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装了(隰植)

简平安的脸上单纯开心，仅仅夹杂着一丁点不解，当然开心大过一切，不解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不重要，才方便问出口。
“我只是不明白而已。”
“不明白什么？”
“我说不清楚，”简平安握着他的手，“你要跟我谈恋爱吗？”
秋余声很快摇摇头。
简平安茫然地看着他，“你不跟我谈恋爱吗？”
秋余声稍作沉默后回答说：“挺想的，但是我怕影响到平安怎么办呢？”
简平安抿着唇，挠了下自己的额头，和秋余声对视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
秋余声笑了笑，追问道：“怎么办？”
“没事的。”
简平安下定决心般拍拍他的手背，“那我们下次再谈吧。”

第82章
下次再谈，恐怕只有简平安才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来。秋余声垂下眼看他，大手往他额头上放，把他的顺着朝后抹开，露出整张脸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说：“看你像喝醉了酒一样，说的什么胡话。”
简平安双眼神采奕奕，以此证明自己现在头脑清醒，他说：“我没喝酒，我不会喝酒。”
秋余声没说话，他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回忆起简平安一直以来的态度，他总觉得现在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时机。
如果不是简平安自己说出口，这看起来就像是他因为秋余声的诱导而做出的决定，简平安对情感迟钝，他或许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取向和内心想法，仅仅因为在孤单的时候有秋余声的陪伴，所以想要回报？
“真的。”
简平安藏在被子里的脚动了动，秋余声很长时间沉浸在自己的话思考当中，他怕秋余声睡着了，不想他那么快睡着，所以又推他一下。
“什么真的？”秋余声刚刚想到简平安对自己究竟是习惯性依赖还是真的喜欢，被他推得睁开眼睛，拿一只手放在脸下垫着看他，像很困的样子。
简平安说：“我说我是真的没喝酒。”
秋余声闭眼点头，“知道，相信。”
简平安总觉得话没说完舍不得睡觉，今天虽然不是周末，明天还要早起，但他的心已经像待在星期五了。
他裹紧自己的被子，后悔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他又没谈过恋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为什么是两个男生呢，他没有看过两个男生谈恋爱，不知道这是不是可以的。
很纠结，简平安不停地翻身，秋余声中途抱了他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地想翻身。
凌晨一点，简平安依旧没睡着，他想坐起来出去透透气，可秋余声的手臂抱得很用力，他挣不来。
秋余声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掌心向里，让简平安感到很温暖。
他试着轻柔地掰开秋余声的手指，一点用也没有，简平安怀疑他根本没睡着，因为睡着的人不应该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睡不着，秋余声。”
秋余声没有回答，简平安捏了下他的手腕，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因此不想翻来覆去地吵醒秋余声，决定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间。
要起身时，秋余声很用力地把他抱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凑上前去亲了一下，说：“睡觉，不乱跑。”
简平安在他吻上来的瞬间后背一颤，一时间脑袋空白，都忘了自己想做什么。他睁大眼睛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不确定秋余声刚才是不是真的亲了上来。
原来亲额头会让人高兴吗？
简平安摸到自己心跳很快，他几乎同时确定自己真的非常喜欢秋余声，没有正确和错误之分，他根本不需要去思考那么多为什么和怎么办。
难道在我身边的你不是你吗？
我不会喜欢一个想象中的你。简平安顿了顿，他想到这个更有意思的说法，整个人都因为这样通畅的思想而快乐起来，因为想象的秋余声可能不是真正秋余声，他只要喜欢在身边的秋余声就可以了。
隔天中午，简平安自己在食堂吃饭。
秋余声提前告诉了他，上午最后一节课他要留一点时间问老师一些实验问题，他让秦盛亮帮忙给简平安占了位置，简平安一进食堂就看见秦盛亮高高地举着自己的手，像生怕不能被他看见。
饭也是秦盛亮帮忙打的，简平安默默地埋头吃着饭，秦盛亮和另一个男生聊着今天上午的新学的知识点，简平安参与感很弱，七班的学习进度一直就要比别的班级快些，他听得云里雾里，也根本插不上话。
吃着吃着，耳边想起秦盛亮的声音。
“哦对了，简平安，我弟弟这周归宿假回家还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再跟他一起打羽毛球，我忘记跟你说了。”
“嗯？”
简平安刚想把一块炒焦的茄子皮挑出来，被他一打断，直接送进了嘴里。
“我打不好。”
简平安都已经不怎么想的起秦盛阳的样子了，他不擅长记住人的脸，但是多看看秦盛亮的样子，他又觉得还是能想起来秦盛阳的面貌。
秦盛亮说，“打不好又没关系，他小孩子嘛，喜欢跟你这样性格的人一起玩。”
“哦哦，”简平安停下来听他讲话，但不理解这是为什么，秦盛阳怎么会喜欢跟他玩呢，以前很多人都不喜欢跟自己玩。
“你铁碳一样，动不动就揍人家，阳阳肯定更愿意和平安这么温柔的人一起玩。”
秦盛亮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位很漂亮的女生，她弯下腰把餐盘放到桌面上，坐在秦盛亮旁边。
简平安认出来，她是开学大扫除的时候和秋余声一起说过话的人。
“又跟你什么关系啊，你们这么快结束了？”
“嗯。”
简平安身后响起秋余声的声音，他猛地回头，看见秋余声也端着餐盘正要坐下。
女生丝毫不计较秦盛亮说的话，笑着把自己面前的水自然地递给秋余声，秋余声刚坐下，抬眼看了看她，又很自然地把水还了过去。
她愣住两秒，笑了一声，低下头开始吃饭。
简平安茫然地看着他们，疑惑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是程薇，副班长，”秋余声为简平安简单介绍了一下，仿佛根本没有意思想让她们互相认识，所以没有再和程薇介绍简平安。
他看见餐桌上放了几只虾壳，便皱了皱眉问秦盛亮：“你帮他打虾了吗？”
虾壳是秦盛亮和他朋友吃的，他无语地说：“没有啊，那是我吃的，你讲过好几遍嘛简平安不能吃虾，我又不是老年痴呆记不住。”
秋余声说了声“哦”，便开始吃饭。
程薇听秋余声说完，对着简平安笑了笑，很关切地问：“平安不能吃虾吗？”
简平安刚想说话，秋余声就笑了一声，说：“如果能吃，就不会不吃了，不是吗？”
“也是。”
简平安观察到她笑起来好看，眼睫毛很长。
程薇说：“我早就听说过平安啦，一直想跟你交个朋友但没什么机会，上次在走廊我看见你叫了你一声，但是你可能没听到，没有理我。”
简平安哪里记得，他赶忙说了声抱歉，程薇便很豁达地说：“怎么会呢，应该是我叫的比较小声你才没听到的。”
简平安拨了拨自己碗里的饭，看了眼秋余声。
秋余声看起来不太高兴，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对程薇说：“平安对脸生的人都这样，没什么印象。”
此话一出，秦盛亮也顿觉氛围奇怪，心想秋余声和程薇平时没什么矛盾啊，这是怎么回事？
而程薇听了这个回答，面上不显，只是再也没说什么，把自己的饭吃完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秋余声很少对人这样。
程薇是高二上学期才转去他们班的女生，她成绩不错，有时排名会在秋余声之前，人长得好看，也挺会说话，秦盛亮和她是前后桌，记得她和秋余声没什么过节，而且刚才上完课他只知道秋余声留下了，却不知程薇怎么跟秋余声一起过来的，难道在路上吵架了？
能让秋余声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不知道得吵成什么样。
又或者是因为简平安？
秦盛亮目送自己朋友和程薇吃完饭后先走的背影，又转过头看简平安——他吃饭速度慢，秋余声后来都吃完了，他碗里还剩一些，动作缓缓地往嘴里送。
秋余声就这么干坐着，看起来没有一丝不耐烦，甚至还能从眼里发现一丝愉悦，安静等待他把饭吃完。
真的喜欢到这种程度啊……秦盛阳觉得后背都瞬间凉了一下。
说到底还是因为简平安的性别。
他身边的朋友没有谁和秋余声一样的情况，自己更没有喜欢过男生，虽然简平安并不让人讨厌，但是真正意识到秋余声喜欢的人是货真价实的男生，他仍会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她以前没和秋余声有多亲近，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
从食堂出来，秋余声去帮简平安买水，秦盛亮站在简平安的后面拍拍他肩膀说：“要不，你多留意一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有趣，一只眉毛翘起来，另一只却平平稳稳地不动，简平安听见他在说什么，但注意力没办法不被他的眉毛所吸引。
不等他回答什么，秦盛亮自己又觉得尴尬，干咳了一下说：“算了，当我没说过。”
“哦哦，好的。”
简平安想起正事，“我已经留意到了，正在留意。”
秦盛阳知道简平安反应不快，说话很直，但没想到这么直，他尴尬地用小指挠挠眉毛，说：“那你慢慢留意……”
午休时间有限，简平安有意询问，却不想打扰秋余声休息，拿了水就回到自己的教室。前几天大家新换了座位，简平安仍没动，他思前想后觉得还是现在的位置好，如果他也要变动，以后需要面对的人更多，他应付不来。
这次他前面换来一个男生叫李冬明，带一个很大的黑框眼镜，眉毛又粗又浓，说话嗓门很大，简平安记得他因为成绩不理想只能选到自己座位前面时的不愉快表情，所以对他没什么好感。
教室里的人吵吵闹闹的，打扫卫生的人把教室弄得尘土飞扬，简平安憋着气走到位置上，看见桌面的英语抄写本上放了一个没吃完的面包。
他的抄写本是新换的，名字都是昨晚才写上，面包上面像油一样的液体滴到本子上，印出好大一块污渍。
简平安站在桌旁问：“谁的面包？”
李冬明从桌底下爬起来，他看起来埋下去很久了，脸部充血通红，声音很大道：“这还用问，还能是谁的？肯定是我的啊！”
说完一把夺回面包，简平安被他的声音震得不舒服，坐下来喝了两口水，看见李冬明继续啃着自己的面包。
何守祐坐在他的桌面上跟他聊什么，笑说：“你搭理他干嘛？”
李冬明回头看了一眼简平安，没说话，但这种把自己从上到下扫视一遍地眼神让简平安皱起了眉头，他问李冬明：“我不知道是谁的怎么能肯定，而且我没惹你，你看我干嘛什么。？”
李冬明激动地拍了下桌子，说：“你管我，我的眼睛，我爱看哪里看哪里！”
简平安说：“那你别拍我的桌子。”
李冬明更激动了，他把椅子往自己的桌前挪，远离简平安，说：“你以为我想挨着你吗？自闭症，我怕挨着你我都变自闭了。”
简平安：“那你就有狂躁症。”
他也把桌子往后移，边移边说：“你别把狂躁症传染给我。”
李冬明站起来指着简平安骂：“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简平安也站起来：“你干嘛那么狂躁？不舒服吗？要不要吃点药？”
他平时本来就说话少，在班里尽量都捡重要的东西和同学交流，很多人觉得简平安沉闷无趣一板一眼的不会和人沟通，可现在就连何守祐都能听出他在讽刺李冬明，李冬明个子高块头大，站起来直接能挡住简平安的视线，他气的满脸通红，指着简平安鼻子怒骂：“你个自闭症同性恋，赶紧抱隔壁班某某人的大腿滚吧！”
“李冬明！”
本来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何守祐都瞪大了眼睛觉得话难听，刚想说什么，只听见钟信一嗓子吼出来，他冲上来按了一把李冬明，说：“你嘴巴放干净一点，他本来就没惹你。”
“关你屁事？”
周围人的眼光纷纷聚集到自己身上，李冬明就算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也骑虎难下，他又生气又尴尬，连带钟信也干脆一起骂：“你这么替他说话，怎么，你也喜欢他？”
“我草！”
钟信拳头挥在他脸上，李冬明被打的往后仰，差点连人带凳一起摔过去，被打以后不可置信地怔了两秒，随后怒至极点地站起来也想冲上去打钟信，被何守祐拦住，简平安还没充分反应过来，但也跟着上前拦着钟信。
“别打，别打，你会受伤的。”
班里同学都围了过来，几个和钟信玩的好的男生要帮他忙准备揍李冬明，李冬明以前就因为嘴巴不干净得罪很多同学，只是没有人真正和他计较，这次就好像点燃了导火索，要不是有人去办公室找来老师，肯定没法快速收场。
“都回座位！凑一堆干什么！？”
来的老师不是班主任，班主任今天中午不在，是文科班的历史老师，平时看起来很严厉，他走上前斥道：“都想记过背处分是吗？都高三了，不好好琢磨多做两道题，还想打架！？挑你们班主任不在的时间，要造反是吗？”
李冬明理不直，被同学拦住的时候就没刚被打时那么生气了，他打怵钟信朋友多，根本不敢真的动手，眼睛一直东瞟西瞟的看有没有老师过来，他猜测肯定有人会去找老师的。
钟信还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他气没消，简平安手足无措地看着方雨给他递水拿纸，刚才李冬明把面包都扔出来了，砸了他一身的肉松。
李冬明则虚张声势地“嘁”了一声，坐回自己的位置，装出根本不怕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老师训斥了几句，见众人散了，也没有还想打架的架势，在他们班里巡视一周后就让扫地的小组重新打扫了一遍教室卫生，然后背着手走了。
没有真的打起来，只是是李冬明单方面挨了一拳，可惜这全都怪他自己嘴臭，根本没有人会为他打抱不平。
反而是简平安收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安慰。钟信那边有方雨陪着开解，简平安坐在钟信后面时也有不少人对他说：“你别把李冬明说的话放在心上，他说话就像在放屁，根本不过脑子。”
“对啊，上次他说周老师烫的头发像方便面，周老师后来都把头发扎起来了，真的很讨厌，以为自己很幽默一样……”
简平安无意勾起大家对李冬明的仇恨，他也没有关注过李冬明平时的举动，不过他们说的时候简平安就认真听，听完以后才发现他被讨厌确实不是没理由。
“你别担心，周老师要是问起来，我们都会如实说的，周老师肯定不会怪你。”
简平安回答一声谢谢，他也想对钟信说谢谢，更想说对不起，因为李冬明的误会才让他这么生气。
谁料钟信大手摆摆，大方说到：“这算什么，他本来就是乱说的，我揍他也不完全因为你，上次他把方雨的笔踩烂了，还说方雨用的笔便宜一踩就烂，真的是有病，早就想揍他了！”
简平安说道：“我知道了，但还是对不起，谢谢你，”
钟信明明喜欢的就是方雨，李冬明果然还是狂躁症，胡言乱语的，简平安确定地想。
午休时间开始，班里渐渐没人说话了。
简平安趴在桌面上，何守祐不得不佩服他的心理素质，趁李冬明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时候，对简平安说：“他骂你你都不生气，你真牛。”
他骂我？简平安想了想，他骂的好像是钟信，钟信才更委屈一点，于是说：“他骂我？他不是在胡说八道吗？”
“你是真的厉害，他骂你同性恋你还能坐得住，是我我就给他一拳了，都不用等钟信揍他。”
简平安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又来说自己应该打李冬明一拳，他刚才不是和李冬明一起笑得很开心吗？
“那个不算骂吧。”
何守祐吃惊地张大嘴巴，“这还不算？那……他们说的那个是真的？你跟那个秋余声真的在谈恋爱啊？”
简平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惊讶，不说他没有和秋余声谈恋爱，就算真的在谈恋爱，他怎么那么像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没有，”简平安说，“但是你为什么这么激动，你可以不要激动说话吗？”
何守祐翻了个白眼，“放心，我又不是李冬明，你以为我看不起你啊？我可没有，不过你知道同性恋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