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射没有说话,静静地等他。
陶墨喃喃地:“弦之,你听谁在弹琴?”
顾射淡淡地:“有心人。”
最后,陶墨在车中顾射和马上老陶的目光下,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弹得好吗?”
“嗯,好。”陶墨认真地看着顾射,“但没你好。”
“若是有一天我不能弹琴了,你还会觉得我好吗?”
“?”陶墨一愣,“为何?”
顾射面色平静:“回答我。”
陶墨认真地想。
顾射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难看。
终于陶墨的目光投注在顾射脸上:“我不知道我到时候会不会还心悦于你,但不管你变成怎样,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明明不是顾射期待的答案,但不知为何,他听了鼻子发酸。
他张开双臂:“舞文。”
陶墨向他靠来,轻轻地回抱住他:“弦之。”
第61章 第61章 故地 3
顾小甲赶车赶得很快,郝果子只好拼命追赶。好在顾小甲把陶墨马车的马换过了,现在这三匹马非常神骏,因此并没有落后。
赶午餐时分到了天长,照例是老陶陪着公子少爷吃饭,顾小甲和郝果子一桌。
顾小甲胡乱吃了点,就回房去了。
郝果子看他只吃了一点点,就把饭菜端到他房间去。
意料之中,顾小甲跟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在说话,手里拿着账本。
看到郝果子端饭上来,顾小甲只说:“你先吃。”
郝果子都吃完好一会了,顾小甲才把掌柜送走,过来吃饭。
郝果子同情地:“小甲哥你好生辛苦。”
顾小甲不以为意:“这有什么?”
“你家公子什么都不管,身边人也不多,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事都要你操心。不象我家少爷,身边虽然只有老陶和我,但我只需要照料少爷的起居就好了。而且你家公子脾气不好,我家少爷就很温和。”
顾小甲从碗上抬起脸来,嗤之以鼻地:“你家少爷就算想让你多操心,你又会干什么?”
“谁说的?”郝果子跳起来,可是他说不出更多的,因为他的确什么都不会。
歇完午觉继续出发,这一次要在天黑前赶到盱眙。
盱眙离天长一百多里,舟马劳顿之后,顾小甲继续管理他家公子的车马铺子。
等到顾小甲将盱眙的掌柜送走,才发现郝果子今天没有来找他。
他去陶墨房中找,郝果子却不冷不热,他只好出来在走廊上等,等到陶墨屋里灯都熄了,郝果子也没有出来。
他隐隐觉得中午说郝果子什么也不会,郝果子好象生气了。
但陶墨既已就寝,他就不方便再喊郝果子了。
一夜辗转反侧。
他想天亮了要不要道个歉?却又感觉拉不下这个脸。
半睡半醒熬到天亮,还得继续赶路。
陶墨细心,看到他黑着眼圈,说不如晚点走。
但马车已经套好,再卸车也挺麻烦的,顾小甲就婉拒了陶墨的好意。
上了车,顾射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陶墨点点头:“虽说我只是在马车上坐着一步也没走,但其实也挺累的。昨夜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顾射微笑:“不嫌我不让你伺候了?”
陶墨脸一红:“你都用琴音告诉我了。”
顾射一搂他肩膀,两个人的头靠在一起。
中午到了泗洲,陶墨见顾小甲潦草吃了两口就跟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上楼去了,便让郝果子给顾小甲拨出点饭菜来留着。
等郝果子吃完了,顾小甲还没有下来,陶墨又让郝果子给顾小甲送去。
郝果子不情不愿地端着碗上楼去了,但很快就空着手下来。
晚上到了宿迁,陶墨又让郝果子给顾小甲送饭。
郝果子还是送去就回来了。
陶墨心下疑惑,趁着顾小甲和郝果子都去忙了,悄悄问顾射:“为何我觉得小甲哥跟果子好象有些不睦?”
顾射不以为意:“你还叫他小甲哥?”
陶墨一怔:“叫惯了。”
“日后你就是他的主子,恐怕你再这样叫他,他也不乐意。”
陶墨扯着他的手乱摇:“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你先说说他俩怎么了?”
顾射仍然不以为意:“又不碍着伺候咱俩,你管他做甚?”
顾射一语成谶。
第二天出发去徐州,因为从宿迁到徐州,途中没有顾射的车马铺子,所以昨天顾小甲让厨房早上做些包子当干粮。
他把车赶到客栈门口,就去厨房拿当干粮用的包子,不曾想因为没有睡好,出来的时候在客栈门槛上摔了个狗吃屎,包子全撒在地上了。
客栈里现包的话,肯定来不及了,首先就没有发好的面。而徐州距宿迁二百多里路,也不容他们在此等候。
顾射脸色一沉,正待发作,陶墨扯住了他:“弦之。”
顾射一看,陶墨可怜巴巴,好象即将被发落的是他自己,顿时就不忍心,只好咽下气,摔了车帘。
郝果子本来跳下车辕,准备过来相扶,不料老陶虽然比他大着一辈,却手脚比他麻利,已经跳下马把顾小甲扶了起来。他只好回到陶墨的马车上去。
远远看到顾小甲的手肘有些渗血,他犹豫了半天,正不知如何是好,就看到老陶从怀里取出伤药,给顾小甲敷上。
顾小甲包扎了手肘之后,老陶叫他去坐马车。顾小甲看了一眼两辆马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郝果子。
郝果子不自在地让开位置,让顾小甲上车。
没想到顾小甲没有进车厢,而是就在车辕上坐了下来。
他瞪了一眼顾小甲:“你又赶不了车,坐车辕上做甚?”
顾小甲也没好气:“车厢里都是行李,你让我坐哪里?”
郝果子只好闭嘴。
老陶将马放在车马铺子里,亲自来给顾陶两人赶车。
顾射第一次觉得后悔,早知如此,应该昨天陶墨一说就出手解决顾小甲和郝果子的矛盾。
现在不单是中午没得吃了,连陶墨就在身边,也不敢说个情话亲个小嘴,因为他深知习武之人的耳力有多好。
只好拿出律法书,老老实实给陶墨讲起来。
中午在路边一个茶水摊子前停下来,老陶把摊子上所有的茶叶蛋都买回来。
陶墨挑了两个蛋壳没有破的拿给顾射,其他人每人吃了几个。
顾射本来决定车一停就想办法让顾小甲和郝果子和好,不料下车的时候却发现人家两个已经没有了芥蒂,和睦友爱得很。
当天晚上郝果子又去跟顾小甲挤着睡了,第二天顾小甲的伤就好了,还来给顾陶两人驾车。
一路平安无事不说,他们还越走越快。到了四月三日,已经到了廊坊。
廊坊离京城只有一百多里,没有意外的话,第二天中午就能到京城。
所有的人反而没有了一开始赶路的那个急切,开始犹豫起来。
京城这个地方,安放着他们的过往,曾经的伤痛还历历在目,现在都要去面对。
似是明了他们的心思,老天爷适时下起雨来,雨很大,绝不适宜上路的那种大。
客栈老板也看出来他们都是贵客,安排他们到临街的阁楼上去赏雨。
说是赏雨,其实城中的雨景有什么好看的?顾小甲和郝果子很快都犯了困,被顾陶两人打发回去睡觉。
剩下老陶陪着顾射陶墨,在躺椅上恹恹欲睡。
水汽溅进阁楼来,到处弥漫着潮湿的空气。
陶墨看机会难得,便把这些天一直压在心头的想法说出来。
“弦之,我觉得小甲哥太辛苦了。你身边就他一个,里里外外都靠他。”
顾射不以为然:“我给他父母兄弟都赎了身,置了田庄,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还不足以偿他?”
“那,小甲哥现在也是自由身?”
顾射一滞:“他不是。”
陶墨黯然道:“辛苦的是小甲哥,享福的是他的父母兄弟,会不会有点不公平?”
“若是把他的奴籍消了,那就一点约束都没有了。”
“那也可以多安排几个人,让他轻松一点啊!”
顾射摇头:“他喜欢大权独揽,若是让其他人分担,他还要疑心我不信他哩!”
看陶墨还欲争辩,又补充道:“顾小甲不是郝果子,他有能耐,就得让他把能耐使出来。一个人最幸福的,难道不是有人需要他吗?如果能在一个人一生中无可替代,那就更幸福了。”
说着注视陶墨,双目中犹有未尽之语。
陶墨脸一红,强行扭转话题:“那我从来也没让果子管这么多,我看他也挺幸福的。”
“郝果子没有这个能耐,因此也不适宜象小甲那样用,正好可以在你这里,只需要做些力所能及的日常琐事就好。虽然你给不了他锦衣玉食,但你给他的配得上他的能耐,况且你平日里待他犹如幼弟,他当然觉得幸福。”
陶墨点头道:“弦之这是在说一山生一木、各地产各粮吗?”
顾射微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陶墨若有所思地提起小泥炉上的水壶洗茶,茶沏好了,却把茶壶握在手中不放下,只管发起呆来。
顾射从他手中接过茶壶,放到桌上,陶墨这才醒悟过来:“啊!茶!”
顾射端起杯:“茶已经好了。”
陶墨一看,茶色清亮、茶叶舒展,并未出什么差错,便放下心,也执起一杯来品。
不及回味茶的清香,老陶突然一跃而起!
“顾公子护着少爷跟我走!”
陶墨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看老陶的神情,也知有危险,急得赶紧扑上去护着顾射:“弦之你受伤刚好,你躲在我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