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射木春走了,两人这才跑去吃饭。
郝果子叹道:“自从我家少爷结识你家公子,我就没吃过几回热乎饭。”
顾小甲不以为意:“这是县衙的灶太简陋了,顾府有个小灶专门热饭用的。做好的饭蒸在上边,我不管何时去吃都是热的。将来到了顾府,你也就能吃上热乎饭了。”
郝果子怪道:“我去顾府做什么?”
顾小甲恨铁不成钢:“我早上不是告诉你了?我家公子跟你家少爷表心意了!”
郝果子还是不明白:“跟我家少爷表心意,为什么我要去顾府啊?”
顾小甲觉得简直跟他说不明白:“难道你家少爷还想住在县衙?还想象赵锐匡正一那样娶亲不成?”
郝果子觉得冤枉:“我家少爷才不是那样的人!”
但说出这句话,他随即醒过味儿来:“那为什么不是你家公子住到县衙来?”
顾小甲鄙夷地看他:“你也不看看你家少爷那样子,瞎想什么呢?”
郝果子右手拄着筷子,左手托着腮:“我家少爷个子多高啊!多稳重可靠啊!性子又好,最会照顾人了!……”
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完全没有留意自己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中的向往越来越远。
回到西厢,顾射一愣,原来陶墨倒在竹榻上,已经睡着了。
怪不得自己跟木春说话、去书房,他都没有动静。
他想给陶墨盖被子,却发现薄被压在陶墨身下。
昨夜想好今早一起来就将竹榻挪到床跟前的,结果一表白,就好象一直在忙,完全把挪竹榻的事给忘了。
他在竹榻边上坐下,看着陶墨绯红的脸,忍不住伸手上去摸了摸。
陶墨的皮肤细腻光洁,和印象里皴裂的皮肤完全不一样。
他暗暗发誓,今年冬天,一定要保护好他,再不让他的手脸皴裂了。
不,这一生一世,都要保护好他。
低下头去,他又亲了亲陶墨的眼晴,陶墨反射性地动了动眼睫。
顾射忍不住笑了,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之前,自己从不曾对陶墨的身体有任何欲望;但一发现自己心悦陶墨,突然就象永远不满足似的,恨不得随时随地能摸到他亲到他。
陶墨睁开眼晴,就看到顾射,他不由得吓了一跳。
“弦之?你怎么——”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终于明白过来,“你没睡?”
顾射微笑道:“我看你睡。”
陶墨不好意思地:“我怎么就睡着了。”
“你饮酒了。”
陶墨忙穿鞋:“我扶你去床上休息一会儿。”
顾射由着陶墨扶他到床上,轻声道:“你把竹榻挪过来好么?”
陶墨脸红了:“有人来看见不好。”
顾射脸一沉。
陶墨一慌,却仍坚持:“会有人来的。”
似是证实陶墨的话,衙役在门外喊:“陶大人!卢镇学卢公子来了。”
远看卢镇学,依然风度翩翩;走到跟前才发现,他眉宇间隐有愁容。
“惊闻陶大人遇刺,顾公子以身挡刃,卢某特来看望。”
他的小厮立刻奉上礼盒。
因为顾射不喜人多,身边只要陶墨,所以顾小甲和郝果子都不在,陶墨只好自己接过来,并请卢镇学坐到那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卢镇学正推辞不肯坐,郝果子来了,端着一把椅子。脸上红扑扑的,还有枕巾压的印子,明显是午睡刚起。
卢镇学有些尴尬:“来得不巧,叨扰了。”
这才和陶墨两人坐下来。
顾射开门见山:“不知卢公子造访,所为何事?”
卢镇学谦卑有礼:“惊闻陶大人遇刺,顾公子以身挡刃,卢某特来看望。”
顾射淡淡地:“谢了。只是,卢公子自己相信自己的说辞么?”
卢镇学不动声色:“卢某信。”
陶墨见势不妙,忙打圆场道:“好久不见卢公子,不知可安好?卢府里的梅树,应是青梅快熟了。”
卢镇学这才打起一点精神来:“确是快熟了。等梅子成熟,一定送一些来请陶大人品尝。”
陶墨和卢镇学就梅子谈论了大约一刻钟。
顾射终于不耐烦:“卢公子不是来看顾射的?”
卢镇学忙道:“来看顾公子,也看陶大人。”
“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卢镇学也不多话,直接站起来:“叨扰了。卢某告辞。”
陶墨看了一眼顾射,好象没有要送的意思,便自己送到县衙门口。
卢镇学左右看看无人,低声问陶墨:“顾射与大人,可曾互通心意?”
陶墨脸一红,无论如何,卢镇学对他来说仅仅认识,远达不到熟悉,他还没有办法坦荡地说他和顾射怎样。
但卢镇学看到他瞬间脸红,就懂了,松了一口气一般:“想必陶大人已经听说我去杨府提亲一事了。”
陶墨点点头:“林先生答应为你去提亲了么?”
卢镇学苦笑一声:“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去求林师,其实心里又何尝不知他绝不会答应?”
“其实——”陶墨有点犹豫。
“陶大人但说无妨。”
“如果杨姑娘出门遇到什么难处,卢公子仗义相救,中途若再有无奈之中的接触……”
卢镇学眼前一亮:“陶大人高明!”
陶墨欲言又止。
卢镇学以为读懂了他的心思:“陶大人放心,卢某一定尽快办成此事。顾射没有了选择,当然只会对大人一人好。”
陶墨慌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卢镇学微笑道:“对,这是卢某的意思。谢陶大人指点,卢某告辞!”
陶墨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如沐春风般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回转身来,他一愣,顾射就在身后不远处。
第58章 第58章 月出 6
“这种包打听的猥琐小人,你与他来往作甚?!”
“其实……除了包打听,他倒也没别的坏处。”
顾射扭头就走,陶墨忙追上来。
郝果子看到他二人这个情况回来,吓得忙搬着刚才那张椅子跑了。
“弦之!”陶墨委屈得眼冒泪花,他拼命咬着嘴唇,避免自己哭出来。
早上才获得顾射的表白,他飘飘然了不到一天,顾射就生气了。
在地中间站了半天,让他想起小时候犯了错被父亲罚站。
然而又越发觉得委屈,对顾射的执着,让他自己受伤,已不知多少次。
在这一刻,他甚至后悔这样执着,也许,孤独终老才是他应有的归宿。
抬起头来,他真想说:你去找杨姑娘吧!
看到顾射,他却怔了,顾射正用左臂撑着身体站起来。
不等他过去扶,顾射已经大踏步来到他面前,伸出左臂一把将他抱住。
他愣怔过后,抬手回抱住顾射。
顾射的右手也缓缓抬起,轻轻搭在他身上。
耳朵挨着耳朵,陶墨突然忘记了所有委屈,只记得这一刻的温暖。
“你这个小傻瓜。”顾射心疼地抱怨,“又胡思乱想了是不是?”
“……”自己是胡思乱想吗?
顾射的脸轻轻蹭着陶墨的脸颊,陶墨突然发现他太喜欢顾射这样做了。
“早上就告诉过你,我对师妹无心。你还有过一个商露,我这22年,唯一心悦之人就是你。”
“!”听到顾射似有些委屈的声音,陶墨莫名一阵心虚,“三年多之前我就跟商露决裂了!”
“你刚才去给卢振学献计,是怕我还跟师妹不清不楚是不是?”
“没有没有。”陶墨急忙推开顾射,“你若还跟她有什么,我,我退回去做你的好朋友也就是了。”
“你——”顾射气噎,“当我的表白是儿戏么?”
陶墨急忙摆手:“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难道说——”
陶墨不等顾射说完,急忙打断他:“我看你生气,我以为你不愿意让杨姑娘嫁给卢振学,所以生气我给卢振学支招。”
顾射叹口气:“你以为卢振学真的来看你看我?前天遇刺,他今天才来,是来探看你我是否定情,会不会影响他求娶师妹。”
陶墨恍然:“啊!怪不得。”
顾射话锋一转:“不过你给他支的那招釜底抽薪厉害了。这一招,师妹不配合就玩不了,只要师妹愿意,杨师也无可奈何。真想不到,你也是个小诸葛。”
陶墨脸一红:“我不过是想起观音庙。”
“对了!观音庙你救的到底是谁?”
陶墨小心地看顾射:“不说行吗?”
“不是花洛洛?”
“当然不是。”
顾射一笑,重新将陶墨拥入怀中:“不管她是谁,反正你是我的。”
晚餐时分,秋水凝难得地出现在饭桌上。
顾射抬手,直接把一筷子菜送到陶墨口边。
陶墨有点为难,但想到他若是不吃,顾射肯定还要做出更过分的事,只好张开口吃下去。
陶墨刚夹起菜,顾射便张开口,陶墨只好喂给他。
回头再用那双筷子夹菜送进口中,便感觉那筷子象火钳,烫得没办法粘唇。
他正如坐针毡,秋水凝开了口:“我跟安然姐姐商量过了,明早天不亮就骑马出发,所以明天就不和大家告别了。”
顾射的嘴角微微上翘。
秋水凝又道:“在此谢过顾公子。顾公子愿意写状子,让连大将军帮忙告御状,实在是帮了很大的忙。”
顾射淡淡道:“我不是为你。”
秋水凝低头:“那——谢谢陶大人。”
陶墨忙放下碗筷,摆手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秋水凝仍旧低着头:“我吃饱了,先回去收拾行囊了。”
说着站起来就走。
陶墨站起来看着她凄清的背影,心里莫名地难受。他并非有意要伤害秋水凝,但感情这种事,无法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