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墨认真地:“天这么冷,拿在手中会凉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顾射伸指掂起一个,用牙尖咬了一点。
陶墨期待地看着顾射。
顾射点头:“还很热。”
陶墨松了口气,开心地一笑。
顾射又道:“刚揣进怀中的时候,很烫?”
陶墨双手牢牢捧定烧麦,头摇得像拨浪鼓:“无妨无妨。”
顾射不再说话,细细地吃起烧麦来。
木春一把夺过陶墨手里的烧麦,塞到顾射怀里:“走,还有两个大缸没有安放。”
顾射悠悠的声音从他和陶墨的背后传来:“我还想喝西街的大麦粥。”
陶墨站住,木春回头怒视:“顾射你够了!”
“哦!我要我的学生侍奉,也碍着木先生了?”
木春又逼视陶墨:“你敢去,我就让老陶不回来了。”
陶墨一缩,受惊的小动物一般,看看木春又看看顾射。
顾小甲一看陶墨为难,添油加醋:“让我家公子逐你出门墙不就好了。”
“这……”陶墨看向顾射,想起那惊为天人的琴音。
回头再看木春,想起慈爱如父的老陶。
瞬间眼睛就湿润了。
三个人都看着陶墨的泪水吧嗒吧嗒迅速掉下来,但不等三人有什么想法,便看到他回头,向顾射一拜:“抱歉。”
直起腰就跟着木春走。
木春颇为欣慰:自己的眼光总算不错,这傻瓜是个有良心的,老陶也算是没有白对陶墨好。
顾射无怒亦无喜,静静看着陶墨和木春的背影。
顾小甲长出一口气。
只有木春,看着陶墨面色苍白地跟着自己走,竟莫名有些不忍。
“算了。”他拉住陶墨,将他轻轻往顾射那边一推,“你去买大麦粥吧!”
陶墨懵懵然看他。
“去吧!老陶会回来的。”
陶墨慢慢明白过来,喜色浮上脸颊,感激地:“木先生。”
木春将他的身体扳过去,再次轻轻一推。
陶墨回头看木春一眼,然后两步跑到顾射马车前:“你——还想喝大麦粥么?”
顾射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陶墨期待地看着顾射。
等到木春也不耐烦了,正想上前把陶墨拽走,顾射开了口。
“喝。”
陶墨转身就又要跑,却听顾射说:“且慢。”
陶墨纳闷地看顾射,顾射问:“大麦粥怎么揣怀里?”
陶墨道:“我装在瓦罐里提过来。”
顾射悠然道:“那也会凉,不如你陪我过去喝。”
顾小甲连忙从车辕上跳下来,放好脚凳。
陶墨看看顾射又看看脚凳,确认顾射是让自己上车无疑了,才登上了马车。
众衙役看着独自回来的木春:“木先生,这——”
木春一甩袖:“明天再说!”
马车上,陶墨在侧位斜坐。
顾射递过烧麦:“你也吃。”
陶墨连连摇手:“这是买给你的。”
“我让你吃。”
陶墨接过纸包,放到小茶几上,拿起一个,轻轻放进口中咬了一口。
“那些大缸是做什么用的?”
“哦。”陶墨把没嚼烂的烧麦直接咽下去,“防火。”
他又抽出手帕来擦擦嘴,才接着说:“昨天晚上有一家民宅失火了,房屋和家财尽数化为灰烬。救火的时候取水很麻烦,我就想在街上放置大缸,平时蓄满水,救火的时候取水用。”
顾射一哂:“笨。”
“”陶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顾射,“那我应该如何做”
顾射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不理他。
马车不疾不徐来到西街,顾小甲喊:“公子,到了。”
顾射睁开眼睛,却迎上陶墨期待的眼神。他手中还捏着那只咬了一口的烧麦,仿佛从顾射闭上眼那一刻起,他就变成了石头。
顾射一怔,随即道:“下车。”
陶墨把剩下的半只烧卖一把填进口中,先下车来,用手帕擦干净双手,站在车旁边等着扶顾射。顾小甲讥笑他:“我家公子向来不喜欢别人扶他。”
陶墨尴尬地缩回手。
粥铺的主人看到顾公子和陶大人来了,忙收拾出最好的一张桌子出来。
陶墨抬手给顾射倒上茶,顾小甲却拿起顾射的茶杯,用陶墨倒进去的茶洗过杯子,把茶水倒掉,再倒一些茶水涮过杯子,才给顾射倒上一杯清水。
陶墨看着顾小甲施为,脸腾地红了。
等到顾射拿起汤匙,陶墨试探地开口:“防火——”
顾射头都不抬:“食不言。”
“哦。”陶墨喝起粥。
两个人喝粥都悄无声息,没有汤匙碰到碗的声音,没有咀嚼的声音,气氛说不出的压抑。
陶墨拿汤匙的手突然停滞,因为他发现顾射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进食,正在看着他。
那种深思的、探究的目光。
见陶墨看来,顾射问:“你为何要防火?”
陶墨莫名其妙:“为何不防?”
“以前的县令无人管过。”
“可能他们任上未曾走水。若非前天的火,我也想不到的。”
顾射摇摇头:“每隔几个月,都有人家走水的。”
陶墨纳闷:“是否此事很难?并非放几个大缸就行的。”
“此事的确不是放几个大缸就行的,但也不是很难。”
陶墨眼中一亮,整个脸庞都闪着希冀的光:“那我究竟应该如何去做”
顾射站起身来:“你随我来。”
第22章 第 22 章 和好 2
将粥铺从里到外走了一圈,陶墨象捡到了金子:“首先管好火源,其次管好屋子,第三管好水源,第四广置沙土,第五要有灭火之人。”
顾射不由得看了一眼陶墨:“我只是就粥铺泛泛一讲,你就总结得如此到位,也是难得。”
陶墨被赞,脸上泛红,但仍兴奋地:“只是,每家房屋结构不同、用处不同,还需灵活应用。”
顾射道:“无妨,我帮你画几个图例,其它你照搬便是。”
“真的?”陶墨跳起来,“顾射你太好了!”
顾射脸色一沉,将手一抽。陶墨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忘形,拉住了顾射的双手,不由得挠了挠头:“报歉。我太高兴了,我……”
“无妨。”
顾射口中说无妨,却仍是扔下了陶墨径自往外走。
陶墨亦步亦趋跟在顾射身后,眼看顾射上了车,正要跟上去,听到有人柔声唤他:“陶大人。”
陶墨回头一看,是商露。
“听说陶大人今日就在街上安置大缸,方便百姓救火,真是难得的好官。商露特地向客栈借了炉灶,为陶大人煲了一罐汤,请陶大人尝尝。”
她手上提着一只陶罐,履上有尘、脸上有汗,明显是在街上找了很久。
陶墨尴尬地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刚喝过粥的。”
“那,晚上让果子热了喝吧!这是你最爱喝的猪蹄莲藕汤。”
“不不不。”陶墨更尴尬了,“我不想喝汤,你留着自己喝吧!”
“陶墨。”顾射撩起车帘,“你走不走?防火的事我还有话要说。”
“哦哦。”陶墨忙不迭地对商露说:“我还有事。”
说完不等商露说话,转身爬上马车。顾小甲一振马缰,马车绝尘而去。
蓬香从远处走过来,接过商露手中的陶罐:“姑娘,你还是忘了他吧!”
商露咬着唇,低头走了半天,才长叹一声,怅然道:“当年贪慕富贵,看不起他的小小田庄。如今想要,他却不给了。”
蓬香默然半晌,说道:“姑娘也太天真了。当年姑娘把他的身份份告知黄广德,就已经断了复合的缘份了。”
商露蓦地抬起头:“换成是你,你能不说么?”
蓬香摇摇头。
商露问:“那他为何就不能原谅我呢?”
蓬香迷惘道:“替姑娘想,我觉得陶墨太绝情;替陶墨想,我却又觉得姑娘不值得原谅。”
“是么?”商露喃喃地,“也许是我厚颜无耻,但人不到最后,总是不肯死心的。”
马车上,陶墨试探地:“你不是说,还有防火的事情要告诉我?”
“她是谁?”
“?”陶墨一怔。
“刚才找你的那个姑娘,她是谁?”
陶墨无精打采地:“一个故人。”
“有旧情?”
陶墨点点头。
“既然已经无意,还是不要来往的好。”
陶墨再次点头:“嗯。我也怕再来往,让她误会。只是刚才,真的不知如何拒绝。多亏你有话要跟我说。”
顾射一笑。
陶墨又问:“那你现在说?”
顾射道:“没有了。”
“?”
“只是看你难以推脱,救你脱身而已。”
陶墨感激地:“顾射你太好了。”
“哦?”顾射挑眉,“有多好?”
“这……”陶墨噎住。
顾射替他说道:“教你防火?”
陶墨点头。
“救你脱身?”
陶墨再点头。
“若是我不教你防火呢?”
陶墨一脸惘然。
“嗯,就算不教你防火,那我也在教你弹琴。”
陶墨头点得象小鸡啄米。
“那若是我也不教你弹琴?”
陶墨呆住。
顾射见状不由得笑出声来:“只是说说而已。”
陶墨顿时放下心来,不好意思地一笑。
“公子?”顾小甲撩起车帘。
顾射陶墨一齐看他。
顾小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陶墨不由得看看顾射又看看自己,什么也没看出来,然后他又看向顾小甲。
顾小甲悻悻地:“小甲造次了。”
顾射淡淡道:“厨房,三天。”
“哦。”顾小甲缩回去放下车帘。
“少爷,你还不睡?”
“我睡不着。”
陶墨翻了个身,看着帐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