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他却只是一声轻咳,再没有其他吩咐。
时间一点点流过,我不时抬眼查看,始终一言不发的殿主,始终毫无动静的江无缺,两人静默僵持,直到一地水渍全部转干,江无缺的手边,也不再有发端的水珠一滴滴落下。
平静的囚室,不时有冷风从窗口吹入,我冷得牙齿打颤,却还要拼命咬紧牙关。
殿主忽而传来一问:“很冷?”我即刻低下头,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冷就把它穿上。”声音已到了面前,近在咫尺,我抬起头,看到手中拎着一件外袍的殿主。
袍子自他身上刚刚脱下,我自然不敢去接,垂下眼,极小声道:“……不冷,属下……”
“穿上吧。”他却绕到我身侧,为我将外衣披在身上。
一瞬间由体温而来的暖意,令我的心口生生一紧。
于是慌张地将头埋得更低,“……谢谢殿主。”
他也不再说什么,转过身,依然看向江无缺。
又是悄无声息的对峙,我偷偷去瞄囚室正中,江无缺仍在坚持,如此阴冷的囚室,几近冰冻的清水,虚弱到只能靠药物维系的身体,他却始终在坚持,我以为他渐渐会放弃,但这一次他偏偏执意令自己清醒,明明眼睛一闭,便能毫无所觉地昏死过去,那样岂不是更好?
为何这次、他忽然变得倔强?
殿主抬头去看窗外天色,“什么时辰了?”他忽然问。
我一惊,“不、不知……”
答完便狠狠咬住自己嘴唇,却不如不答。
殿主抬脚,走至江无缺面前,“忍得很久嘛,那就继续吧。”
……
初始我以为这场游戏告一段落,却没想到竟是刚刚开始。
一直延续到深夜,殿主最终意兴阑珊地离开。
走时什么都没交代,我便眼睁睁地看着铁门闭合,下一瞬奔至江无缺身侧。
“你怎么样?”我解下身上外衣为他披裹,他动了动,想将衣物扯下,终是没有力气。
我知道这是殿主外袍,但他的衣服在脚边,全部都被水浸过。
我叹口气,索性伸手,自衣下将他赤/裸身子抱住,手掌在他冰冷的背上来回摩擦,像在为一块被雪埋过的石头取暖。
“为何不先认输……”我忍不住问,“殿主只是想等你支持不住。”
他没有回答,我终于将他的脊背搓出一丝热气,便将他扶到囚室铺了茅草的一角坐下,连自己的外衣也脱下来为他裹在身上,再去关窗,去点起所有的火把架在他身边。
“好一点没有?”我问,囚室变得明亮回暖,才看出他此刻的脸色已经发青。
嘴唇更是早已变了颜色,紫得骇人。
他靠着墙壁,眼睛半张,却没有睡去。
我坐到他身侧,看他毫无声息得如同死人一般,“你说过不会害我的,”我道,“但你这样……真的会死。”
他依然不出声,我靠近,手伸进衣下为他号脉。
至少要确定他安然无恙,我才能放心地出去为他烧热水,煮药、煮姜汤。
“对不起……”他却突兀地说。
我抬头,他已将眼睛闭起。
“……只有这样……他才能尽兴……”
解释的声音,有些苦涩,与江无缺本身的音色相差甚远。
“没关系。”我回应,根本也不是自己能过问的事。
☆、第六章
等出了囚室外间,一眼看到殿主昏倒在穿堂的过道上。
他大概已经将今夜的守卫尽数调离,所以夜深人静的此处,才没有人发现他不支倒地。
我径直走过,又退回,蹲下,用力将人推转,“殿主,醒醒……”
对方轻哼一声,没有即刻将眼睛睁开。
近看,大半张脸全被覆盖在如火焰般红色纹路的面具之下,唇色浅淡,我无法确定他眼下的情形,唯有强拉出手腕为他诊脉。
手指按住脉门,一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平日不动声色的殿主,如今竟然深受内伤,并且相当严重。
小心翼翼地将探脉的手指收回,抬眼,才发现面具下一双眼睛已然张开,正直直地注视我的一举一动。
“殿主……”我倒抽冷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在我面前坐起,“怕什么?”听不出起伏的声音,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我不敢答,也答不出,受伤这件事恐怕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不然殿主也不会只身一人来问江无缺明玉功的秘诀,这种内伤很明显,是练功练岔了气,而且极为严重,妄动真气便会死生一线。更何况,他是仇皇殿的殿主,他受伤,会让所有的敌人伺机而动,令他自己身陷险境。
所以我更加不明白,在囚室的时候,他为何不将我也支开,像如今这种情况,摆明了是给我机会发现他的秘密。
然后会如何呢,江湖上的人物总是信奉一条真理——只有死人才能恪守秘密。而眼前所坐的是仇皇殿主,他对一无所知的人,尚且能够毫无理由地出手。
“我问你怕什么?”第二声音量提高的问句,保持他一贯波澜不惊的柔和语调,却将我所有思绪打乱。
“没有……我没有怕……”
“没怕就把头抬起来。”
“是……”
勉强抬头,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勾唇一笑,相当细薄的唇形,对方的唇角带有明显的轻讽,我忽然想起自己筹划带江无缺脱逃一事,也还记得自己曾在这个人眼皮底下不遗余力地打探解星恨身世,那时我是何等得无谓而自以为是,早忘了在这个手段过人的仇皇殿主面前,他不发一言,我便已经不敢抬头,说话尚且不能连贯。
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那些胆量,让我无所顾忌地探寻与密谋。
或许是每一次的有惊无险,我明知道仇皇殿的殿主喜怒无常,但每一次他出现,该怒的时候却从没有怒过,也因此令我忘了何所谓喜怒无常。
“扶我起来。”他吩咐。
我靠上前,触到他的手,好冰。
才想起他将外衣脱下来给我,自己又在通风的过道里躺了许久。
我搀他的手臂,按他的吩咐,将他扶回书房。
这还是第一次,我走出穿堂的另一道门,来到仇皇殿的前庭。
殿主的书房与囚犯的囚室相比,自然要宽敞精致上许多,但并非我想象中的富丽堂皇,甚至简朴得有些令人失望,屋子很大,也因此尤为冷清,没有太多物什,似乎主人什么都不爱,也什么都没有兴趣收藏。
将门窗关好,点亮油灯,我转回身,听候吩咐。
“你过来。”殿主的声音响起。
我走近,站在他书桌一侧。
他将手伸出,放到桌面,抬眼看了看我,便问:“如今江无缺活得好好的,你说是我下手太轻了,还是你的医术果真技高一筹?”
我垂眼,这种问题没有什么技巧可言,答案从来只有一个:“是殿主不让江无缺死,他自然不会死。”
“我没有不让他死。”他却咳着笑起来,“你既然是大夫,过来,替我诊一下脉。”
我老实地上前,伸手把脉。这件事是必然会发生的,我也早已料到,既然来了这里,而殿主的伤又不能再拖,再者也不能让太多人知晓,他千挑万选,却偏偏选了最不起眼的我为他诊治。
我是治囚犯的,如今却要来医殿主。
也想过,或许他身边当真没有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医师,但我看来同样不值得信赖,他不认得我,为何要选我?
“怎样?”我收回手,听到殿主问。
“血气阻塞,有性命之忧。”
抬眼,与他的视线相遇,凉寒的眼神,直视时比想象中更为迫人,却没有想象中的残戾。
他动了动唇角,“如此严重吗……”
“就是治不好了?”他接着问。
“完全治好很难……但我可以尽力。”
……
片刻后,书斋床前。
我准备好针药,殿主在一旁脱下上半身中衣。
将头发撩到身前,他俯身趴在床上,露出□□背部。
我落针,聚精会神不敢有半分差池。
忽然听到他道:“你身上有女子的香气。”
手抖了抖,便差一点将针扎偏。
他侧脸趴在床上,单看书桌一角,忽然又道:“想女子也做不得大夫,会看尽天下男子的身体。”
我笑了笑,竟鬼使神差地接了话:“那女人生病,男大夫岂非要占尽□□?”
殿主扭头向我看来,“你又做了几年的大夫?”他戏谑问,“可看过女孩子的身体?”
我不答,本该扎进三分的针,一用力,入肉四分。
金针刺穴,多一分,多出的疼痛以千倍计。
我并非失手,也决不是刻意,不然也不会真刺下去之时心惊胆颤,却对比我针下的人,完全没有感觉一般。
“痛……不痛?”我小心试探着问。
得到的答案是:“不会,继续。”
突然间,对殿主这个人,我生出了几分好奇。
他应当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不像普通人刀砍一下都会痛死过去,他应当也经历过风雨,背上更多经年累月的伤痕,虽然时日一久都已愈合,却一点不比江无缺的皮肉看上去平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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