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果子早早伺候他躺下,自己也睡去了。睡到半夜,感觉有人推他,睁眼一看,陶墨只穿着中衣站在床前。郝果子吓了一跳:“少爷!你这是干什么?正月里这么冷!”
陶墨看着窗外道:“那里做什么?为什么有火光?”
郝果子一看:“天!不会是谁家走水了吧?”
陶墨大惊:“那怎么行?我们去看看!”
忙捞衣服来穿。郝果子顾不上自己,先拿陶墨的衣服伺候他穿上。披风刚搭到陶墨肩上,陶墨就推开门跑了,急得郝果子一边穿衣服一边喊。
陶墨喊醒家里的三个下人和值夜的衙役,下人和衙役又喊了更多的人,朝火光起处跑去。跑到半路上就知道确实是失火了,忙又找水灭火。可惜失火这家附近并没有水源,隔着好几家才有一口水井,把井都淘干了,又从另外一条巷子担水过来,才算灭了火。
宅子已经完全毁了,好在人都逃出来,没有伤亡。
陶墨放下心来,这才觉出了累。他尽量稳地向地上坐去,避免摔伤,却被一双温软的手扶住了:“舞文。”
陶墨回头一看,既惊且疑:“商露?”
商露吃力地扶他坐下来,也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怎么,不认识了?”
“你如何在这里?”
“赎身了,然后到处走走,看看哪里能安身。”商露定定地看着陶墨,“我听他们叫你陶大人,原来你是这里的县令。”
陶墨点点头:“年前刚到任。”
他又看着商露,为什么她会赎身?谁为她赎的身?还是她自赎其身?原来他要为她赎身的时候她不愿意,现在为什么又愿意了呢?
很多话在心坎里,却问不出来,只是讷讷地:“夜这么深了,你怎么没睡?”
商露看着火后的废墟只是苦笑:“房子烧没了,去哪里睡?”
“这里是——”
好象知道陶墨要问什么,商露打断他:“我租的房子。”
“哦。”陶墨低下头来,“你没有亲戚可以投奔么?”
“没有。”商露语带苦涩,“我以为遇见你,你会收留我,结果你见了我就跑了。”
“我?!”陶墨要不是累到了极点,一定跳起来,“我何时见到你跑了?”
“十日之前,来县城的途中。一个极清雅的公子抱着你,你现在喜欢他么?”
陶墨回想了一下:“我真不记得有这回事,那日我醉了。你说的极清雅的公子,是我管家的朋友,我的管家有事,他暂时做我几天管家。他有夫人的。”
商露看着陶墨微微一笑。陶墨怔了一下,回头看看,什么都没看见,于是疑惑地问商露:“什么事这么高兴?”
商露道:“那日我在你马车后追了很久也没追上。后来发现这条道只通往丹阳县城,就在丹阳住了下来,日日在街上寻找。真没想到会这样遇到。”她注视着陶墨,“舞文,我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还能见到你,我心里真高兴。”
她的眼波温柔而深情,陶墨却象是被蜂蜇了一下似的,往后挪了一下,然后站起来:“那个,你没地方住,我帮你找间客栈吧!”
商露的脸色马上变了,惨白一片,只剩下泪光泫然欲滴,还隐隐有些活人气。
一个身影跑过来扶起商露,是蓬香。
“姑娘,咱们今晚怎么办?”
眼睛的余光看着陶墨,陶墨却象是负罪似的站着,低头不看她们,喃喃道:“我这就让果子去找家客栈。”
蓬香呛白道:“就算你和我家姑娘没有缘份,好歹也是故人,你的县衙都不能收留收留我们吗?”
“什么故人?我看是仇人!”郝果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挡在陶墨前面,回头狠狠地呛白蓬香,“害死了我家老爷还不够,又想来害我家少爷吗?”
拉着陶墨就走:“少爷我们走!”
陶墨不走:“她们两个姑娘到底不方便,你去帮他们找家客栈吧。”
郝果子直跺脚:“少爷!”
商露柔声道:“客栈住得一日两日,终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请舞文帮我二人再找家民居租住为好。”
“这更不行。”木春悠然出现,“如果租民居,人家还以为县太爷金屋藏娇呢!有损商姑娘闺誉。”
商露看他清雅宜人,虽然相信陶墨说的他有夫人了,但还是忍不住阵阵醋意。
“木先生,你怎么来了?”陶墨看着木春,“是被我们吵醒了么?”
木春叹口气:“你们救火这么大声势,我想不醒也不行啊!来,郝果子侍候少爷回去,我这个管家带商姑娘去找客栈吧!”
“那——”陶墨叮嘱木春,“找家干净的。”
木春似笑非笑:“好。”
陶墨转身又吩咐郝果子:“去看看失火的人家,晚上可有邻居收留没有的话,就辛苦他们到县衙,先凑合一晚。”
郝果子应了一声就跑了。还没有走远的木春看着商露浑身一震,满意地一笑。
第21章 第 21 章 和好 1
马车辘辘,不疾不徐。
这是一辆奢华精美得难以想象的马车。丹阳县的人都知道:这辆马车是顾射顾公子的。
赶车的是顾公子的小厮顾小甲。他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好像人不太舒服、心情也不好。
经过城隍庙,他放缓了马速,向城隍庙门口看去。
陶墨和木春在那里,正指挥人将一只大缸挪进庙内。
许是因为感受到了车速的变化,顾射撩开了车帘。
顾小甲一边控制马的速度不变,一边暗暗观察顾射的表情。看到顾射在向城隍庙方向点头,循着视线望去,是木春在笑着挥手,好像在说:“走吧走吧,现在我是陶墨的管家,别丢了你顾公子的人。”
顾射扔下了手中的车帘,不等坐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顾小甲皱着眉头看跑近的陶墨,犹豫要不要勒住马。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陶墨已经跑到马车侧前方,再不停下来就会撞到他。
顾小甲只好翻了个白眼把马车勒停。
陶墨弯腰恭恭敬敬行了个弟子礼,嘴里叫的却是“顾射”。
顾小甲简直要笑喷,这就是陶墨理解的亦师亦友除了不叫老师,陶墨在顾射跟前的表现哪里都像个学生。
不对,经历过佟于两家争女案,陶墨还认为自己是顾射的学生?
顾射安静得简直像是车中无人。
陶墨也不急不躁,保持姿势在那里等。
许久许久……
忍受不了这份安静的顾小甲开了口:“陶大人,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做为学生,见到老师经过理应执礼侍奉。”
“你——”顾小甲意有所指地,“还是我家公子的学生?”
陶墨抬起头来,弯腰的姿势却不变:“顾射并未逐我出门墙。”
“……”顾小甲被噎住。这个陶墨是不按常理行事的,他再次领教了。
马车内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我想吃东街的烧麦。”
陶墨站起身来说:“我这就去买。相烦小甲哥把马车赶到路边等待。”
不等顾射和顾小甲说话,转身就跑。
木春一个纵身抢过来,拉住了他:“你做什么去?”
陶墨诚实地:“顾射要吃烧麦。”
木春恨铁不成钢:“让衙役去买不就好了?”
“可是顾射是我的老师,不是衙门什么人。”
“那又如何?”
“用衙门的人做私事,岂非徇私枉法”
“……”木春一噎,但随即又找到理由,“你走了,这一摊子怎么办?”
陶墨用仅存自由的另一只手给他行了个长揖:“有劳木先生。”
木春一扭头不看他:“我又是你什么人”
陶墨讷讷地:“木先生在陶墨心里就像是亲人、朋友。”
木春深呼吸。
顾射的声音再次传来:“去得迟了,烧麦就没有了。”
陶墨哀求地:“木先生——”
木春松开了手。
顾射的车帘已经挂起来,露出顾射云淡风轻的脸,木春恨恨地盯着他。
顾射感受到木春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乏挑衅之意。
木春握紧了手。
但须臾,他就松开了手,又换回往昔潇洒自如的模样。
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们。
“好俊!两个都好俊!”
“像画里出来的两个人!啊!嘤嘤嘤……”
“画里也没有这样的人物啊!”
“我更喜欢车里坐的那个,你们呢”
“那个太冷了!我更喜欢树下边站的那个!不过要是车里的那个给我,我也要!”
“我也是!随便给我哪个都好!”
……
顾小甲担心地看顾射,考虑要不要赶走那群花痴女的时候,大姑娘小媳妇们的议论方向又变了。
“他们俩为何一个看着一个”
“就是啊!看了很久了。”
“现在断袖这么多,莫非……”
“哎!你别说还真般配!”
“都那么俊,一个冷一个热,绝配啊!”
……
木春暗暗皱了皱眉,现在断袖真的这么多
他凌厉的目光扫去,那些女子并不懂内功,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自木春身上迫来,一个带头一跑,剩下的全跑了。
那些女子刚散,陶墨跑回来了。猛一站住,差点摔倒。木春一个箭步扶住了他。
顾射伸出的双手缩回车厢。
陶墨一边行礼一边说“久等了”。
“烧麦没有了”
“有。”陶墨拉开大棉袄的领口,从怀里掏出一包烧麦来。顾小甲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家公子那么爱洁,这在陶墨怀里揣了这么久的烧麦,他家公子会吃
果然顾射皱眉:“为何揣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