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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载不害真意(鹤望兰)


“吃饭?你给我灌了一肚子黄汤,我还有空间吃饭?”何意羡大觉荒谬,语速很快,“你非要和我掰扯佛理,那我们就掰个痛快。佛说十大恶,身造者三一杀生二偷盗三邪淫,口造者四四妄语五两舌六恶口七绮语,意造者三八贪欲九嗔恚十邪见。白轩逸,你觉得你好高贵,你好干净,你是婆罗门,你就没有恶十种都没有?枪毙你哥是不是杀人?昨天晚上是不是邪淫?”
他声音不大,也就只有白轩逸能听见。但由于他们两本来就受人瞩目,更多视线纷纷投来。小孩子吃了一半的炒酸奶掉到地上,很快就爬满了蚂蚁。
何意羡又压了很多音量,音调毫不激厉,但声势却越涨越高:“这不怪你,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想你的,我把你当哥哥,把你当英雄,你多光明!你呢?你看我第一眼就不顺眼,挂一张死人脸给我看千方百计把我赶出你们家,你带我去给咱爸买东西,你叫我在路边口等着,三九天,小巷口,大晚上,我拉你的手紧紧拉着死死拉着,我就是有第六感。我求你,哥别丢我一个人,你说你一会就回来,结果呢?结果呢!要不是白湛卿及时找到我,我现在想起来都闭上眼睛在一个无底洞里掉呀掉!我上了政法大学,你又下好大一盘棋逼我退学。我都办完退学手续了,你还要落井下石你当着所有老师同学的面说我要是拿了律师执照就是大猩猩拿了一挺机关枪,白轩逸,我是上辈子杀了你全家这辈子认识你?”
白轩逸静静地听完,只是说:“今非昔比。”
何意羡听了笑了,也没再多一个字的纠缠。只是转身走前,把枝桠上他适才新挂的满满的丝带揪了,团了,扔了。

次日上午,鼎盛律师事务所。
杨柏敲门时,何意羡春风满面正在通话中:“刘院长,就凭咱们俩的关系,这值几个钱啊?毛毛雨嘛……”
“什么事?”电话一挂,何意羡私底下做他自己的时候,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一张扑克脸。
但是门一开,他对面就是何峙的办公室,那边门开了一角。何峙对园艺有着特殊的情感。办公室各角落都摆满了绿植,一屋子青翠。
不免想起那夜病房惊魂,汗毛竖立。何意羡话里有话道:“一天到晚嘻嘻哈哈,你老板都吃枪子了,也没去医院慰问下?”
杨柏直咂嘴,哈哈大笑,声音夸张响亮:“我老板刀山火海上滚过来的,一颗小枪子毛毛雨啦!这还不正龙虎精神地腐蚀机关干部嘛!”
不指望从他嘴里套出点何峙的动向了,何意羡说:“你下午陪我去一趟检察院,把王笠挪用公款案子的卷宗调过来。”
杨柏往咖啡里撒了好几包绵白糖,说:“老板,大清亡了,现在谁还线下跑啊?都有案件程序性信息智能推送系统,检察官律师全程不见面,零接触。网上一条龙智慧检务,我给你发个网址啊,调也是电子卷宗,非跑那一趟干吗啊?”
何意羡揉太阳穴:“我要见他白轩逸,他还不敢推三阻四,你在这里扭扭捏捏?”
“噢……”杨柏只安静了片刻,便乐呵呵说,“老板,记得和气生财啊,这是你老跟我说的啊。人家新官上任火正旺嘛!”
何意羡说:“王笠的案子我们介入时间晚了,务必争分夺秒,掌握所有情况。”
杨柏啊了一声,这案子闹得人尽皆知,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市里的高官找了个替罪羊,现在哪个律师敢触这个霉头啊。杨柏小声道:”接这个?这案子就是人家新长官负责……“
何意羡没睡好,感觉有点脑供血不足,把脸埋在手掌:“白轩逸算个屁的官,你看我怎么干死他。”
半天没听到杨柏说话。何意羡把手移开,一看何峙就在面前。
“大老板上午好!您二位聊,我回去工作了哈。”杨柏跑得比兔子还快。
何峙说:“下午有个庭,午饭过后你跟着我。”
“你哪块筋疼?”何意羡手上的铅笔啪一声,不经意拍放到桌上。
但这个点往来的同事多,门口还有财务主管在等他签字,何意羡也不好太让何峙下不来台:“你现在还接庭?”
何峙说:“是江老的。我们去听听,顺便再和刘院一起吃个晚饭。”
说的是律协江主席,连任数届全国人大代表。如果说何峙是权威,那这位江老就是泰斗了。
所以何意羡听了,坐直了:“你不早说?这么匆忙我带点什么过去?”
何峙和风细雨:“不用了,老爷子就是记挂着你,太讲究反而生分。”
何意羡说:“那刘院那边?”
何峙说:“老样子,带点土特产就行了。”
下午法庭坐满了人,当江老入场的时候,旁听席上一些领导还站起来向他鞠躬示意。
庭审的被告人被控多项罪名,其中最主要的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当控方宣读公诉书时,江老爷子在闭目养神。读完之后寂静了一会,他才睁开眼睛慢悠悠地说:“你关于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的理解是错误的。”
检察官抗声道:“根据我国刑法第……”
老爷子不高兴了:“你犟什么犟?我说错了就是错了。起草刑法的时候,这条就是我起草的,我来跟你说说这条法条应该怎么去理解。”
然后江老就给现场的法官、检察官和一干官员好好地上了一课。他从立法理由、刑法原理、国内外立法现状以及该法条的司法适用等各个方面,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没有人敢打断他,反而有许多人拿出笔记本在记笔记。等他讲完以后,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终审落槌。审判长姓刘,当庭宣布罪名不成立。检察官“呼”地站了起来,那架势像要就地抗诉。旁边一个小检察员忙按他肩膀,看似沉住气了,但能看出他牙咬得腮帮子都疼了。何意羡看笑了,一坨甜奶油似得小男孩,那不小苏么?
晚饭在一个茶庄里。为了避嫌,四个人分三批去的。何意羡和何峙进门时,江老和刘院长正在下棋。
江老白发苍苍,瘦长嶙峋。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自有一种说不清的气度。但不知怎么火透了,把杯子一搁,震得棋子纷纷跳落棋坪。
刘院长仿佛也被触动痛处,嘴角跳动一下,长长地叹息一声。
何峙打破僵局:“江老,快看看谁来了。”
江老转身站起:“哎哟!意羡啊……”
何意羡忙把龙头拐杖拿过来,何峙笑道:“这是偏心眼偏到明面上来了,当年您还是法学院院长,我也做过学生,怎么没见您这样成日盼星盼月?”
江老拿拐杖打开:“去去,这叫隔代亲。”
何意羡正在淋漓茶宠,笑道:“可不是么,江老可是半个中国公检法系统的祖师爷。”
刘院长笑:“何律这话就太外道了,我瞧着是亲亲热热的爷孙两。江老,说句真心话,现在年轻人这么有能力还又孝心的可太少啦。你看看,他们检察院下来着一茬新的,别说什么孝道,一个个连大小王都分不清啦……”
何意羡斟茶的手停了一下,理论上按他的辈分,不该多讲话,但仍说:“刘院长这话我听不懂,谁不知道公检法就是刘关张,公安局做饭,检察院端饭,您法院才是带头大哥,吃饭的那个。刘院层次高度在那摆着,还看什么脚下泥尘下土哇?”
这话受用,但刘院长怒气太盛,仍然摆手:“何律啊,你是不知道他们检察院新来那个,真是个祖宗!真是个哪吒!他怎么翻江倒海大闹龙宫的。唉……”
何意羡继续推:“喝茶,喝茶。”
何峙却说:“江老,刚才看您情绪不大高,多问一句是怎么了?”
何意羡又迂回:“老师,喝茶。”
何峙也笑了:“意羡,今天江老是为了你做的局。既然如此,你不想聊的就不聊了,就聊你想聊的好了。你刚才说有人做饭,有人端饭,有人吃饭,那你觉得你这位律师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何意羡笑:“江老在这,我不敢说。”
江老一心在复原棋局,闻言道:“有什么不敢?天塌下来,老头子撑着。”
“非要说么。”何意羡叹了一声,然后从何峙那搛了块茶点,“我就是个讨饭的。”
满堂笑语,宾主尽欢。酒过三巡,刘院长脚边就出现了一箱土特产。上层是红薯,泥巴不少。但是看着很土,其实很腐——下面全是簇蔟新钞,生动直白。
江老七十多岁,夜渐渐深了,他靠着椅背看似精神有些欠佳。何峙去挑了一瓶红酒,回来时拿了一块糖球搁在何意羡盘子里,一边道:“江老难得出山一趟,别放过大好机会。意羡,你现在手头上有什么案子?汇报汇报。”
何意羡微笑,把外套拿在手说:“今天太晚了,老爷子也困了。我看改日我登门造访,请江老指导指导。”
何峙点头:“也好,你经验也丰富了,你有能力知道自己接到的是案子,不是手雷。”
江老高兴,不让散。何峙便说:“意羡,你去把收音机打开。一会到点了,老爷子爱听。”
江老有个初心不改,到哪都把收音机带着。
何意羡望了一眼华丽而空荡的大厅穹顶。现实再丑陋总要面对,他按下按钮,都不用调频道。熟悉至极的声音便传来。
好死不死,好死不死,白轩逸正在坐客《沪检在线》,他说“腐败是社会动荡的导火索……”。这声音多悦耳,海晏河清,朗朗乾坤,正道之光。
何意羡却立刻调小音量,可没堵住江老的耳朵。江老哼了一声。
何意羡笑道:“妈的放屁,改革开放初期国务院都说,腐败是经济发展的润滑剂。”
没想到下一秒,他们奇妙地心有灵犀,太妙了,白轩逸居然隔空接上了这话:“腐败不是经济发展的润滑剂,而是海洛因。”
何意羡立马就要关了,何峙却在旁发出会心的一笑:“听听,说得很好,广开言路。”
白轩逸只要不在法庭上,尤其面对何意羡,他就是属牙膏的。本质上就蛮寡言的一个人,上节目也显得干涩无趣。他说一句“物必自腐,而后虫生”,主持人却能滔滔不绝激情发挥:“收受别人的陶瓷瓷瓶,被碰得头破血流;收受别人的陶瓷瓷碗,被砸得遍体鳞伤;收受别人的书画字画,将政治生命化为灰烬;收受别人的钱财和贵重物品,就是使自己跌入了经济犯罪的万丈深渊!”
刘院长脸色愈发难看,坐不住了:“江老啊,您是下棋的高手,这盘棋下到如今谁也悔不了棋了。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只有打掉了他白轩逸,这盘棋才能重新活过来!”
江老以老练的政治目光审视着面前的棋局,说:“何峙,你刚才还问我生的什么气。”
何峙摇头:“学生不该问的。毕竟没有意羡聪明。”
皮球又被无声无息地踢了回来,谁也不讲话。何意羡只得道:“老师说这个白轩逸么,我接触过一次,不仅是新到任的副检察长,而且是最高检派下来的巡回检察组组长,成立了一个驻监检察室。不过我看雨过地皮湿,摆摆样子得了。反腐常刮‘四季风’,这阵势一年谁不见个几十回?”
何峙缓缓吹开舒展的茶叶:“那如何应对这种不速之客,你有什么见解?”
江老已半归隐山林,他其实根本不是困倦,是不想过多卷入其中,落得晚节不保。而刘院长看上去已经遭到了不小的精神伤害,已经没招了。
于是就变成一对师生的主场。何意羡看手表时的动作幅度非常大,就是要何峙知道他搞不好马上就走:“我资历浅,我能有什么?”
何峙却笑:“早上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很有。”
何意羡简直是被架在火上烤,捏着那块奶糖,状似无事发生,道:“我意思是人家既然是来打抽丰的,我们割几块肉,给他送几张成绩单得了。这年头哪个领导没个政绩KPI么,大家相互体谅。”
何峙目光里带着某种叹息:“王笠就是我们送他的,否则你觉得他为什么突然被查?不大不小不打紧的一个贪官,够他交半年的差了。意羡,你不知道?”
何意羡明着撒谎:“没具体了解过。”
何峙道:“没了解过的案子为什么接?他的家人甚至付不起起诉费,你的代理费会近乎于无,你认为你刚入行,你在做法律援助?”
不啻一声惊雷,江老非常震异,拍下一颗棋子,语调严厉:“你接了王笠的案子?意羡,你可别成了人家手里的枪,尽干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何意羡说:“您息怒,您听我说。白轩逸的父亲以前是最高院的首席大法官。后来虽然倒台了,也变植物人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的关系网还是盘综错节。我想着我们先礼后兵,假如他实在软硬不吃,那么这个耳光非打不可了。只是现在,不到火候还不要揭锅吧?”
刘院擦汗,江老坚否。何峙却语气转和,显得深思熟虑:“嗯,这一点我同意意羡的想法。所以我想过,就算你接了,也没关系。”
然后他微笑端出真正的想法:“如果白轩逸那么想送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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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番话尽,还没有散场的意思。何意羡知道江老不悦了,这个老头看似已敬庙堂而远之,其实掌控欲不比何峙弱,尤其是对自己的嫡系子孙们。但他今天偏懒得哄。至于何峙,更是巴掌夹枣,给他来了一番极致体验。
何意羡烦透了,借口去洗手间避难。出门惊悉隔壁是一干党政机关领导,都是市里的一二把手,何意羡被两个秘书拽进去陪了几杯。出来的时候,林启明检察长也跟着他,说去给你老师和江老敬个酒,我们单位新来一批毛头小青年,我怕他们捅娄子,提前登门赔个不是。
不同于刚刚调任到本市的法院刘院长,还需要时不时“特产外交”,林启明是他们的“老相识”了,不介意局早就吃残了,自己拉椅子就坐下来。然后叹气就跟对暗号似得,和刘院长互相埋怨地对视一眼,意义不明。江老已经彻底置身事外了,闭目像睡着了。
鉴于这一屋子都是佛门俗家弟子,场面上只茹素,何意羡加了几个绿叶菜,但又要了一份肉苁蓉乌鸡汤,亲自给每个人碗里舀了一勺,清汤。
刘院长一脸福相,林启明却是威猛相,光看容貌他就难伺候多了。果然,轮到了林启明,他把碗一带,笑道:“折煞了,可不敢!何大律师的哥哥,人家是北京屙下来的宝贝金疙瘩,来来,你坐着,我来!”
他们的兄弟关系,只有头部几个大佬知道。在群众眼里,两千万那个案子,只是为人民服务的检察官重拳出击,打击邪恶讼棍非常过瘾。而一个局里的人看这件事,简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匪夷所思。一时间都搞不清楚何意羡的屁股歪了没有,哪能不让人起栗。
何意羡说:“白轩逸一个老石头生的小石头,林检察长跟块石头计较什么?秋后的蚂蚱蹦跶,过了这阵风,谁还把他当盘菜?”
林启明摇摇头,仍是不动筷子:“何律也太谦虚了。我看白副检察长党性政策性都强,法律业务也精深,难怪听说他快给一位副国的千金当东床了,真是慧眼识珠啊。”
何峙看了一眼埋头在吃的何意羡,等了他一会没接话,何峙才说:“认识多少年了,还来这招敲山震虎。意羡的品性你还不知道?你自罚三杯吧。”
林启明也不虚客套:“老何,真喝不动了。喝不动是一方面,主要是他哥那三板斧砍得我都有点懵。老何,老刘,江老您今天也在这坐镇,你们也给说道说道,评评理吧。他周一到的岗,这前后还没有一礼拜吧?群众都到窗口写表扬信啦,‘改革开放以来一个硕果仅存的海瑞’!”
何意羡夹了块肉:“买营销了吧。”
林启明没被打断,脸本来就黑,更气得黑里发红:“还有啊,‘弊绝风清御史吏,傲雪凌霜白轩逸’,你们听着起腻不起腻?这是啥啊,这是人家的锦旗呀!送错到我办公室啦,一个副的,送到我检察长办公室呀!这是什么居心?这谁晚上还睡得着觉?”
他平常挺温和的,但人一被触碰到自身利益就原形毕露。何峙接了他几句腔,林启明竹筒倒豆子全说了。说大家一致认为按照白轩逸这个标准,全国科级以上干部迟早都会被他撸秃噜皮。今天晚上临时召开党组扩大会议最终决定,不能干坐在这放闷屁,要把一切反动派扼杀在摇篮里。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们不信白轩逸就没有污点,纠集出来上报中央,立案侦查,一次举报不到位就搞人海战术,搞烂他搞臭他,搞到他懂规矩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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