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装了(隰植)

“好像是。”
这个场景秋余声没想起来，他细细一看，确实是自己。
照片看了不少时间，贺云帆便说不继续打扰他们学习出去了，秋余声打开电脑，翻到自己指导老师发下来的参赛论文最终修改意见，他抬手在键盘上动了动，还没敲下去，看见旁边的简平安珍惜地摸摸那些照片，然后说：“你和你小时候长得好像啊。”
秋余声笑了笑，腾出手来捏了捏他的脸，“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问什么？怎么这么傻乎乎的。”
傻乎乎的简平安傻乎乎地捂着脸逃走，正巧贺云帆想起进房间来收果盘，她对简平安招手道：“平安作业写完了没？过来帮妈妈洗碗，不打扰秋秋学习。”
简平安就答应着往客厅去了。
他在水池边身体前倾着洗碗，贺云帆张了张嘴，待说不说的，退出去看了眼秋余声的房间门，回到厨房对简平安说：“宝贝，你的作业全都写完了吗？”
简平安说：“写完了。”
“这个假期，秋秋一直在帮你辅导功课是吗？”
“有时候，”简平安说话要停下手中的动作，“我也会自己做。”
“咱们虽然是像一家人，住在一起，但是宝贝，有时候，妈妈的意思是说，比如你作业写完了的话，还是自己沉淀一下，检查检查，不能什么都依赖秋秋的。你们毕竟不在一个班里，有很多事学习上的事，你可以请教一下他，他怎么做的，你自己要参照一下，做出自己的选择，晓得吗？”
简平安把盘子捧在空中滴了很久的水，才回答说“知道”。
贺云帆又说：“不然以后你要是和他不在一个学校会不适应的，妈妈知道我们平安很独立，但你们现在感情太好，难舍难分，一年以后大家都出去读书啦，见面就不再频繁……”
一年以后？
这么快吗？
简平安带有些遗憾地想到他好像真的不能和秋余声一直都待在一起。
“好吧。”
他洗完了碗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和本子，要把这些东西全都重新搬回自己的房间。
本来是悄悄的，他在秋余声的背后动作，但搬着搬着他就忘记自己为什么要“悄悄的”，书一本一本叠着，动静不小，秋余声问他要做什么，简平安意识到他们已经睡在一起很多天了，他都没有回过自己的房间睡觉。
从他的脚受伤的那天开始，他就在秋余声的房间里洗澡，洗完澡有人帮他吹一头杂乱的卷发，还帮他擦脚穿袜子。
他们已经有很多天晚上都在一起睡觉了，他真喜欢和秋余声一起睡觉，再好再漂亮的娃娃也比不上秋余声助眠，秋余声还会捏他的耳朵拍他的背，哼自己听不懂的歌让自己快点睡觉。
书装完了后，简平安轻手蹑脚地抱起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秋余声没阻止他，只再一次问他做什么呢，要离家出走吗。
简平安很郑重地告诉他：“我回去自己的房间。”
秋余声一语不发，脸色很快速沉了下去，他望着简平安，简平安支撑不到五秒就“如实”招来：“这样你会睡的好一点，我睡觉太爱乱动了。”
秋余声还是不说话，简平安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以为他同意自己的行为，咬牙抱着东西出去了。
等他铺好自己的床再回去拿自己的书包，发现秋余声把房间门关了。
刚刚明明还是打开的，他打开门，秋余声背对着没理他，可书包在他旁边，简平安只有绕过去拿，免得秋余声又被自己打断思维了。
秋余声一动不动地让他拿，拿完之后没问为什么，更不挽留，而是说：“检查仔细，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简平安马上就感到不是很舒服，好像他在催促自己，快点离开。
“应该没有。”
“应该？应该是什么意思呢，我不太明白。”
简平安捏着书包袋子没动，秋余声还笑着，“平安说话很面面俱到呢，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平安说应该，那有和没有就都不会错啦。”
简平安低下头，他知道秋余声不高兴了。
他解释道：“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我只是——”
“对的呀，”秋余声显露出他标志性的笑，他对所有人都一样的笑，那么俊郎帅气的脸上温柔笑意浮现。
“反正平安高兴了就一直和我在一起，不高兴么就迟早一天会分开。”
简平安一下子脸就白了，他听秋余声这么说话很奇怪，他很难受，他挠了挠自己的左边胸口的位置，没对，又痒又难受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我有什么重要的呀，平安喜欢的人里面平平无奇的其中一个。”
“没事，”他说，“你过去吧平安，天天和我睡在一起是不是不太舒服呀？你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简平安一头雾水，他想不通秋余声为什么这么说，他明白秋余声正在很不高兴，可是……
简平安想抓一抓自己的脑袋，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当他没有抓稳的时候，那东西就飞快消失了。

第76章
简平安糊里糊涂地抱着自己的东西回了房间，抱完之后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想了发了很久的呆，直到桌面上的杯子里雪碧冰块都化成了水，他拿纸来小心地将杯沿擦擦干净，然后清理桌面上的水。
下午，秋余声出来问晚饭吃什么，贺云帆打开冰箱看了看，有一些新鲜的蔬菜，问秋余声想吃什么，买菜还来得及。
秋余声说都行，又问简平安想吃什么。
简平安听见他问自己话，猛得从沙发上坐起来，抱着薄被愣乎乎地看着秋余声。
“睡迷糊了？”秋余声按了下他的头顶，伸出三根指头问：“可能睡迷糊了，平安，这是几？”
“三，”简平安刚才是睡了一会儿，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回不去秋余声的房间，又不想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于是就在客厅随便调了个节目睡着了。
“你不生气了吗？”
“谁？”秋余声反问：“我干什么生你气？”
“你不生我气……”
贺云帆手里拿着一捆芹菜摘叶子，凑到厨房门口，探听的姿态，“谁生气啊？怎么啦？”
简平安动了下，但没说话，他开始回避秋余声的视线，像怕他说些什么。
“没有啊，好好的，”秋余声摊摊手，很轻松的姿态，“跟平安闹着玩，做什么梦了吧，我会不生你气的，放心吧。”
简平安含糊地回答了一声，变的更不懂了，可是秋余声说他没生气，他觉得稍稍放心了些。
接下来的日子直到开学，他们都没有再在晚上一起睡过觉，秋余声平时除了必要的时间会从房间里出来，其余时候总是关上门，要么就是去和人一起打球，他出门前会问简平安要不要一起，如果简平安说好热，他就会一个人去。
他之前不会问简平安“要不要去”，夏天一到，简平安只要出门都会说好热，秋余声也还是照样拖着他一起出门。
为什么突然不一样了呢。
简平安的作业做完了，该看的课外书也已经搬回了房间，他又不是不识字，不可能连看本书都要去请教秋余声，所以这几天相处时间就变少了。
连贺云帆都察觉出来问题，自己儿子不像往常那样爱黏着秋余声，她趁洗碗的功夫和简平安聊了次天，简平安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东一句西一句地讲完了，贺云帆说：“这样挺好的，余声很独立，你们俩是不一样风格的独立，他从小虽然朋友多，但更愿意自己呆着做自己的事，这点你们倒有共同之处。”
贺云帆见过那些两家玩的好的小孩来往，也见过亲兄弟相处，再好的朋友都不可能一辈子都和和气气，总会有一些意料之外，鸡零狗碎的争吵发生，都是正常，她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他们终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期间会有什么变化，都是可以理解。事情是自然而然地发生，谁都没有做错什么，她也没办法干预。
好在秋余声只是减少了和简平安待在一起的时间，对他的态度却没有变化，贺云帆便认为秋余声已经提前开始预习高三的课程，没多余的时间跟简平安闲情逸致地玩了，尽管他们都还没有开学。
贺云帆知道秋余声懂事早，他从小就能接触最好的教育资源，他奶奶在的时候对他虽然偏爱，但他活的并不轻松，小小年纪就要学这个学那个，贺云帆光是看着都头大，不敢想那些任务要是交给她儿子会变成什么样。正因如此秋余声学习一直都自觉，简平安在他的带动下也变得会主动学习了，贺云帆是有自觉的，人不能太贪心，他不是简平安的亲哥哥，不可能真的要求人家事事都要照顾简平安。
新学期开学，他们就正式进入高三阶段了。
学校每年九月都会开一次隆重的开学典礼，，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得穿校服，听接近一个上午的讲话。
简平安很久没看见过秋余声穿校服，他个子高，连宽松的校服在他身上都显得妥帖合身，五官耀眼皮肤白皙，戴上眼镜也难掩帅气。
贺云帆看了称赞他英俊，秋余声笑笑，说大家都是一样的。
简平安心想不一样，至少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
开学典礼上有一名上学期的年级第一名做了演讲，那是秋余声班里的一名瘦瘦的女生，简平安忘了她的名字，刚才的自我介绍他也没有听清叫什么，只记得姓李。她说话声音又轻又缓，比年级主任的普通话标准很多，简平安很喜欢她的声音，听得入了神，但并没有记得她讲了什么内容，最后大家鼓掌的时候他跟着鼓了掌。
后来就是一个接一个的致辞，学生奖励之类的环节，简平安打了几个哈欠，忽然伸长了脖子在馆内找秋余声的位置。
今天早晨他们没说几句话，秋余声在出租车上捏了他的手心，还对他微微笑了下，简平安想起那个笑，觉得很喜欢，他想要好好地和秋余声说上话。
可惜到午饭时间也没能见上秋余声。
他让秦盛亮带话给简平安，学生会开学有很多地方找他，今天事情多，中午不能一起吃饭。
秦盛亮看他矮矮小小的，想到有一次秋余声不在时简平安在食堂排队打饭，明明前面只剩几个人，却因为一直被插队等了很久才排到，便说：“你要不和我一起吃吧，秋余声估计中午都不在学校，我们班上午没课，我去的早可以先帮你打饭。”
简平安直截了当地说：“我不要，谢谢你。”
“啊，”秦盛亮想过他可能不会跟自己一起，但没想到他会拒绝地这么干脆，一时间尴尬地不知道说点什么，就点了下头说“哦。”
简平安咬着自己嘴唇里的肉，嘴巴抿成了一条线，脸上的酒窝就特别明显，看起来更显小，秦盛亮光看着就在想他怎么比秦盛阳还像小朋友。
把他当小朋友看的话，尴尬的感觉一瞬间就消失了，反正话带到了，秦盛亮转身走了。
下午各个班级要打扫卫生，简平安被安排到楼下扫花坛外的落叶，原本是和钟信一起的，无奈他非要跟在方雨屁股后面留在教室，便让物理课代表何守祐代替自己，和简平安一起下楼扫地。
简平安和何守祐说不上话，他的物理成绩不好，以前交不上作业的时候，何守祐很喜欢说一些风凉话。
简平安扫地的时候看见了秋余声，他想过去和秋余声打招呼，却一把被何守祐抓住了手臂，问：“你想去哪里？又想偷懒，留我一个人扫地？”
他抓简平安的那只手刚才还抓了一把垃圾，手心也不是干燥的，简平安很不舒服地甩开他说：“我负责的地方已经扫干净了。”
何守祐看了一眼说：“那也不准走。”
“为什么？”
简平安看看他，又看看秋余声，他们没隔多远，秋余声难道没有看见他吗？
“说好大家负责的，你自己先走了，别不团结行吗？”
“可是我扫干净了我应该扫的。”
何守祐不耐烦道：“你扫干净了不能帮我再扫一下？你就是这样，干什么都一板一眼的，你就不会变通吗？”
简平安只好遗憾地停住脚步，他不想帮何守祐，但他应该团结一点，应该学着和大家好好相处，才能让贺云帆放心。
他边扫地边观察着秋余声那边的动静。
秋余声旁边站着两名高高的女生，他们好像在聊什么开心的事，女生夺过秋余声手里的扫把，秋余声笑了笑，空着手走了。
“切，还以为他会帮忙扫地呢，搞半天也是把工作让给别人做。”
何守祐原来也看见秋余声了。
简平安愣了会儿，一语不发地继续扫着地，不过区域的垃圾一直扫不干净，几片树叶不停往外跑，他扫着扫着就跑到了别的班级的区域。
简平安把头抬起来，看见正前方扫地的两名女生，高挑，漂亮，她们疑惑地观察着简平安在干什么。
“简平安，你扫这边的！”
何守祐把他叫了过去。
晚自习班主任给大家上了连堂的开学演讲，简平安思绪飘飘忽忽地飞到不知哪儿去，最后班主任拍拍手，让大家利用今天开学第一天的时间，给自己的高三制定整体计划。
简平安听见教室外风吹树叶的声音。
他在草稿纸上写下这两个字，恍然发觉，他今天高三了，就像初三一样，他很快就会从这所学校毕业，去另外的地方了。
他能考上大学吗？
简平安趴在桌上，下巴抵着厚厚的草稿纸，在安静得只能听见鼻尖在纸张滑动的声音的里极其轻微地叹息一声。
草稿纸的抬头又写上四个大字：
我的理想。
简平安放空了脑袋，只想的出另外四个字：考上大学。
要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和秋余声一个学校就好了。
他听老师说过，包括秋余声在内的年级前几名肯定能上国内顶尖大学，就算不考，保送也能送进去，而简平安自己呢，他终于肯抽时间理理自己的人生，他觉得自己考不上大学。
这可不行，简平安又在“考上大学”四个字后面加上这句话，他至少应该努力去到秋余声的大学在的城市。

第77章
开学第一周新课就上了好几节，因为新学期才刚开始，简平安的作业完成地不算吃力，他每晚回到家做到十点过一点点的样子就能写完，然后背一篇课文，再复习一篇课文，洗完澡就睡觉。
秋老虎余热正盛，学校教室里热的学生们每天都在抱怨，简平安正巧坐在靠窗位置，平时能吹一些凉风，可还是热，他有点不再想继续坐这个位置了。
他想到前面一点去，下课时观察过，前门进教室，背对黑板的第四列第三排位置视野是很好的，他可以全部看清黑板的字。
但是那个位置太中间，前后左右都会挨着别人，简平安观察了很多天，最终还是决定算了。
秋余声现在中午不怎么到班里找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的一句话，简平安烦恼了很久，他知道自己错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是错的，秋余声说以后要是看见他不高兴就用拥抱来哄他，可简平安回家以后抱他很多次，他洗完澡以后还是会把门关的很严实。
简平安再怎么也明白，他的东西是自己搬出来的，他不应该反复无常，在秋余声的房间来去自如，这很不礼貌。
可是他又没说过不让秋余声进自己房间呀，真是的，秋余声竟然一次也不来问他。
平平稳稳过完了开学第一个月，伴随月考而来的重大消息最先不是考试成绩，而是秋悦悦即将和一个外国人二婚的通知。
秋余声接到短信的那天刚考完试，出了考场他就看见手机里秋悦悦的两条未接来电，大概因为电话打不通，她干脆直接发了短信，说她已经和那个外国佬订婚，不出意外国庆节他们会宴请宾客，共同走近婚姻殿堂。
短信的时间之后再也没有了未接来电，秋余声在路上读了短信，发出一声带笑的鼻息，简平安跟在身后，他正咬住一块香草味的脆皮雪糕，还没咬下去便关心询问怎么了。
他已经能很快察觉秋余声的变化，秋余声说：“我就要有新爸爸了。”
“新爸爸？”
简平安眨了下眼，很茫然的样子，显然不懂事情严重与否。
“那……你要咬一口雪糕吗？第一口，给你。”
他垫脚送上珍贵的第一口雪糕，已经碰到秋余声的唇角，秋余声没有推辞，张口咬了下去。
“不要急忙咽啊，等它化了再咽。”
简平安说着自己咬了第二口，嚼了几下就咽下去，理直气壮说：“我没关系，我不容易感冒，可以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