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张脸散发着难言的病态美,偏女相,有些过分好看。
一眼看过去,半分没有肖像慕远风的地方。
我从桌上抽了根吸管插进杯里,放到他嘴边。
他小口的吸着。
眼底的开心像烟花一样肆意绚烂,让整双眼睛都变得神采奕奕,颇有眉飞色舞的姿彩。
他喝完水,哑声问我,“你怎么在这?”
他应该是知道金慕渊就在外面的,伸长了脖子看向我身后。
我突然间,就不知道,该不该把慕远风就在他隔壁的事情,告诉他了。
他看我没说话,又问,“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这样的语气。
这样的逆来顺受。
我皱眉看向他,“以后?你要在这住多久?”
慕城笑了起来,白皙的脸上染了粉色一样,让整张脸都妖艳着。
他说,“苏燃,你应该不知道我的病吧。”
我摇摇头。
慕城又笑,似乎是在思索要不要告诉我。
他看着我一时没有说话。
我就轻声说,“其实,我是想问问你,怎么从牢里出来的。”
病房内有个落地窗玻璃。
向阳。
接近正午的大太阳不遗余力的烘烤着它所能照射的每一处角落。
金色的暖阳洒在洁白床单上,洒在慕城放在外面的两只骨节修长的手上。
他用那只白净的手理了理微皱的床单,又伸手在半空接住太阳洒下的阳光。
半晌,才对我说,“我做了器官移植手术,需要长期服药的。牢里湿冷阴暗,我的抵抗力差,小感冒都可以要了我的命....”
他苦笑一声,朝我摊手,“然后,他把我接到这了。”
我可以听出来,他字里行间,对金慕渊,竟然是感激的。
那我,还要不要告诉他。
他的亲生父亲,还有半年就要死了。
他的亲生父亲,就在他的隔壁,心心念念的想着他。
我犹豫着问,“慕城,你恨你爸吗?”
听到我问这个,慕城笑了。
他如果是个很健康的男人,一定会招惹大片花蝴蝶。
可现实却是,他只能躺在这里,接受日复一日的治疗。
他该恨的。
可他没有。
他告诉我说,“苏燃,我不恨谁。”
他的目光太过澄澈。
以至于,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愿意靠近他。
他说,“全世界,我对不起的人一共两个,一个是你,还有一个,就是我的那个兄弟。”
出车祸那天,撞我的那个司机,除去是秦家的司机身份。
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慕城的老乡。
许许多多,阴差阳错。
一次次。
无数线索指引着我,去秦安雅那里寻找答案,寻找真相。
到头来,永远都是一场空。
“慕城,你后悔吗?”我问。
这句话我也问过金慕渊。
于是,当我这句话刚说出来,门外的皮鞋踏了两声。
慕城抬手掩住脸。
虽然我觉得他好像是在哭,可并没有眼泪流出来。
他低声说,“后悔。”
我觉得。
这辈子,我都不会再遇到像慕城这般坦率的人。
可他却差点害死我。
在我走之前,他问我,“苏燃,你有没有原谅我?”
我回头笑着问,“我都来看你了,你说呢?”
他悲凉地笑。
脸上是凄美的表情。
伴着两道细长的泪痕。
他苦涩地说,“苏燃,其实你这样的人最狠心,什么都装在心里,嘴上说不介意,心里其实很介意。”
我保持的所谓得体的笑,彻底消失殆尽。
我回头看着他说,“慕城,谁伤害过我,我都会记得,我记得身上的每一道伤。”
我把头转向病房门口。
声音很轻,可我知道那个人一定听得到。
我说,“伤口虽然不疼了,可是疤痕还在,一直在。”
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告诉慕城,慕远风的事情。
我出来后,金慕渊就倚在门边看着我。
他身高腿长,脸又好看,活像个t台男模。
我刚出来就被他霸道而温柔的箍在怀里,近距离看着他薄唇一开一合,轻声问我,“什么伤口?”
如果他没有问出这句话,我想,我是要被他惊艳一把的。
他专心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眸子里的光亮得惊人。
特别是现在。
他的眉骨微微凸着,两条眉峰皱在一起时,一双眼睛就不自觉眯了起来。
这样专注的金慕渊,俊帅得让人发疯。
我指了指脸,“脸上,嗯,留疤了。”
有时候。
我真的希望,金慕渊能像慕城那样,听懂我的话。
当我说不介意的时候,知道我是介意。
当我指着脸上莫须有的伤口胡诌八扯时,轻而易举的拆穿我。
可金慕渊不是慕城。
他只是用食指勾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抬到他眼皮底下细细看了会,才说,“我怎么看不到。”
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出我的话外音。
可我,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了。
明明该放下的过去。
再次张牙舞爪,叫嚣着。
让我翻盘。
突然地,有些乏力。
我偏头躲开他的禁锢,垂下眸子看着地板说,“回去吧。”
他却突然像是生气一般,再次捏住我的下巴,眸子沉沉地问,“叹什么气?”
我心下一愣。
我什么时候叹气了。
刚刚?
可能是我呆愣的模样取悦了他。
他一边松开我,一边问,“无意识叹气?”
我轻轻“嗯”了一声,“不知道,可能站久了。”
我这句话刚说完,金慕渊就弯腰抱起我。
我,“.....”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如果我说,最近缺钱花,他会不会再把自己钱包递给我。
他没有说话,四平八稳的抱着我走了出去。
我肚子越来越大了。
他抱得很紧,我近距离盯着面前圆鼓鼓的肚子,陷入一种难言的复杂纠结状态。
孕妇都是丑的。
又肥,又丑。
金慕渊平时都是怎么看我的呢。
一直站在大太阳底下,还保持着笔挺站姿的许同帆,看到我们过来急忙打开后车座,连带着开空调散热。
刚坐上车,就听金慕渊说,“去静风路。”
我身子僵了下。
那是金母住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一章 活着
我第二次来这个地方。
第一次来就出车祸,以至于,我从没想过,我还会再次来到这个地方。
金母不知道我们过来。
因为车子刚开进来,她就面带惊喜的走了出来。
她只穿着件素淡的藏青色宽松罩衫。
脸上素淡苍白,眼底的黑眼圈有些重,短短几个月不见,她像苍老了十多岁。
看到金慕渊时,她甚至眼睛都红了,有些拘谨地站在那说,“来啦?”
旁边走来家政保姆,问,“先生在家里吃饭吗?”
金慕渊看了眼我。
居然是问我的意思。
我看着那个满怀希冀地盯着金慕渊的金母,咬着唇说,“妈,我们在这吃。”
金母满心欢喜地看着我,“哎,哎,好好。”
又转身对身边的人说,“快去,熬汤,多做些菜。”
家政保姆应了声,忙活去了。
金慕渊揽着我走在金母身后。
我看到这个有些沧桑的女人,在转身的时候,轻轻擦了擦眼泪。
jm的大权早已尽数落在金慕渊身上,早在慕远风动手时,金慕渊早已把所有外放的股份统一收回。
金母手上是什么都没有了。
而和慕远风离婚。
所谓的财产平分,他们竟然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就连这套小苑别墅,都在金慕渊的名下。
我不知道金慕渊为了这一天筹划了多久。
但看到金母的样子。
可以想象,他现在的所为远远超出金母对他的预期了。
如今,整个金家,没有一个人能对他构成威胁。
金母走到客厅沙发,把靠枕放在沙发上,对我说,“坐吧。”
“好。”我靠在金慕渊胳膊上。
等他坐了,才贴着坐。
保姆端了茶过来。
金母转头吩咐,“再来杯水。”
金慕渊轻轻皱眉,说,“橙汁。”
他是给我叫的。
我最近又喜欢喝各种各样的水果汁。
金母愣了半晌,对保姆说,“要现榨的。”
我朝她笑笑,“谢谢。”
金母浅笑着看向我。
带笑的眼神比在巴黎那时候亲切的很,比之还多了几分真诚吧。
她轻声问我,“孩子查性别没有?”
我摇摇头。
也不敢把林欢说的瞧着肚子就像个男孩——这句傻话说出来。
金母就满意地笑,“没事,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金慕渊在这时候握住我的手。
他没有说话。
只是侧头看了我一眼。
眼底有极浅的笑意。
我想,他要是把金母那句话也说一遍,我今晚做梦也能笑出声。
可是没有。
他看了我一眼就转过脸,取了面前的茶品着。
我盯着他伸在茶几前的两条笔直的长腿,西裤勾勒出紧实流畅的线条,一个屈腿的动作,隐隐彰显着两条长腿结实健壮的力量。
这双腿和这个男人一样,霸道张狂,单单一个动作,就圈画了自己的领地,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
等到家政保姆端了橙汁过来,我轻轻喝了一口,又说,“洗手间在哪?”
金母指了保姆带我过去。
我就起身跟着走了过去。
金慕渊看样子是有话和金母说的。
就算没有。
金母也是有一箩筐的话,想和他说的。
而坐在那的我,显然不太能融入现下的场面。
一楼的房间很多。
家政保姆指着一个白色的门对我说,“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