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都问第十遍了,小的们虽然没念过几天书,但还是有脑子的,这一人一句谁不会啊!”
“……再来排练最后一遍吧。”
“是,公子。”打扮成山贼模样的凌霄鼻孔喷气地指挥道,“紫荆,月卿,蓝翎,各就各位,预备,开始!”
“此树是我栽!”
“此路是我开!”
“要想从此过!”
“留下美人来!”
“说的不错,声音最好再大一点,动作已经很猥琐很到位了。”我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大树,问道,“墨鸦白凤,花瓣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公子请放心。”墨鸦笑着应道。
这就是我精心准备的“英雄救美”的戏码。
据前方探子来报,今日是张良从那劳什子的小圣贤庄回来省亲的日子,而此羊肠道又是必经之路,张良此次身边只有两位弱不禁风的老仆。
天助我也!
昨日我命府中婢女采了不少桃花瓣,又将其中衰败的色泽不纯的歪瓜裂枣的全部剔除,剩余的就是些艳丽完整的了。
待这四个“山贼”降住张良和两位老仆时,我就该踏着漫天的桃花雨出场了,然后刷刷几剑就将歹人打的落花流水,张小美人一脸腼腆地求以身相许……咳咳,这次姬府三巨头沦落成为撒花的陪衬,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安排的。
晚歌那小子出手狠辣,万一演的太过,一剑就把人给刺死了。白凤和墨鸦的武器都是羽毛,还黑白配,哪有山贼搞这么花哨的武器啊?
于是乎我派出了姬府四小强,凌霄,紫荆,月卿和蓝翎。他们武功不行,但生命力顽强,咋呼起来也是声势浩大,既可以装模作样,也不会真的伤了张良。
“公子,马车来了。”晚歌从远处快速飞来,用唇语对我说道。
“各就各位,预备——”我挥了挥手,四小强蓄势待发。
马蹄声渐近。
“开始!”我眼瞅着张家的马车已经出现在视线中,一声令下。
“此路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
“留下美人来!”
四小强张牙舞爪地跳到了马车面前,车夫急急勒住了马鞍,“吁——”
“出了什么事?”一个久违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清润如玉,我顿时想起三年前在定岚上与他别过时他说的那句:“谢谢你,姬真。”
怎么会有人能把我的名字叫的这么好听?
姬真,真姬,两个字倒过来念正过来念都很普通,偏偏他一念就好听了。
“公子,是山贼。”老家伙还有点见识,认出是山贼来了。
“此路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
“留下美人来!”
四小强又将台词背了一遍。
“我与诸位素无恩怨,这里也没有什么美人,诸位请回。”
“此路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
“留下美人来!”
……我有点后悔只给了他们四句台词了。
张良沉吟片刻,缓缓掀开了帘子,施施然走下了马车。
三年未见,他已褪去了少年时青涩,愈发沉稳起来。白衣墨发,身长玉立,他的嘴唇抿成一个薄薄的弧度,带了三分慵懒,又意气风发。
“诸位若是不肯回,子房只好得罪了。”
“此路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
“留下美人来!”
四小强毫不畏惧地又将台词背了一遍,这次话音刚落,就已经全部倒地了。
我有点敬畏小圣贤庄了。
张良去了三年,不仅说话更加文绉绉的,现在还会耍剑了。他那一套行云流水,飘逸出尘的剑法,真真帅呆!
墨鸦和白凤立于树上,眼神示意我下一步该如何做,我还没有说话,却听得张良已经开口:“姬姑娘,果然是你。”
二出奇计
我面色复杂地看着张小美人,眼底是深沉一片。
“你是如何猜到是我呢?”
好你个张良,好事想不到我,这种装土匪打劫的事就想到是我做的!……好吧,你猜对了。
“普天之下,会这么对子房的,只有姬姑娘你。”他收回剑,勾起一抹清清浅浅的笑容。
“小良良多年不见,有没有想我啊?想的死去活来的那一种?”我猥琐地挤眉弄眼道,“我可是天天都有在想娶你过门的事哟!”
“姬姑娘如此抬爱,子房担当不起。”
这一次他没有脸红,也没有皱眉,更没有开口闭口清誉清誉,而是懂得用最温和最礼貌的话语去婉拒。
我对小圣贤庄肃然起敬,把他教的真好。
“子房是你的字?”
“是。”张良顿了顿,道,“是子房的师父所取。”
“一听就很有文化的样子呐。”我感慨道,“但子房你还是不懂你师父的良苦用心。”
“姬姑娘何出此言?”
“子房子房,两字拆之则是,子和房。子是儿子,房是房屋,不就是期待你快点成家的意思吗?”
“……姬姑娘想象力颇丰,子房佩服。然子房不是姬姑娘的良人,姑娘请另觅良缘。”
说来说去,他就是在撇清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我是谁?姬家独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小良……咳,子房,你要是不愿嫁到将军府,这也可以,那我就委屈一下,嫁到相国府好了。”
“姬姑娘,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张良转过身去,往马车上走去,“子房先走一步了,长途跋涉,有些乏了。”
“没关系……来日方长。”
我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已经日薄西山。
张良的背影虽然清瘦,却挺拔地宛如一棵小白杨,在落日余晖里,透着些许凉薄和倔强的味道。
我从未想过,后来,我会凝视着这样的背影,骑着白马,踏着十里春风……去娶别的姑娘。
我曾以为他是太阳,会将我昏暗落寞的生命照耀得金光灿烂,却没想到,他是一阵阴风,吹灭了那为数不多的几丝烛光。
一计不成,我只得另想对策。看着正蹲在地上埋头啃食糖糕的胖白凤,又看看正盯着三篮子桃花瓣沉默不语的晚歌,我心里又有了主意。
“这事要是被将军知道了,阿真你会被狠狠惩罚的。”墨鸦站在窗边的树枝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一身小厨子打扮,对墨鸦晃了晃被面粉沾的脏兮兮的手:“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我在将军府偷偷摸摸地捣鼓了几天,终于研制出最好吃的桃花饼,且色香味俱全。
“尝尝看,味道如何。”我满脸堆笑。
“色香味俱全,不愧是公子的得意之作。”不愧是墨鸦,说的这话,我听得舒服到心坎里去了。
“很好。”晚歌面无表情地说到。
“凑合。”白凤一边往嘴里塞着桃花饼,一边鼓着包子脸说道,“钓张良大概是够用了。”
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我的第二个计划,就是用美食攻陷张良。
不过如果我这么做了桃花饼送去给张良吃,那小子是绝对不会吃的,生怕里面有媚(哔——)药之类的,所以我要想办法混进相国府,每天负责张良的饮食起居,等到他吃习惯了我做的东西,他就必然离不开我了,等这小子意识到了本公子的重要性,咳咳,抱得美人归之日也不远了。
那么该如何混进相国府呢?
我绞尽脑汁想了一天,总算想到了一个人,张良的亲弟弟张元。张元与白凤年纪相仿,长得也都是粉雕玉琢嫩汪汪的,虽然一个是相国府的世家子弟,一个是将军府的少年杀手,但这两人在业余时间还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爱好——做好事。
今天白凤扶了一个摔倒的老太太,明日张元就要去搀着一个老大爷过大街了,我时常能瞥见这两小家伙在满大街找好事做,还暗暗相互较劲。张元的心计与智商都比不上张良,从他那里下手就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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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郑北街,人来人往。
一个一身灰衣的少年跪在路边,小脸脏兮兮的看不情五官,旁边摆放着一口朽木做的棺材,面前的地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卖身葬父。
不用怀疑,这就是我的办法。据白凤透露,张元今天会来北街做好事,这是他的必经之路。墨鸦虽极力反对,但最终也勉强加入了我的苦情少年计划,此时正躺在破棺材里装死尸。
“哼,尼区,你欠本大爷家的钱还没还清呢,卖身的钱也得先还我!本大爷已经缺钱几天不去翠香楼看香香公主了!”歪着嘴大叫的纨绔子弟正是姬府四小强的凌霄。
为了加深这出苦情计划的悲惨程度,我特意又吩咐姬府四小强给我过来砸场子。这次没有排练,也没有给他们安排台词,以免背来背去就几句还搞得露陷,就靠他们自由发挥了。
“尼区,你这小贱人,就你这小身板还学人家卖身葬父,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值几个钱。”月卿这完全就是本色出演嘛,赞一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