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轩逸说:“你不认识?”
何意羡明明跟中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的,却还是道:“我不认识。”
白轩逸道:“你曾经担任辩护人的一场凶杀案里,这种佛牌,在证据链的每一环里都出现过。”
何意羡慢慢摇着头,移开了目光笑道:“哦,是吗?但是我办过那么多案子,一脚深一脚浅的谁记得住?”
“八年,你累计一共出庭四十三次,成功做过二十九次无罪辩护。但是只有那一次你一定忘不了。”白轩逸看着他。
“八年前,纽约州。你的职业生涯那时候刚刚起步,却选择一桩众口一词的铁案作为处女秀,从介入的第一天就开始朝气蓬勃地着手反击,和倒向一边的舆论短兵相接。你坐上辩护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警探落入你挖好的陷阱里,栽赃他们殴打疑犯强取口供,在法庭上大张鞑伐说他们是说谎者、偏执狂,不折不扣的破坏法律的人,并且抨击一位警员的种族主义思想。你连续驳倒三个证人,甚至说受害者年迈的父母是一对骗人的魔鬼,而凶手斗篷上溅到的血迹只不过是切面包时割伤了手指。你一个人的出现,导致一个礼拜,陪审团出现严重内部矛盾;一个月,控辩双方力量天平发生扭转;三个月检方一败涂地,你就这样在众目昭彰下把铁案翻成人情案,让被告在九项一级谋杀罪的指控中,当庭无罪获释,你让全球见证了美国的司法如何姑息养奸。何意羡,我记得有没有错?”
任他说什么,何意羡都一概坦然受之,甚至鼓了两下掌:“原来白副检察长的嘴也会吹彩虹屁,很精彩,很动听。”
白轩逸直视他道:“但是这并不是你愿意承办的案件。”
“异想天开。”何意羡垂眼下意识摆弄钢笔,“你知道我赚多少?按照我当时拿的时薪来算,从你进门到现在,你该付我五万美金。”
白轩逸却坚定道:“你根本不是爱财,也不是嗜权。不然为什么打完这一场卓越非凡的世纪官司后,你会去做整整两年的司法救助律师,专门帮助社会底层的刑事案件被害人,分文不取。两年过后,你又颓靡了两年,与社会脱节,后面才是你回到国内的事情。”
“因为我钱多得花不完啊,马斯洛需求上去了不可以?”何意羡摊手,看了看表挑眉道,“白老板,六万刀了。”
白轩逸旋即坐了下来。何意羡的印象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真正面对面对话过了。
白轩逸依旧看着他:“所有的这一切,你从来不回答我为什么。”
何意羡无声地笑了,从容倨傲抬起了头,唇上还残留着深红色泽:“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有满面倦容的反而是白轩逸:“但你认为我一点猜不到?”
何意羡奇道:“知道你还来问我?”
“我一个人知道没有用,否则我情愿不知道。我要你主动说出来,尤其是回国之后做的所有勾当,你背后的小苍蝇与大老虎,我们算一笔总账。”白轩逸把桌上的台历往后翻了七天时间,“这个日期之前,何意羡,你还可以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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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进百叶窗口,沉默的间隙,孙队叩门:“白队,在吗?刚才讨论有些细节还要再深入一下。”
开门连麟也在外面,他看到何意羡略吃一惊:“大明星,这么晚还大驾光临啊。”
像道亮丽风景线,让身后一众新警员有些目眩。钱虽然可以直接买到,但审美必须有大量时间浪费。何意羡穿着烟灰色戗驳领的英式三件套,跑狮纯银的怀表链的T-bar驳在西服双襟马甲的口子上,怀表放在右边的背心口袋里,链子另一头放在左边,两边链子垂下来,形成自然风雅的W曲线。
何意羡友好地笑笑,大方让位置:“顺道上来坐坐,你们聊。”
白轩逸从中央调来了不少精兵强将,大家不认识这副生面孔,衣着却已彰显他熏天的权势,不自觉为何意羡让开了道路。
“可以留下来旁听。”白轩逸却说,“毕竟你很可能打算再为凶犯无罪辩护一次。”
“可以考虑。”何意羡不偏不倚地说,然后蓦然一笑,无比丝滑地把矛盾转移,“车上等你。”
仅仅轻飘飘就四个字,就让有些人心里马上“咯噔”了一下了。毕竟与这位何律师过从甚密,很难让人不怀疑白轩逸的党性还是否端正。
何意羡的背影消失以后,空气一时又变得死寂。甚至灯光都有种也昏暗了的错觉,因为唯一的镁光灯似乎已经跟着他走了。
把门紧紧闭上,仅留四个人。孙队终于出声,苦笑道:“白队,你手机刚落指挥中心了,反贪局打了个电话。没敢给你接起来,你看要不要打个回去?”
白轩逸说:“不用,今天打来四次,内容没有变,都是在讲情。常委会争议很大,意思是害怕我们经过王笠一个案子拔出萝卜带出泥,掀倒一片。”
苏殊生气:“太明目张胆,近乎无耻了!”
白轩逸把挂历放回原处:“但是无济于事,这次北京的决心非常大,整风运动就是要直点命门死穴,原则问题上绝不能不清不楚。苏检,你文笔不错,尽快写篇文章出来,现阶段抢夺话语权很重要。”
苏殊激愤地用力点头。
“这句话有智慧,政治斗争的历史经验嘛,只有积极批评别人,才能最好地保护自己。”连麟皱眉道,“不过你的第一批检举材料应该已经寄到中央了,白队,你最近行事一定要小心,咱们这是如履薄冰,必须战战兢兢啊。实话实说,你刚下来,不知道这么多年下来贪腐集团内部抱成一团,团结到我们真是没法想象,我建议还是慢慢来……”
“嗯,我有的是时间和他们磨。”白轩逸目光越过窗棂,看向楼下的那辆黑车。车窗外伸出一只手,八成是何意羡在那掸烟灰。
白轩逸说:“你们也好,我们的敌人也罢,都有个误解,都是过虑了。我没有打算立刻一扫而光,否则总得有人来补缺。谁能够保证新来的就没有贪心的亡命之徒。刚刚杀了的都是肥鸭子,可接着送来的却都是空肚子的鸭子,他们靠什么养肥自己?还不是食民而肥?要是再弄一群饿狼来,这次巡回检察组的一切努力就将毫无意义。”
很有黑色幽默的味道,孙队笑容可掬,严肃的连麟也被他说乐了:“你这比喻。”
“还有一只鸭子。如果你能操控舆论,那么它也不过是一只鸭子。”白轩逸示意苏殊,捏着酒精盒子,敲打着桌面,“我怎么捏它,它就必须怎么叫。”
分明是振奋人心的话语,众人却感到莫名汗毛倒竖。
然后听白轩逸继续说:“黑势力都是从中间崩溃的。王笠的案件,我会以这件事为引线打散他们。那么如果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愿意倒戈投诚,谁来牵头做这件事情,一定勇气可嘉,一定要记他大功一件。”
半个小时后,白轩逸走出警局的正门。
何意羡一手搭在车窗外,吹一声短促的口哨:“警草哥哥看看我。”
几个警员齐刷刷被他冷不防拽回视线,站岗的也向这边一看,白轩逸这时有点像被迫回的头,但是只说:“想通了再来找我。”
何意羡却浅浅踩油门,开着车慢慢跟着他,一边悠悠地说:“那我没有钱叫代驾了。”
打开微信钱包页面,向他展示——余额三块三毛三。
正好开到大门了,何意羡扭头就对值班室拿腔拿调:“同志,我在酒驾,麻烦出来抓一下。”
话音未落,他就推开车门,然后温顺地拱到一旁副驾驶去了。任由后面的车排队鸣笛。
白轩逸斜身坐进驾驶室,做的第一件事还不是打方向盘,而是把烟盒和小陶瓷酒瓶没收了。驶过一个十字路口,他才开口:“喝那么多酒很有趣?”
何意羡没理他。拐弯的时候,白轩逸低眸看到他手上多了一枚盘蛇形戒指,语气平平无奇地又说一句:“还是和你喝酒的人很有趣?”
“少拿官老子的架势教育我。”何意羡把座椅放下来仰躺着,忽然想到什么似得,“你是不是觉得你们政法队伍都特有组织有纪律?”
“我从来不这样期待。”白轩逸说,“只要能有所用,就是好人。”
何意羡却还是如数家珍地说了下去:“哦,你的得力干将孙队,你问问他闺女坐个轮椅怎么上的市重点?你去问问嘛,二附中有栋宿舍楼,带两个剧院管弦乐团室,十二泳道游泳池……”
他侧颜过来看白轩逸,吐出三个字:“我、捐、的。”
白轩逸没给什么特别反应:“再说说连麟?”
何意羡十指支着动了动关节,他戒指多,发出好听的玉石相击声:“他倒没什么好说的,他老婆都背上拼皮爱马仕了,上头是谁你想不想我告诉你?”
“可以说,也可以不说。”白轩逸淡然。
何意羡带一点苦笑:“所以,这个游戏规则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的牌胡不了,别人的牌再臭也能胡,你再问规则是什么,别人神秘一笑,对不起,不告诉你。你得当他们的狗才能知道规则是什么。这就是现实,很没劲吧?回你的北京去吧,白轩逸,你前程似锦。”
白轩逸道:“所以我一直知道你很有手段,我很惊叹。”
何意羡垂头勾了一下阿尔伯特怀表链,笑道:“别这样白检。我还是习惯你生命不休,抗辩不止的样子。”
“其实不必。”白轩逸看了一眼行车记录仪。
何意羡伸手抚按一下他心脏的位置,若有若无碰到了胸前的五颗五角星检徽:“那你想策反我?”
白轩逸冷冽提示:“在开车。”
“我也想开车。”何意羡一点点凑近,笑了笑,弄得人耳朵痒,“清正不阿的白副检察长,问问你的心,你到底是不是处心积虑想策反一个敌人?”
“呲”的一声,偏僻无人的小道上白轩逸猛然一停,侧脸把视线投在他眼睛上:“还不够明显?”
“不够啊。”何意羡看的却是他的唇,炙热的目光仿佛在涂一层慢性毒药,“怎么够呢,要怎么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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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羡吻技高超,轻易会让人疲于招架。但白轩逸注视着他,看他用的仿佛不是双眸,而只是一对深邃的有色玻璃:“我是你哥。”
“不是吧?”何意羡舌头轻轻舔他的上颚,丝毫听不进任何声音,就只有解开对方皮带扣的一声咔响让他很愉悦,“明明是小叔子。”
何意羡扯开他的上衣,一只手抓上他的胸肌揉弄:“怎么办,好大好喜欢。”
“要不要开天窗,可以一边数着星星一边进入状态……”何意羡跨着他的腰坐了上去,眼神露骨地上下刮过几遭,继续打如意算盘,“我的车震起来很舒服。”
就着这个姿势,磨得艳丽的唇又覆了上去,何意羡捧着他的脸深吻,把侵略的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小叔子,有没有试过?”
“试什么?”白轩逸却把他的双手一并捉住。
何意羡脸颊蹭蹭他的胸膛,水线一路从下颌来到硬挺的乳头。金红色的检徽被撇到一边,彻底沦为一件情色的装饰品。
在间间续续充满肉欲的亲吻声里,有一时间何意羡忽然大发善心,主动降低了话语的脏污程度,只变成:“有没有亲过别人?”
原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床笫情趣,白轩逸却将他的手腕抓疼了:“你呢?”
何意羡挑眉:“你说呢?”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轻车熟路,连驾驶座放下来的角度都仿佛被精心调整过无数次。何意羡甚至拽了张毯子来垫,防止一会拔出来时会甩得到处都是。
白轩逸:“你说说。”
“这还要说?”何意羡都硬得不成样子了,不耐烦了。
白轩逸居然就这样理智地在高处存在:“下去。”
并且立刻付之以行动,要亲自把他从身上“摘”下去。
何意羡先是一怔,微眯着眼默默对峙了几秒钟,然后虎口夹住他的颌骨端详:“白轩逸,你的脑子要不要拿去沥沥水?”
不过何意羡很快就托着后脑勺,温柔卷卷他的舌头,安抚道:“闹什么。”
白轩逸看似也回应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副眉眼。忽地大拇指扣住下巴尖的部位,中指按在下颚骨的后方凹陷处,先向右一推,然后快速向左偏后略微弯曲——“咔”一声,腕力一弹,下颚震颤而脱臼。
这种方法卸掉下巴文雅得很,不会怎样痛,但在运用时需要相当的手指和手腕功夫,白轩逸摆明着炉火纯青,接着将他肩骨向后一扭,双腕反缚身后。落到这种境地,什么罪犯都会安然伏法供认不讳。
衣服没有剥一件,随身携带的蝴蝶军刀却锋利地割开西装裤。白轩逸给他机会,让他重新回答一次。但何意羡根本无法形成说话的必要口型,只能惊红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白轩逸将他的肩头猛地下压,喉头紧缩呜咽,却怎么都叫不出来。
狭小的空间里刚插几十下就大汗淋漓,车身不停摇动,底盘一震震地颠簸。从骑乘换成正面体位的时候,何意羡被仰面压在厚实的皮椅上,眼神迷滞地看到天窗缓缓打开。今夜有细雪,夜空亮得发白,纯白色下他形成一种雅致的淫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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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过三。但白轩逸让他穿着开裆裤被干了第三次,半夜两点钟还没到家。
何意羡不让他抱,扶一扶也不要,只将外套系在腰上权作粗糙的遮掩,以最快速度完成了停车坪到家门口的这一段漫长路程。
进了三进三出的衣帽间,心如止水地取了睡袍。打开按摩浴缸的漩涡式喷嘴,闭着眼睛深深浸在水中,何意羡意志不清地发现,酒是为他白轩逸喝的,屁股是被他白轩逸操的。脑子有泡的真不是他白轩逸。
差点睡着,但是狗吠声把他吵醒了。那是何意羡收养的流浪狗,养在副楼,专人伺候。一开始还有名字叫do、re、mi、fa、sol、la、si,后来越来越多,一度扩建成为城郊最大的动物收容所,这些动物便都无名无姓。
第二天一大早,何意羡脸色阴得要滴出水来,但在心里支起一杆秤,左右还是忍作无事。
发现白轩逸亲力亲为竟然在喂狗。何意羡倚在门框边上:“白检沉迷声色犬马班都不上了?”
“调休半天。”白轩逸手套上一层塑料薄膜,分发着冻制好的生骨肉泥,“何律的心地一直很善良,我没有怀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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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白轩逸私下从未这样称呼他过,总觉得古里古怪里带着重大嘲讽,加上何意羡此时失去了怜香惜玉的情感,十分冷硬道:“因为不要钱,养死了不心疼。”
何意羡穿一套浅杏色的粗梳法兰绒家居服,像一只薄皮大馅的奶黄包,发型也生活质感非常浓。站在风口鼻子发痒,不禁就要回屋去。
但见白轩逸穿件单衣卷着袖子,体格健壮,且被一群尾巴上翘的土狗围在中心。何意羡好笑道:“你要不要待会带他们出去拉雪橇?”暗讽白轩逸是狗队领头的。
“嗯。”白轩逸似乎领会他的意思并且接受这个说法,然后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人类社会更是这样,要想吃到一口肉,都要各凭本事。”
何意羡脸色青红变化,不免想起他昨夜车上又一次的弄巧成拙行为,想起来就肝火旺盛,但仍装作宠辱不惊:“平时肉吃多了,不稀罕了。”
白轩逸把最后一块肉喂完,淡定道:“是平常只吃半生不熟的吧。”
何意羡嘴角往上浅浅一扯:“那也比荤腥一口沾不到强。”
适时门铃响了。这是得知何律师今天居家办公,黄妙妙带着工作来找老板了。白轩逸开门,黄妙妙裂开。
“这傻丫头,叫人啊,愣着干嘛。”何意羡叉了个草莓走过来,一手接过文件狂草地签字,一边眼都不抬地说。
“白副检察长好,白副检察长好!”黄妙妙才失张失致连忙说。
她很怕何峙,谈及他时音量都尽力往小里走:“这两页都是何先生让我加急送的……”
何意羡看没看就签了,然后才不大认真地找补:“今天白检来视察民情的。众所周知,白检是尤其不喜欢张扬行事,到哪里都是与民方便,不惹是非,简装出行么,你的明白?”
黄妙妙这点悟性还是有的:“嗯嗯,守口如瓶,绝不声张。”
何意羡处理了个大概,然后换双鞋到旁边副楼去。刚才吃饭有一只西伯利亚犬没来,高龄老犬了,何意羡很担心它。这狗陪他二十多年,后来被人拿硫酸灌瞎了眼,剁掉了一只后腿。小时候何意羡叫他小白,现在叫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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