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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病弱摄政王(茶叶二两)



承启的南通门,开了。
里应外合下,流匪跟蝗虫过境一般,一窝蜂地涌入了昔日那铜墙铁皮牢不可破的承启都城。
承启外城毁了,中城已经乱了。
那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已经人去巷空。
街边的小摊位还没来及收,女儿家的簪子与团扇凌乱地散落一地,被人踩得碎裂不堪,狼狈地裹着尘泥,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小乞丐躲在半人高的簸箕盖后,脏兮兮的小眼睛从簸箕缝隙里面打量着这兵荒马乱。
有怀揣金银的富商趁乱想逃出城,故意穿得破破烂烂,却掩不住那一身细皮嫩肉,被身着商人打扮的流匪一刀捅穿,肠子流了一地。
小乞丐眼睛一亮,剥去富商身上的衣服,抢他怀里的金银。
他双手捧着半个拳头大的珍珠,连眼睛都绿了。
只是,那珍珠还没有沾上他的体温,便染上了他的鲜血。
小乞丐倒在尸体堆里,双眼睁得很大。
不公平。
他断气前,把珍珠吞了下去。
似乎,想尝一尝这价值连城的味道。
街角早已关门大吉的绸缎铺子,里面身着华丽丝绸衣裳的妇人透过木门纱看到了这一幕,惊恐地捂着怀里婴孩的嘴,不让他出声哭喊。
她浑身冰凉,蜷缩在木柜子里。
她从那个穷乡僻壤的村里拼命爬出来,抛弃了家中病重的丈夫,就是为了拥抱承启的繁华与安定。
为此,她已经付出了全部。
她要活着。
店铺被猛地砸开,流匪砸了一圈,把整齐的货架拨弄地满眼狼藉,也没找到钱匣子,骂了几句,并不多留,转身便走。
妇人正庆幸自己的死里逃生,她低声哄着孩子,可他的小手冰凉。
妇人僵硬地低下头,发现,怀中的婴孩已经气绝。
被她自己捂死的。
妇人笑了。
可笑着笑着便哭了,哭着哭着便疯了。
她抱着那具冰冷的小小尸体,颓然坐在一片狼藉的绸缎铺里,袖口里,裙摆下的银票翩然而落,宛若纸钱一般,飘飘洒洒地扬起了漫天悲哀。
奉命上街替少爷割布的小厮躲在绸缎铺的角落里,他见惯了黄白之物,看都不看那银票一眼。
趁着流匪刚出门,抱着脑袋便跑回了高门大户的伯府。
他重重地捶着那落锁的侧门,却无人回应。
那捶门声太过响亮,引得流匪注意力。
侧门忽得开了,里面甩出几千两银票,一脚将那死命锤门的小厮踹得飞起,趴在不远处,被流匪抢得一干二净。
穷人以命换钱,富人用钱保命。
小厮死在血泊里,流匪舔了舔刀口的血。
隔壁的宜昌侯府忽得开了门,莫擎苍裹着一身的铁皮铜皮,挥舞着手里的厚重双刀,带着手下的府卫,一窝蜂地冲了上去,乱拳打死老师傅,竟然凭着一股莽劲儿,把一小撮凶恶的流匪灭了。
莫擎苍自那日被裴醉一脚踹翻以后,他仿佛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再回想起高放狠狠推自己的一把,他不寒而栗,恨不得宰了那毒蛇。
今日,他本是要去高府掀个底朝天,可偏偏遇上了流匪那个不长眼的,赶在今天作乱。
莫擎苍脸上挂着血珠,后知后觉地看着脚下滚着的半拉人头,精瘦的眉骨旁有几道很深的褐色疤痕。
那是长年累月在野外曝晒,与野狗抢食,与官兵周旋留下的痕迹。
这是真的流匪。
不是府里那些哄着他的习武师父。
莫擎苍后怕了,他手里握着那对镶金带银的双刀,啷当一下掉了地。
“捡起来。”
那低沉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莫擎苍头也不晕了,脚也不软了。
他转身,看见裴醉坐在马上,手扶缰绳,身披玄色轻甲,头顶红缨冠。
莫擎苍上前两步。
他好像没那么恨,也没那么怕这个混蛋武夫了。
他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抬起手,推了推裴醉的手臂,怔怔地问:“你不是中箭了吗?不对,你不是被幽禁了吗?你...”
裴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给你三十人,巡城军卫忙不过来,去医馆帮着救人。”
“我凭什么...”莫擎苍梗着脖子,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裴醉策马绝尘而去,身后的三十府卫眼含杀气地看着莫擎苍。
莫擎苍小声‘切’了一下,叉腰故作凶狠,妄图压下裴王府府卫一头,却绝望地发现,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狗。
那些府卫,不是软骨头的狗,简直是会咬人的那一种野狼。
莫擎苍抬手擦了擦冷汗,却看到了手中隐约的血渍。
莫擎苍皱了皱眉。
谁的血?
莫擎苍一惊,刚要去追裴醉的马,可身后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传来,夹杂着呼喝声,与申高阳颐指气使的小尖嗓:“这人还有气儿,快,搬去百善堂!”
莫擎苍干咳了一声。
申高阳眼睛一亮,抓着莫擎苍的手臂:“鹄鹏啊,难得,老侯爷没拦着你出来?”
莫擎苍挠了挠下巴,有些心虚,打了个哈哈就扯了过去。
父亲也不知道自己要去杀流匪。
他总是说,大庆乱了,自有军士守着,与世家何干。
莫擎苍第一次觉得父亲的话有大问题。
因为,三大营的军士,好多都变成了世家的狗,三大营的土地,都在世家高官的手里,三大营的军饷,听都察院的人说,也尽数被兵部贪了。
那么,到底谁在守着承启的大门?
申高阳目光懒懒一扫,却看见了他身后三十人的精铁战甲。
他一惊,扯着莫擎苍的衣襟,失态地朝他吼:“为什么裴忘归的人会在这里?!”
莫擎苍火气上涨,摔下了申高阳细瘦的小手臂:“我怎么知道!”
申高阳咬着嘴唇,调转马头,朝着街口老槐树下指挥乘撵营的申文先奔去。
“子奉,忘归出府了。”申高阳压着焦急,低声扯着申文先的肩膀。
申文先坚毅的眼底有瞬间的碎裂。
申高阳没错过他这一瞬的失神,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知道?”
申文先从怀里,掏出一枚血迹斑斑的玄铁虎符。
半个巴掌大的虎符花纹并不繁杂,圆底云纹,当中简简单单地刻了一个‘凤’字。
大庆虎符从来一分为二,唯有赤凤营虎符完整一块。
申高阳要疯了,他一把夺过那虎符,藏进了前襟夹层,做贼似的左右拧头,生怕别人瞧见了这重若泰山的三军虎符。
“殿下刚才遇到我,让我将这虎符交给周先生。请他,无论如何护住赤凤营。”
申高阳虽不明白裴醉这破釜沉舟是为了什么,可他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这混蛋....”申高阳吸着鼻子,“...恐怕这次是真的还不上我的钱了。”
李昀抱着手臂蜷缩成一团,脸上云霞大盛,眼角泪水涟涟。
盖无常蹲在李昀身边,兴味十足地看着,兴致上来时,甚至还替李昀擦了擦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殿下美貌,足以入画。”
“你...呼...唔...”李昀几乎说不出话来,那一阵阵的情欲如潮水狠狠地撞击着他的四肢百骸,他双手颤抖着掐上小腹,拼死忍耐这令人羞愤的欲望。
盖无常脚有些麻,起身跺了跺脚,松动的砖石啷当作响,顺着砖缝撞进李昀贴紧地面的耳畔,他难受地闭紧了双眼,小口微张,剧烈而急促地喘息着。
“嗯,是吗。”
耳畔传来盖无常隐隐约约与他人的对话。
“盖顿吗?”
盖无常桀桀笑道。
“吾儿有大志,竟然卖了为父。”
李昀神志模糊地勉强撑开眼帘,在一片昏暗里,盖无常唇边的笑意却极盛大。
盖无常那淳朴的脸慢慢放大,指尖擦过李昀眼角滚烫的眼泪。
“别...碰我...”李昀喉间只剩破碎气声,那纤细的脖颈向右拧转着,死死咬着唇,那柔软的唇瓣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
“想毁掉殿下心里的纲常,实在是非一朝一夕之功。”盖无常笑了笑,“我来帮帮殿下,好不好?”
李昀燥热难耐,修长的双腿微微蜷在身前,顶着胸口,大汗淋漓地喘息着。
“别...碰我...”
盖无常右手大力抽掉李昀的腰间玉带,那厚重的官服蓦地散了架,露出单薄的里衣。
李昀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他甚至再也压不住喉间令人羞恼的低吟,他红着眼睛,将自己蜷成一团。
那薄薄一层绸缎早已被冷汗浸湿,勾勒出有致纤细的腰身。
盖无常用大手比着李昀一个巴掌的纤腰,笑容里不掺杂一分猥琐,极为欣赏地打量着这纤瘦的腰身,宛若在品鉴一份惊为天人的玉雕。
“真美。”
这两个字比刀子还锐利。
李昀痛苦地咬着唇,呼吸滚烫而颤抖。
“殿下,这世上,没人在乎你死守的尊严,也没人在意你的感情。你的真心,在别人眼里只是可笑的器物,又何必这样逞强呢?”
盖无常生怕李昀不够剜心,缓缓蹲在他面前,笑了笑:“想不想知道,五年前,摄政王究竟与先皇达成了什么样的条件?”
李昀那挣扎在情欲泥沼里的眼瞳剧烈地颤了一下。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盖无常十分满意。
“可怜的孩子。”他替李昀擦了擦细碎的汗珠,“没错,就是这样,谁也别信任,因为,谁也配不上殿下的感情。”
李昀瘦弱的脊背簌簌发颤,他愈发用力地掐着小腹,将那单薄柔软的小腹掐得一片青紫,他痛苦地低喘着,乌黑纤长的睫毛已经尽数被泪水打湿。
“别伤害自己,殿下。”盖无常一声声轻缓地劝阻着,用粗糙的大手轻轻地覆上了李昀那玉雕似的小手,“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爱自己更重要了。”
蓦地,屋外传来一阵金戈交战声。
王安和的人来了。
盖无常撑着手肘,含笑看着窗外自己的部下,如同被割的稻谷一般,一点点地倒了下去,却心平气和地笑了。
承启暗巷轰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裴醉撑着马鞍,喘息粗重地望着那滚滚烟尘。
扶宽眼神一凛,从那狭窄的小巷里策马疾奔,却只看到了尽数毁掉的巷道,还有满地狼藉的士兵尸首。
来晚了吗?!
砖房砖墙尽成瓦砾废墟,入口处被零碎的砖瓦叠得乱七八糟。
“给我砸。”
裴醉声音极冷。
话音刚落,只发现一群暗鸦般的黑衣死士自火海废墟后猛然落下。
项岩抽出腰间刀,带着一百五十府卫朝着那群死士扑了上去,如同冷热潮水猛然对流,震出惊天浪潮。
那些死士身手利落,招招致命,扶宽拔刀护着裴醉,以一身铸成了一座肉墙。梅花镖如暴雨倾盆,飞火弹药如流星坠地,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天威卫的青色撒曳,被砸成了筛子。
扶宽却手起刀落,一刀割了三人的脑袋,如同切西瓜一般。
他嘴里大喊“痛快”,昂首长笑,口中鲜血如注,眼睛却明亮地发烫。
他活了十九年。
曾得到过亲情,却瞬间覆灭;也身负灭门之仇,却不知向谁报仇。
这么多年草草过,仍是不明白人生是个什么东西。
可,死的这一刻,他忽然心如明镜。
人生,无非就是活一颗滚烫的心罢了。
“扶兄弟,多谢你。”
裴醉猛然策马从一片火海中腾跃了过去,如同飞过悬崖的苍鹰,策风落地时,裴醉脸色猛地煞白,却只是攥紧了缰绳,眼前只有暗巷尽头的那座砖房。
一路上畅通无阻。
仿佛,专门是为裴醉设的一场鸿门宴。
砖房灰色漆墙,地面是暗色鲜血,里面有四口空棺材。
盖无常用手勒着李昀的腰,将他挟持在胸口。
李昀的头无力地垂着,身体微蜷,不时极为痛苦地微微发颤。
“殿下,你恨的人来了。”盖无常在李昀耳边低语,手轻轻地拂过他的鬓边碎发。
“别碰他!!”
一声低沉又喑哑的吼声自门外传来。
几乎是同时,锐利破风的铁箭与那冷厉的怒吼声一道刺进了这昏暗腐朽的砖房。
盖无常不闪不避,后背猛地砸在墙上,铁箭头深刺入肩骨,他的右手瞬间便无力地垂了下来,筋骨尽废,左手却紧紧地控制着李昀不肯放。
“元晦...”
裴醉手持枫木弓,身披轻甲,一脚踏入这腐朽的砖房,一瞬间瞳孔剧烈地颤抖着。
他看见李昀衣衫散乱,发冠破碎,单薄的身体瘫软地发颤。
他心里的痛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干净。
李昀轻轻张开了眼。
那清澈的眼瞳早已散乱不堪,听到了裴醉的呼唤,眼中冰冷若寒潭,毫无感情。
盖无常大笑着。
“摄政王殿下,这一份大礼,你还满意吗?”
“放开他。”
裴醉眸光沉怒,整个人如同即将离弦的箭。
“我放了,你看,殿下跟你走吗?”盖无常哈哈大笑,握着李昀手臂的手指微微松了一握,只是指尖却放在了李昀白皙的脖颈上,那指缝间隐约闪着的寒光,让裴醉不敢妄动。
李昀脸上的红潮未退却,唇瓣染了春风,眉目点墨山水。
可,他却轻轻摇了摇头。
裴醉眼瞳一缩。
他死死抿着唇,稳着声音,低声喊他:“元晦,是我。”
李昀散乱的瞳孔落在裴醉苍白的脸上。
又,摇了摇头。
裴醉握着弓的手已经被鲜血浸满。
那黏稠的血液从指尖滴滴答答的坠了下去。
他嘶哑着声音,用尽了毕生的温柔。
“李元晦。”
李昀静静地看着他,说了一个字。
“滚。”
裴醉忍不住锥心之痛,闷哼了一声,扶着棺材的木材,痛得吐了一口血。
盖无常忍不住心头的快意,终于将脸上那层假面尽数剥了去,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殿下反正抗旨出府,也要死了,那口棺材,是盖某为你准备的,躺一躺试试,合不合适?”
“说起来,咱们的首辅大人竟然没亲自来,我还挺遗憾的。”盖无常冷嘲热讽道,“这区区四口棺材都没填满。”
裴醉撑着膝盖,冷汗顺着下颌不间断地淌。
蓬莱如飓风过境,在裴醉的身体里肆虐,他疼得一阵阵地耳鸣,却凭借这入骨的疼痛抬起了头。
冷汗沾在长睫上,颤巍巍地落了一滴。
“小云片儿。”
裴醉苍白着唇,又一次喊了他。
李昀垂了眼,再也不看他,宛若,从未与他相识。
盖无常啧啧道:“殿下,别白费力气了。盖某今日,将他的傲骨一寸寸折断,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裴醉咳出一口血,脖颈的青筋暴起。
“盖家主果然狂妄又狠毒。孤身一人在这里与本王对峙,就不怕,本王直接毁了这砖房?”
“不可能的。”盖无常笑着看怀里的李昀,“梁王在我手里,你和王首辅,怎么敢轻举妄动?”
“呵。”裴醉又咳出一口血,呼吸发颤。
“在你决定对盖家出手之前,你就该料想到今日的下场。你珍视的,钟爱的,都会一点点毁在盖某手里。”盖无常笑得和善,“盖某,一贯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裴醉缓过一口气,从背后的箭筒慢慢抽出了一支红枫羽箭。
他缓缓抬眼,那英气的凤眸凝着决绝与笑意,在苍白的脸上明亮而耀眼,破开一切晦暗般,灼灼有光。
“巧了,本王也是。”
说完,他与李昀对视了一眼,唇角微弯,右手猛地搭弓射箭,手臂拉了满弓,那箭极快地朝着李昀的小腿侧边刺去。
剧痛自小腿而来,李昀闷哼一声,双腿无力支撑身体,下滑着即将瘫倒。
盖无常左手想要死死拉住李昀的腰,可却阻不住他下滑的趋势。
他眼中凶光毕现,指缝中的刀片狠狠地朝着李昀纤细的脖颈而去,可李昀眼神却猛地一凝,被剧痛刺激出的力气让他的双手狠狠地推开盖无常的手臂,翻身滚落地面。
裴醉手中早已扣住了第二枚羽箭,用尽全身的力气,射中了盖无常的心口。
二人心意相通,防守攻反只在一瞬间,随着那支破风羽箭锐不可当的去势,盖无常被一击毙命。
李昀跪坐在地上,墨发披肩,衣襟散乱,可他盛满春风的双眸只近乎贪婪地盯着裴醉苍白的脸。
“忘归...”
他嗓音发颤。
“元晦,你不恨我,对吗?”裴醉声音嘶哑,眼眸却含笑。
“抱我。”李昀清澈的双眼盛满了泪光,他颤抖着,朝着裴醉伸出了双手,“快点。”
裴醉慢慢地朝他走去,可膝盖一软,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倒在李昀的怀里,头无力地垂在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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