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要装不熟(许辰安)

不过，后排角落有个身影与众不同，他趴在座位上，眼睛闭着，俨然一副睡着的模样。
这人正是林潮生。
“林哥！大事不妙！”
林潮生前排的路远整个身子扭过来，压着声音在林潮生耳边低喊。
补觉时间被人打扰，林潮生不悦地皱起眉，随手抓了根笔往前一抛，笔头精准地砸在了路远的肩上，叫他吃痛地「嘶」了一声。
可这人不知犯了什么毛病，被警告了还不消停，继续在林潮生耳边喋喋不休。
林潮生的睡意彻底被破坏，直起身来，半眯着眼看路远，语气不耐：“你最好是真的有事要说。”
不是事关林潮生的人生大事，路远也不敢打扰，他神神秘秘地凑近林潮生，开口道：“秦毅说他们班上今天来了一个转学生，叫乔鹿，坐在了江宜旁边的座位上！”
林潮生本来不怎么想理路远。但是骤然听到某个让他早上就心里憋火的名字，他一挑眉，意外地接了话：“江宜是谁？”
路远激动地道：“江宜是我们校花啊，长得特别漂亮！”
以往路远跟林潮生说校花的事他都不上心听，搞到现在连名字都对不上，不过路远相信，他的CP离在一起只差认识这一步！
林潮生听完后，表情无甚波动，只在心里更加确认——
什么性子软需要他的照应，什么到了陌生环境会不适应，他看乔鹿适应的很，不到半天，连校花都认识了。
路远还在他耳边义愤填膺，他直接起身，走出了教室。
耳不听为静。

晚上八点，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林潮生刚做完一套数学测试题，揉了揉手腕，他起身离开了座位，拿着桌上的水杯。
刚接好水，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林潮生不紧不慢地握着水杯回到座位上，喝了几口后，才拿出手机。
看见锁屏上闪烁的简笔小鹿头像时，林潮生手指微微一顿。
点开消息，乔鹿发来的信息出现在眼前：
“潮生哥哥，你放学了吗？”
后面还加了个「猫猫探头.jpg」。
第一天上学，老师们也还没有正式开始讲课，很多班级下了第一节晚自习就让学生们放学了，林潮生班上也有几个人背着书包走了。
“什么事？”
林潮生没有直接回答。
聊天框上方的「正在输入中」挂了许久，乔鹿的下一条消息才发过来：
“我们班提前放学了，不知道你放了吗？如果你可以走了，我就来找你，你还没放的话我就再等等。”
林潮生看着桌上正打算下节课做的物理卷子，回复乔鹿道：
“你可以先回去。”
高二4班，老师说了可以放学之后，大半的人已经走了，还有人正收着东西，也准备离开。
乔鹿坐在座位上，捧着手机，表情苦闷。
看见林潮生新回复的那句话，他看了眼窗外，夜完全深了，路灯的光亮也有照顾不到的地方，离教学楼远一些的位置，一片漆黑。
乔鹿继续给林潮生发消息：
“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吗？晚一些也没关系的。”
“猫猫作揖.jpg”
林潮生看着乔鹿发来的那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包，抿了抿唇，看了眼自己给乔鹿的备注：「麻烦精」，深以为然。
“算了，现在回去，校门口等我。”
把卷子收进桌肚，林潮生提着单肩包，迈步离开了座位。
“林哥！这么早走啊？今天没什么作业，要不一起去篮球场玩玩？”见林潮生要走，路远追了上来，一手搭上林潮生的肩。
林潮生步子不停，耸肩甩下路远的爪子，摇头道：“不了，我回家了。”
路远挠挠脑袋，这么早回去不像林潮生的风格啊。
这会儿校门口没什么人，林潮生远远就看见了挨着路灯低头踢石子的乔鹿。
背上的书包鼓鼓囊囊的，怀里还抱着一大团东西。
林潮生走近，乔鹿应该是发觉了他的脚步声，抬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看到林潮生的身影后，他腾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摇了摇，出声喊林潮生：“潮生哥哥！”
语气带着明显的欢快气息。
林潮生微不可查地愣了一瞬。
乔鹿小跑着来到林潮生身边，怀里抱着的校服有些散开了。
看着乔鹿手忙脚乱整理怀中东西的模样，林潮生轻叹一口气，把自己的包从肩上取下，拉开拉链，摆到乔鹿面前，“放这里。”
林潮生的包里只有两支笔，空间足够。
乔鹿把校服塞了进去，林潮生重新拉上拉链，两人并肩朝外走去。
“没带钥匙？”
林潮生突然出声。
乔鹿抓着书包背带，摇摇头，如实回答：“带了的。”
林潮生侧头看他一眼。
乔鹿就走在他的身边，和他不过一步远的距离，紧紧跟着。特别是路灯光线不足的地方，他离自己就更近。
联想到之前晚上出门乔鹿的表现，林潮生了然：
乔鹿怕黑。
乔鹿刚回答完就有点后悔，林潮生应该是想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回去。
乔鹿在脑袋里思考着怎么跟林潮生解释，要不就说回去的路线还没记熟……
还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来，林潮生下一句话传入耳中：“以后下了晚自习，就发个信息，然后在校门口等我。”
这是以后都愿意跟自己一起回去的意思？
怕林潮生反悔，乔鹿立马答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乔鹿觉得今天的林潮生好像格外好说话。
他紧紧跟着林潮生，试探着开启聊天：“你知道江宜吗？她是我的新同桌，人挺好的。”
乔鹿后桌的秦毅今天主动跟乔鹿搭话，一直在说林潮生和江宜，乔鹿才知道，江宜是他们学校的校花。更让他惊讶的是，据秦毅说，林潮生和江宜有那种苗头。
虽然说早恋影响学习，可主角是林潮生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以为林潮生听见这个名字会有聊天兴致的乔鹿没想到，他刚一说完，林潮生就突然转了个身，面对面站在了乔鹿跟前，沉着脸反问乔鹿：“我为什么要知道她？”
声音冰冷，整个人气场都沉了下来。
乔鹿被他突然的变脸吓了一下，结巴地道：“没……没什么，我不说了。”
果然好说话只是乔鹿的错觉，开启聊天失败，乔鹿失落地埋下了头，并决定离秦毅远一点，不乱听林潮生的八卦了。
之后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
家里只有陈姨在，见他俩回来，热情地询问是否需要准备宵夜。
乔鹿委婉拒绝了，林潮生也说不饿。
见林潮生要直接进房，带着自己的校服，乔鹿连忙跟了上去，在林潮生关门之前抵住了门板。
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林潮生肩上的背包，乔鹿道：“那个……我的校服还在里面。”
林潮生关门的动作被迫停住，说了句「进来」，转身让乔鹿跟了进房。
走了一路，林潮生莫名的火气其实消得差不多了。
可能是天气太闷热，搞得林潮生情绪起伏也大，乔鹿也没说什么，他就莫名其妙气不顺，稍微语气重了些，把乔鹿也弄得拘谨了不少。
林潮生把乔鹿的校服从包里抱出来，递给站在他旁边的人，“给你。”
乔鹿接了过来，转身轻手轻脚往外走。
“等等。”
林潮生叫住了他。
乔鹿身子一僵，警惕地回头，用眼神询问林潮生：“什么事？”
林潮生顿了一下，随后问：“防疫站开的药有在按时涂吗？”
乔鹿没想到是说这个，反应过来后点头回答：“有的，我放好衣服就去涂药。”
林潮生走了过来，“我帮你。”
乔鹿：嗯？
学霸都是这种善变的性子么？
前一秒还凶的不行，后一秒又要给他亲自上药。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的。”
乔鹿追了上去，小声拒绝。
可能是声音太小了，林潮生没有听到，或者是故意无视乔鹿的话。
总之，几分钟后，乔鹿乖乖坐在椅子上，林潮生站在他前面，微微弯着腰，仔细给乔鹿的伤口涂药。
咪咪抓得不算很深，伤口愈合得也很快。两天过去，已经没有很明显的痛感了。
但林潮生动作轻柔，比之前几次给他涂的时候都更耐心，像是怕他疼着。
乔鹿歪着头，觉得林潮生真是个难懂的人。
早上还冷冰冰地放话要乔鹿不要麻烦他，晚上却好说话地答应每天等他一起回
路上一言不合突然不高兴地冲乔鹿凶，回到家后又仔细抓着他的手上药上得异常温柔。

踩着清晨和煦的阳光，乔鹿脚步轻快地来到教室。
他右手握着一罐旺仔牛奶，是分开前林潮生塞给他的。
平常陈姨准备的都是纯牛奶。但是乔鹿爱甜，所以苏映桐让备了一些旺仔牛奶。林潮生嫌弃牛奶太甜，不愿意喝，便直接给了乔鹿。
乔鹿很高兴为林潮生分担，如果林潮生不加那句「你太矮了，多喝点牛奶正好补补」的话。
早自习七点半开始，乔鹿跟林潮生有点掐点到的意思，走到教室已经二十五分左右了。
不过乔鹿的同桌比他来得更晚一点，几乎是踩着上课铃声走进的教室。
江宜刚坐好，抱着教案的语文老师便走了进来。
“好险！早上好啊鹿鹿！”
江宜长了一张清冷女神的脸，五官精致耐看，是那种斯文秀丽的柔美长相，不过性子并不文静含蓄，反而十分跳脱张扬，人缘很好。
“早上好江宜！”相比江宜，乔鹿真是十分腼腆内敛的性格了，他竖起桌上的语文课本，悄声回应江宜的问好。已经敲了上课铃，乔鹿不太敢随便讲话。
“我跟你说，今天校门口的煎饼车大爷没有出摊，我只能去食堂喝了碗粥，清汤寡水的，根本吃不饱……”江宜偏头跟自己的新同桌抱怨着。
一个人坐了太久，终于有了同桌，她话痨的属性越发憋不住了。
讲台上语文老师若有似无地朝他们这边盯了一眼，主要是盯江宜。
每次上早自习，江宜不是踩点到，就是迟到！
坐好后不赶紧把课本拿出来，反而嬉皮笑脸地拉着同桌讲闲话。
“咳咳！”
语文老师重重咳了一声，然后开口若有所指地提醒：“上课铃已经响过了啊，上课时间不要交头接耳了，要聊天的下课再聊，现在都把课本拿出来，我们今天先预习一下第一篇文章。”
江宜闭了嘴，麻利地拿出书翻开，不造作了。
老师领读完，勾出了几个课后题让大家思考，等上课再讲。
然后让同学们自行看书，自己围着教室溜达。
老师走到稍远的位置时，乔鹿伸手，轻轻把自己桌上的旺仔牛奶推向旁边，在江宜询问的视线下，用口型说道：“给你。”
后排，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被秦毅尽收眼底。
听着江宜对乔鹿亲密的称呼，看着乔鹿默默给江宜递牛奶，秦毅脑中警铃大作。
乔鹿被列为秦毅的重点关注对象，一整个上午。除了学习，秦毅紧紧观察着乔鹿和江宜的相处。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秦毅听见江宜请乔鹿：“鹿鹿，中午一起去食堂吧，我知道这学期新开的一个窗口特别好吃。”
秦毅捏紧拳头。
还好下一秒他听见乔鹿拒绝了江宜：“不好意思啊江宜，我中午约好了人一起吃，下次我请你。”
秦毅松了口气。
乔鹿不知道秦毅这一上午丰富的内心世界，他和谢苗约好了，今天中午在二食堂碰头。
谢苗跟林潮生一样，今年上高三，不过两人不在一个班级。
立阳高中一共有三个食堂，其中二食堂窗口最少。但味道最好，消费也高一些，很多家境好一些的学生都在二食堂吃饭。
正是午饭时间，食堂门口人流量很大，来来往往清一色的校服，找人很有难度。不过谢苗站的位置在外围，乔鹿很快看到了她。
谢苗个子很高，不笑的时候酷酷的，头发扎成了利落的高马尾，整个人清清爽爽。
乔鹿奔过去，高兴道：“我来啦！”
谢苗早看到了他。
之前两人不同校，谢苗又是住宿，也有好久没见过了，都是在微信上联系。
“你怎么跟我一样的校服，你不应该穿漂亮的小裙子么？”乔鹿疑惑地问谢苗。
立阳高中的校服是英伦风的设计，男生衬衫长裤，女生衬衫裙子和长袜。
谢苗像以前那样弹了一下乔鹿的额头，然后才回答他的问题：“我才不穿裙子，登记的时候可以自选，我就选了长裤。”
的确，乔鹿从小到大都没看过谢苗穿裙子。
“走吧，带你吃好的，晚了可就被人抢光了。”
可不是谢苗夸张，学生们的舌头都精，食堂哪个窗口最好吃都门清，一下课就排满了长队，卖光了才会退而求其次地去别的窗口。
果然，等两人进去时，谢苗想吃的那个窗口队伍已经老长了。
两人并排站着，谢苗跟乔鹿说：“你先去找个桌子坐着，我打好了过去找你。”
乔鹿犹豫了一下：“两份你好拿么？要不我来排？”
谢苗摆手：“小意思，你去等着吃就行。”
谢苗都这样说了，乔鹿也不客气了，转身去找空位。
跟乔鹿昨天去的大食堂不同，二食堂窗口虽少，但室内面积更大一些，桌椅足够。
找了个离窗口不远的四人桌，乔鹿安静坐下。
大概等了十多分钟，谢苗端着两个餐盘找到了乔鹿。
乔鹿起身接过一份，放在桌上看清后，立马食欲就来了。
谢苗给他点的是一份奥尔良烤鸡拌饭，闻着就很香。
“慢点吃，也不怕烫。”谢苗看对面乔鹿塞得鼓鼓的脸颊，忍不住操心。
乔鹿咽下嘴里的饭粒，摇头说：“不烫啦，实在太香了，立阳的伙食真的不错。”说着还给谢苗比了个大拇指。
谢苗边吃边跟乔鹿聊天，话题绕过几轮，最后又扯到了林潮生。
“你胆子怎么还是这么小，他凶你你也凶回去啊。”谢苗听到乔鹿说林潮生表情太凶，他害怕，心里顿时恨铁不成钢。
乔鹿瞪大眼，“他不是你男神吗？怎么还有人让别人凶自己男神的？”
谢苗把筷子一放，理所当然道：“男神能跟发小比么？发小如手足，男神是衣服啊。”
“好吧。”乔鹿试图理解谢苗的脑回路，同时补充道，“可他虽然看着不好相处，但人其实挺好的，还答应每天等我一起放学回”
提到这个，谢苗表情一顿，拍拍乔鹿的肩，语气不自觉柔和下来：“男神他知道你的事了？”
乔鹿迟疑了一下，随后摇头，“应该不知道吧。”
谢苗担忧，“要不是我住校，我就天天送你回去。”
乔鹿笑笑，不好意思地说：“哪有男孩子要女孩子送回家的呀……”
谢苗理直气壮，“这是我家鹿鹿这样可爱需要保护的男孩子的特权。”
在食堂的另一个角落，林潮生收好了餐盘，跟路远一起朝门口走去。
不经意一瞥，乔鹿笑着说话的身影落进林潮生眼里。
林潮生步子微顿，下巴微抬，问身侧的路远：“那个就是你说的江宜？”
路远顺着林潮生示意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到校花的身影，于是摇头肯定道：“林哥你说谁？我看了一圈，校花不在这儿啊。”
林潮生眼睛眯起，转身大步离开。
很好，看来又是乔鹿的新朋友了。
路远很高兴，林哥主动问起校花了，他忙追上去，嘴上不停：“林哥，我们学校论坛上有好多校花的照片，我给你看啊……”
林潮生薄唇轻启：“闭嘴。”

“周哥，看那边，就是那个小子。”
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人伸出手，指着靠窗的一处位置，示意对面的人看去。
被叫做「周哥」的男生留着寸头，握着筷子的右手背上，有一道显眼的刀疤，嘴边的胡茬不修边幅，没有穿立阳高中的校服。
听见对面人的话，他顺着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靠窗的那个位置，一个眼生的男生出现在他眼前。
“哼，小白脸。”
周武嘴里吐出一块鸡骨头，把餐盘往桌面中间一推，站起了身，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刺啦」声在喧闹的食堂里不算刺耳。
他径直走向那边。
周武的同伴见状，忙不迭收好两份餐盘，跟上周武。
乔鹿和谢苗吃完，准备起身。
谢苗走在前面，乔鹿动作慢，落后了一点。
刚走两步，乔鹿被人挡住路，不得不停下步子。
食堂的过道不算宽敞，两人并行会撞到是常有的事，他抬头，对面人和他直直相对，应该是想要过去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