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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潮打空城 (金沙飖淼)


  永宁点头:“我会的。他也好多了,今天不是骑马进山了么。”
  李娴叹道:“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离家。你有丈夫,我也不担心什么。你弟弟的事,你须知道,我虽无害他之心,却又不得不防。兵权移交,何等重大;一步行错,难保不招来恶意反噬,危及你我。这些人世猜忌,今日告诉你,也算母亲的临别赠言吧。”

  永宁进门来,见展昭身着常服,坐在窗下看书。外间树的绿意映在脸上,幽静中隐有几分苍白。抬头望见她,放下书问道:“去了这么久,又有事么?”
  永宁走近坐在他身旁,摇头说:“没事,和母亲多说了几句。弟弟送你的东西,随车也带来了。”
  展昭询道:“昨日辞别于大哥,他说教于远跟我去。不知你答不答应。”
  永宁微笑:“连我也是自己要跟的。答不答应,你这主人说了算。”
  展昭一想,失笑道:“倒是头一回自己有了封地,还未习惯。见笑见笑。”
  永宁想起来:“你怎知弟弟在野象谷?倒比我们这些亲人贴心。难怪他总是惦记你。”
  展昭低头轻咳两声,笑了笑说:“是念着旧谊吧。京中便与他相识了。”

  有天他说,无论多远,他送他还家。
  旧谊是几时存在几时消失的事。他不再是林中迷失的少年,他还能是为他引路的展昭么。
  一种关系到结束,还是那两个人,心却早已不复当初。
  展昭看着永宁,脑中想到东京,江南,他的旧识新知。
  因此而建立的每种关系,细想去,不是已结束,便是在结束中。
  苦苦眷恋的是那个人,还是与之相联的某种关系?
  或许不过是一种关系到结束,仍徘徊臆想之中,盼望留住当初的固执情绪。事实上,当初不会持续,情绪也无可固着。
  人生的事,到得了然,便即无味。

  他低声一笑,取剑来拭。巨阙锋钝无光,平置着,不似利器。
  永宁走到身后,两手轻轻搂着问他:“也不知将来它会是谁的。”
  展昭笑道:“我答应给于远。”
  永宁不满地摇他:“我们的孩子呢。”
  展昭拍拍她的手安慰:“我们生女儿。女孩子拿它,太沉重。”
  “你敷衍我。要是生儿子呢?”
  “送给别人当徒弟。师父给什么算什么。”
  “……你偏心。”
  “巨阙就是师父传我的。不姓展。”
  “那让儿子姓宇文。女儿才姓展。”
  “好啊。”

  两日后启程,四月末到达新州北界,天气逐渐炎热。朝廷赏赐的银两,展昭拿来置办家宅以外,其余的分发下去,用于扩编军队,安排农事。南国天暖,作物生长极快,非战时,军队也是以耕为先。忙忙碌碌,不觉过了秋收。
  展昭巡查半月,这天傍晚到家。进房一看,永宁坐在床边飞针走线,低头只顾笑,竟未留意他回来。
  展昭见是小衣衫,奇道:“给谁做的?”
  永宁听见吃了一惊,随即一喜:“官人回来了?快洗洗换了衣服吃饭。”忙罢坐在桌前,展昭想了这一阵,慢慢反应过来:“永宁,你是不是……”
  永宁点点头,欣喜中半是羞涩:“也不知是姓宇文的,还是姓展的。”
  展昭抬袖一抚她的鬓发,隐约觉得欢喜,却又不知说什么。
  永宁握住那只手,贴在脸上摩挲,半晌轻轻叹息:“一直想给你生个孩子。陪着你,你就不孤单了。”
  展昭心里一动,似想起什么,又无法捉摸理清。自来到新州,生活也像新的一样,琐事日多,块垒渐少,仿佛初浅状态的喜乐,猝然而来,无法究其真假。本源和本质,也许回避一日,轻松便多一日。
  只是蒙昧而致的轻松,终非究竟。且如生命杯里的羹,总量恒定,可选择一次用尽,或按日分享。有时无时,不必窃喜,也不用忧恼。
  不知这似是而非的喜乐,我今用去多少。抛开它,展昭想到现实的问题:“他几时出来陪我?”
  永宁说:“明年三月吧。想取什么名字?”
  展昭笑了:“待我慢慢想来。”低头一阵,说道:“我去厢房睡,不扰你休息。”

  独自走回厢房,展昭想起也是三月,草长莺飞的江南。他或她,是不是本应出生在那里。伴着庭中杂花,皎月玲珑,渐渐长大。
  几时归去,春雨江南岸,抱在一起,比比哪个更像父亲。
  他低头暗笑。今日事,我如何会想他。
  日日事,怎么不想他。

  中秋节将士放假,营中空旷,展昭找到于远,带他回家吃饭。路上问兴奋的小孩:“今夜若教你住兵营,一个人敢不敢?”
  于远点头:“嗯。不过最好不是一个人。”
  展昭笑道:“一个人,想家了哭鼻子也没人知道。有何不好。”
  于远嘟起嘴巴:“师父,你别总当我是小孩子。我剑法练得不好么?还是干活种地不如其他人。”
  展昭抚着他的头顶:“你长大了,什么都做得好。不过大人也可以想家的。你看大伙儿不都回家了么。”
  于远嘻嘻笑道:“我也回家。师父家就是我的家。”
  展昭轻声重复:“师父家就是你的家?”
  于远点头:“爹是这么说的。因为我和爹的家,也是师父的家。”
  展昭揽一揽他肩头,笑说:“此时试你轻功。走快些,回家。”

  进到院子,屋里传来说笑声。门窗半敞,灯光照着桌边两姐弟。
  见到他,永年眼睛一亮,站起却未说话。
  于远机灵地请安问好,赶快讨了赏,出去找人玩耍。
  重新落座,永宁笑道:“弟弟来我也不知。怎不教人先捎信,也好准备。”
  永年执壶一一点了茶水,说道:“我陪姐姐姐夫过节,准备什么。听说姐姐有孕,母亲十分宽慰,只是无暇分身来看你,因此派了我。另外此处驻兵短缺,此行带来一批士卒充实军队,只怕姐夫又不得轻闲了。永年心里不安得很。”
  永宁道:“队伍多少,他总是不得闲的。你倒不必不安。”
  永年往展昭处看去,眼神便有些痴,半晌说:“姐夫比从前,似精神了些。还是姐姐照料得法。身体……还好么?”
  展昭至此方才说话:“还好。先吃饭吧,于远想也饿了。”

  晚上安置了于远,只剩展昭居住的厢房,空间尚有余裕。见永年欲言又止,展昭便笑,王爷若不嫌简陋,请随展某来。
  进门理榻,展昭抱来衾褥铺好,说声请便,自去洗浴。归来见到案上多了一盆植物,永年不在房中。
  近前细看,早已认不出从前模样。但依然是龟背竹。
  永年悄悄进门,从背后看他良久,叫道,昭。
  展昭未回头,径走到床前除下衣履。临睡方说,王爷有话请讲。展某事忙,明日恐不得相送。
  永年关门,往榻沿坐下,低声说,昭,我的孩子死了。
  展昭心里一颤,睁眼望着暗窄的帐顶沉默。
  永年蹲下跪在床前,抓住他的手,把满是泪水的脸埋进去。
  许久,展昭低低一叹,说,你还年轻。以后……
  永年摇头,没有以后了。李奕从马上摔下来,孩子没了,她也不能再生育。又不许我另娶。
  展昭转过头,目光越过他肩上,看见案上的龟背竹,康寿花在开。
  永年抬起脸,抹着眼泪说,昭,不要赶我。我心里的话,无人可说。
  展昭长叹,阖上眼睛。“困了。睡吧。”许久他说。
  永年依言躺到他身边,两手摸索着,迟迟疑疑握住一角衣襟。

  “昭,这棵龟背竹是最好的。”
  “大可不必挖来。”
  “我想给你带上最好的。”
  直到你回来我身边。永年在暗中无声的笑,将脸贴着他的体温。
  又挨着你了。
  听说我有个父亲,一生只做了一件事。让最爱的人,离他最远。
  那样无用的男人。真是我的耻辱。
  展昭呼吸平稳,很快睡去。
  你又累坏自己,睡得这么沉。饭也吃得太少,身体当真好了么。
  这样不知保重。只有等我,好好照顾你。
  神驰中,蜡烛猛一阵摇曳,爆出最后极纯净的光,倏然止息。

  腊月初,王府来使称李娴染疾,思念女儿,特接郡主回去。
  送永宁上车,展昭叮嘱不必心急赶回。过了年你留在王府待产,照应周到些,我也放心。
  永宁不舍,让他年中闲暇,也便回去,莫太操劳。
  展昭点头答应。转身回家收拾几件换洗衣物,搬到军营去住。

  教了数日剑法,于远也要回家过年。央求展昭同归,他只是微笑不应。
  于远又委屈又不解:“为什么?中秋节我都和你回家了。过年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回去爹要骂的。”
  展昭道:“他是你父亲,骂几句何妨。快走吧,师父回自己家。”
  于远不信:“那你跟我一起走。你家我家又离得不远。”
  展昭取笑他:“一个人上路,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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