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毕竟只是一个人,再加上手臂上的伤口再度撕裂,他的袖子已经被血浸透。
周宴北脸色惨白,双目通红,对愣在边上不知所措的倪晨吼道:“还不快滚?”
倪晨如梦初醒,然而就在下一刻,Eric与周宴北缠斗,将背后完全让给了John。
John抓起地上的刀子朝周宴北背上刺去的时刻,倪晨脑袋轰得一下像是炸开了,她猛地冲上去抱住John,用力把他扑到了一边。
可John力气太大了,光体型就差不多是倪晨的两倍,他手肘用力一甩,倪晨被他带飞了出去,“砰”的一下甩在路边的护栏上。
倪晨的身体受到剧烈的撞击,像是散架了似的,疼得眼泪直往下流。
周宴北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不欲再与他们纠缠。他一脚踢飞Eric,冲过去把倪晨从地上拖起来,二话不说揽着她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右拐之后进入交叉街道,周宴北的步伐一下加快了,她不得不紧拖着浑身疼痛的身体跟上他的速度。
可周宴北想要做什么她一无所知,方才的紧张还没有完全消除,她下意识想回头去看有没有人跟上来,头顶却及时传来一个声音:“别回头,镇定些。”
倪晨听了这话,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意:“莫名其妙地被人缠上,你叫我镇定一些?你是否该给我一个解释,而不是要求我一言不发地配合你。”
她说完,像是牵动到了身上的伤口,咝了一声,倏然捂住右手手臂。
周宴北瞧出她的异样,抓过她想缩回去的手,小心翼翼地把她袖子掀开,只见她的手臂上有一大块触目惊心的红肿,是刚才被甩出去时不小心碰到的。
难怪她疼成这样,刚才被他拖着这么跑还硬撑着一声不吭。
周宴北的心突然软了下来,他握着她的手腕的冰冷手心也渐渐热了起来。周宴北抬眼见倪晨倔强地咬着下唇看着别处,说道:“让你走干吗不走?”
倪晨倔傲:“万一你出事了赖到我头上怎么办?”
“口是心非的本事倒是不小。”
倪晨没再反驳,安安心心地低头看手上的红肿,大约有巴掌大一块,可见刚才John把她甩开的时候有多用力。
“疼吗?”他问。
“不疼。”
“不疼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周宴北戳了戳她的脑袋,“他手上有刀,你那么扑过去真是不要命,万一他心眼坏怎么办?”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你光想着要见义勇为了?”
倪晨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不明白这个时候他为什么非要和自己斗嘴。而且鬼知道当时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看到那人拿着刀靠近他的时候,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他不能死,那种冲动前所未有,她无法解释,也控制不住。
他低头看她,眼神如同皇后镇清晨细雨中的雾气,带着一丝神秘和朦胧,深邃眼底间不经意间滑过的一丝狡黠,瞬间释放了她内心的压抑。
他们沿着莫尔大道穿过瓦卡蒂普湖,周宴北的车就停在那里。
这几天皇后镇突然降温,从昨天开始就一直下雨,在他们上车前,雨势逐渐转大。
周宴北见倪晨衣着单薄,仍是那天穿的外套,便问她:“这已经是你带来的最保暖的衣服了?”
倪晨心里对他有些怨气,假装没听到他的话,于是自顾自地系安全带。
他眸色一深,对她说道:“你在车里等我五分钟。”
为了安全起见,周宴北将车门落了锁。等他一走,倪晨就开始六神无主。
那两个鬼佬说不定仍在附近,皇后镇就这么小的一个地方,如果他们有心纠缠,分分钟就能锁定他们的位置。
她脚心的凉意渐渐往上蹿,不一会儿就袭遍了全身,手指冻得动一下就疼。再加上手臂上的疼,令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一边拢着双手在唇边哈气,一边不住地回头看后视镜。
这一次周宴北没有食言,果然在五分钟内回来了,而且手里还多了一件棉袄和一个纸袋。他劈头盖脸地扔到她身上:“穿上,丑是丑了点,应该足够应付你后面的行程了。”
倪晨张了张嘴,随后低声向他道谢。
“把手给我。”他取出袋子里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到了她受伤的地方。
清凉的药膏抹在红肿处,痛楚立刻消散了不少。
乍然而来的温暖令她心里狠狠一颤,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对他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其实她是见过他的,那天在奥克兰的晨曦中她就认出他来,她想起了这个男人年少时候的样子,只是这么多天一直在假装不认识而已。
大约是因为如此,当时她才会奋不顾身地扑向John。
那时的他眉宇间全是孤傲和清冷,没有现在这种经历世事后的圆滑和妥帖。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似乎跟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不同了。
倪晨想着一些原本打算永远尘封的往事,眼神一时不知该往哪里看,便只好低着头假装认真地穿衣服。
他说得没错,衣服虽然很丑,但的确很保暖。穿上后,她就像是进入到了暖和的被窝中,比刚才舒服了许多。
“本来想带你逛逛镇子的,没想到那两个人会追过来。不过这雨越下越大,原计划也进行不了,只能带你去山上了。”周宴北无奈地说。
倪晨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周宴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什么都能掩饰过去?”
“倒也没有,比如现在你不就看穿了我伤得不轻、力不从心吗?”他握住方向盘正准备出发,手腕处忽地一热,只见受伤的手臂被她抓了过去,并撩高了衣袖。
新添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包扎,袖管刚才又被Eric粗鲁地撸起,此时,血已经浸透了衣袖,可他居然还能一声不吭地跑去给她买衣服和药膏!
“药包带了吗?”倪晨低着头,声音闷闷地问。
周宴北盯着她说:“在后座。”
倪晨回头抓过药包,鼻子不禁酸了酸:“这都什么事啊,我明明是来旅游的,居然干起了护士的活。”
“多好,练就了一项新技能,天天向上。”周宴北笑着鼓励着说道。
“不痛吗?”倪晨抬了抬眼皮,手上的力道不自觉轻了一些,相比较而言,新添的这些伤虽然看上去密集,但比昨天的伤口浅了不少。
“本来挺疼的,看你刚才忍着疼忽然也不那么疼了,咱们这算是同甘共苦了?”周宴北说。
他这么漫不经心开玩笑的样子,令倪晨心里某个黑洞一点点裂开,少年的意气风发渐渐和眼前人重合。
周宴北那双眼睛定格在她垂着的侧脸上,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又在不经意间地靠近,令倪晨心里小鹿乱撞。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诱人的男性荷尔蒙,如同一个教唆人犯罪的诱惑者。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周宴北道。
“这种烂俗的梗你已经用过了。”
“所以为什么你两次都不敢正视这个问题?”周宴北穷追不舍问道。
消毒、包扎、打结、放下袖口。倪晨做完这一切才从容地看向他:“因为我们的确只是萍水相逢。”
“倪晨,你对我有偏见。”周宴北说。
“在这种情况下,想不对你有偏见很难。”倪晨大大方方地承认,随后调整好自己的姿势,裹紧身上的棉袄。
“从来没有女孩儿会挡在我面前,你是第一个。”他说这句话时别有深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诱惑。
倪晨心乱如麻,扭头转向窗外,镇定地说道:“换成别人我也会那么做,你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这句话说出来后连她自己也不信。
她一向习惯明哲保身,从不多管闲事,如果不是周宴北她怎么可能不顾安危地扑上去?
说到底,许多心虚只在一念之间。
“是吗?”周宴北沉声低笑,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僵硬。
不知不觉雨水已经糊掉了整块挡风玻璃,过往游客在雨里闲庭漫步,有说有笑。
从旋转餐厅用完餐回来后,他们之间仿佛陷入了僵局。
倪晨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对他说过什么冒犯的话。在她看来,不管这一小段旅程有多冒险,等她回国,所有的回忆都将被她抛到脑后。这只不过是一段旅程中的小插曲而已。
到了后半夜,倪晨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干脆起床打开电脑重写策划书,写着写着又停了下来,脑海里不自觉地冒出周宴北——那个既洒脱又神秘的男人。
她没想过原来他长大后会是这样,比她想象中更吸引人。想到这儿,倪晨垂下头,兀自笑了笑。
房外在这个时候响起刷卡声,她的笑意骤然凝固在唇角,眼疾手快地从床上抓过手机。然而下一秒,周宴北出现在门口。
看到书桌边的倪晨,周宴北微微一愣,而后笑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说话间,他关门落锁,似乎毫无擅自闯入别人房间的羞愧。
倪晨眼神一冷:“你随随便便进入我的房间,似乎有些不合乎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