同学们更多也是绕着他走。
从周武进门后，也没人站出来说什么。
乔鹿不太高兴被叫作「小白脸」，他直视着周武，没有说话，只是在周武伸手过来又想拽江宜的时候再一次挡住身后的人。
周武的怒气快要达到顶峰。
本来看见乔鹿扔他花那会儿他就想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可又有人传乔鹿跟林潮生那个煞神有关系，他才犹豫，这会儿脾气上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扬起手就要由着性子揍人。
乔鹿这才有点认识到周武真正的蛮横程度，他以为大庭广众之下，周武怎么也不会这样动手。
他瞪大眼睛，没打过架，情急之下只知道用手抵挡。
“住手。”
眼见巴掌就要落在乔鹿身上，一道低沉的声音出现，同时周武的手臂被人制住，停在半空。
乔鹿慢慢放下手，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三个胸前别着金属徽章的男生不知什么时候进了班里，其中两人乔鹿都认识，抓住周武的是班长，另一边淡淡立着的是林潮生。
周武本来暴怒的情绪在看到身后的林潮生后熄了火，闭嘴老实了。
“乔鹿，没事吧？”方寻冬转向乔鹿这边，语带关切。
乔鹿愣愣摇头，“我没事。”
学生会下设纪律办，每日三人轮值，负责晚自习前的纪律巡视。
乔鹿、江宜还有周武被带到走廊，方寻冬例行询问了一番，最后跟另一名乔鹿不认识的人一起带着周武去办公室。
江宜情绪激动，一直在哭，之前就被一个女生拉着回了教室。
走廊只剩下乔鹿跟林潮生两人。
林潮生除了刚来时喊了一声「住手」，之后再没有出过声。
这会儿他微曲着一条腿站在乔鹿跟前，也是一言不发，只眼中涌动着乔鹿看不分明的情绪。
“那个，我没有要打架的……”虽然林潮生没有说什么，乔鹿还是不由自主解释起来。
乔鹿每次单独跟林潮生待在一起，就会莫名紧张，像做了坏事被家长逮住时的心情一样。
“是周武太过分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说着偷偷去瞄林潮生的脸色。
“你喜欢江宜？”
听完乔鹿的话，林潮生表情无甚变化，只是一出口就让乔鹿险些跌了一跤。
“啊？”
乔鹿呆了片刻，随后很大声地否认：“才没有！我们只是同桌！”
眼睛瞪得也老圆，有些生气地看着林潮生。
林潮生什么脑回路啊！
被冤枉的乔鹿气闷地涨红了脸。
“嗯。”林潮生声音冷淡，不辨喜怒，“早恋要写检讨的。”
“当着全校的面。”
“打架也是。”
乔鹿紧张的心绪被林潮生几句话说得烟消云散，没好气地小声嘀咕着：“我才不会，少吓唬人了。”
“嗯，不会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乔鹿的错觉，林潮生的语气好像没那么冷淡了。
嘀咕完，乔鹿又好奇地凑近林潮生，压低声音问他：“那周武是不是要做检讨呀？当着全校？”
看见乔鹿长长睫毛下带着期待的眼眸，林潮生沉默片刻，最后道：“嗯。”
乔鹿得了回答，高兴地笑起来，酒窝若隐若现，随后跟林潮生道别：“我要进去写作业啦，潮生哥哥再见！”
一高兴就喊回「潮生哥哥」。
林潮生目光追随着乔鹿的步伐，直到门板合上，才收回视线。
别人早恋打架的确要做检讨，但周武一般不会。
可林潮生操作一下的话，也不难。
“那就下周一吧。”林潮生走过高二年级的过道，轻声呢喃。
乔鹿一进教室，刚坐下，后背就被杵了下。
转过身，秦毅一脸八卦的目光出现在乔鹿眼前。
“你认识主席？”
秦毅看见，林潮生跟乔鹿单独呆了好一会。
刚要点头，乔鹿意识到什么，动作一顿，摸着鼻子改口：“在之前的学校就听说过，他成绩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