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挑的助理是为了照顾我。
他也不会给我选择的机会。
他甚至不给别人难过的机会。
徐来曾经送过我一根红绳。
那时,他告诉我,是他妈妈给的。
可金慕渊说,他身边用的人,都没有父母。
那就代表,徐来送我的可能是他身上唯一,一件母亲留下的东西。
我拿着那根红绳怔怔发呆时,金慕渊从我手里抽走了红绳,大步走进了洗手间。
然后我听到抽水马桶轰隆作响的声音。
我没有生气。
我很平静的问他,“金慕渊,他已经死了,我连缅怀一下都不行?”
金慕渊冷戾的眸光射向我,周身气息极冷,说出的话像掺了毒的刀一样,一刀一刀刺过来,“苏燃,别说他死了,就算他没死,在我面前,你也不准想!”
这些话,以前听到的时候,还会怦然心动,还会止不住地幻想。
破灭的次数多了。
我就不敢再想了。
我在他眼里,就像他的专属物。
别人不能看,不能肖想,不能碰。
他每句话,每个动作,每个表情。
每每一瞬间。
都能让我误以为。
他爱的人。
是我。
...
我换上新的白色长裙。
他衣柜的旁边放着我的衣物,一件件纯白色的长裙。
怀孕近七个月的肚子,穿着这样的裙子,我不知道丑不丑。
可我知道,许同帆看到我出来的时候,表情有些扭曲。
我甚至不太清楚,金慕渊这些裙子是不是买给我穿的。
因为,喜欢白色长裙的不止我一个。
还有个女人,她叫秦安雅。
我安静的坐在客厅喝粥。
许同帆倒了水果榨汁给我,我抬头朝他笑笑,“谢谢。”
他立马把身子压得更低,“苏小姐,不要跟我说谢谢,爷听到了会生气。”
我没有说话。
身后传来脚步声,以及金慕渊独有的低沉嗓音,“听到什么会生气?”
许同帆看着我,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
我已经站了起来,抱着肚子问刚进门口的金慕渊,“待会去哪儿?”
我想,穿这件长裙之前,我就是有目的性的。
想看看金慕渊的反应。
而事实是,金慕渊盯着我的肚子皱了眉,他眉头皱的不深,可依然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股肃杀的气息。
许同帆不禁担心地看向我。
我故意挺着肚子朝他走过去,“不好看?”
我以为他会质问我,为什么穿这件。
我以为他会告诉我,这不是我能穿的。
可他没有。
金慕渊直接拉着我,下楼,坐进后车座。
他再次把我带进jm旗下的shoppingmall里,重新给我挑了几条裙子。
又让我当场换了一条裙子。
黄色的裙子。
他看着我说,“我记得,你之前穿过这个颜色。”
我是穿过。
可他从没问过我喜欢什么颜色。
因为。
我也喜欢白色。
我想,他不让我穿白色的原因,是很简单的。
因为,我穿起来没有秦安雅好看。
我的身材都走形了,腰粗了,脸也胖了,小腿都肿了。
我平静的坐在后车座里,眼睛看着车窗外的景物。
过了会,听到许同帆说,“爷,到了。”
我抬头看向车外。
是一家国外的私人医疗所。
我实在害怕医院这种地方。
下车的瞬间,忍不住握住金慕渊的手问,“你不会把林欢碎尸了,放在这里吧?”
金慕渊难得露出那种表情。
眸子里装满了荒唐,好笑。
这样的表情让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张棱角分明的轮廓,愈发深邃犀利,好看惑人。
“带你见个人。”他说。
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连忙回握住他的大手,紧紧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即便是私人医疗诊所,所到之处和医院并无多大差异。
浓烈的消毒水味,冷气拂面。
单一的白色墙壁。
我无法想象三个月前还威武雄壮的站在病房里面,指着金慕渊口气恶毒的说,“你会有报应的!”——的人,此时此刻,就躺在我面前。
虚弱无力。
像是生命已经到了尽头,鼻端罩着氧气罩。
这是金慕渊的假父亲。
看到我们进来,先前围在慕远风床前的几个老外医生全都走了过来。
我听到金慕渊问,“有救吗?”
几个老外摇了摇头,他们说着不娴熟的中文,“金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他最多可以活半年。”
金慕渊点点头,几个老外就走了出去。
慕远风是在听到金慕渊说话那一刻就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赤红。
想必,他一辈子都不会预料,谋划了那么久,到头来一场空。
甚至,还落下个只有半年寿命的下场。
看到他,我就无端想起慕城。
那个悲伤的慕城。
金慕渊站在慕远风床前,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拉着我就要走。
我不明白他带我过来的意思。
不过,我想,慕远风也不明白。
在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一样,大力咳嗽着喊出一句话来,“你,你....把他...藏哪了!”
我脚步顿了顿。
他说的是慕城。
慕城已经从警局出来了?
我抬头看向金慕渊,他眸色微黯,坚硬的侧脸削肃冷漠,冷冷回过身,朝慕远风露出一个,可以说是嗜血的笑。
他说,“按照他自己的选择,扔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让他自生自灭了。”
照理说,这样的做法慕远风应该相当满意才是,谁知道他听完咳嗽的更厉害,氧气罩被他一把拽了下来。
他对着金慕渊的背影破口大骂,“畜生!你会....遭报应的!”
金慕渊嗓音冷冽,“慕远风,管好你那张嘴,如果你不想剩下的半年变哑巴的话。”
他威胁人的气场极强,冰冷无温的声音灌到耳朵里,都自带低气压,让人不自禁噤声。
慕远风梗着脖子,死活没说出反抗的话来。
他床头的机器不停地发出催命符般的叫声,不一会就有个护士从门外赶了进来,帮他戴上了氧气罩。
我以为金慕渊不允许我穿白色的裙子。
是因为秦安雅。
不曾想。
是因为慕远风。
在将死之人面前,穿白色无异于,提前送终。
第一百二十章 疤痕
金慕渊牵着我离开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慕远风,他直勾勾地盯着金慕渊的背,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几欲烧穿人骨的恨意。
我侧头看向金慕渊刀削斧凿的侧脸,轻声问,“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神情不变地看着我说,“让他亲眼看着,我们活的很好。”
金慕渊从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
特别是像自己不喜欢的人,证明。
可他说的那句话那样真。
让我觉得,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走出了私人医疗诊所。
我停下了。
黑色车身旁站着许同帆,他打开后车座的车门,躬身等着我们。
徐来从来都是不卑不亢的站在那。
不会像许同帆这样,卑微。
金慕渊回过身看着我,眼底依旧一片深渊,看不清。
十月初的天气,有风,有太阳。
风和日丽。
我仰头看向逆光而站的男人,看他被暖阳柔和的面孔,看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我轻轻问,“金慕渊,慕城他,也在这里对吗?”
和这个男人,相处久了。
开始了解他的脾性,了解他或真或假的语气。
也,摸清了他,惩罚的手段。
他的目的可怕的一致,那就是让别人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
那个悲伤的慕城。
此刻,遭遇着什么。
让慕远风对金慕渊产生那样强烈的恨意。
金慕渊好似低笑了一声。
随后他伏低了背看着我,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像慵懒的狮子一样,温柔无害的面孔。
他说,“如果在,你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说,想去看看他?”
明明是轻松的语气,说出来莫名让我觉得脊背发寒,强大的压迫感逼得我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大手一伸,狠准快的卡在我的肩头。
力道不重,却让我瞬间如坠千斤。
他用低沉质感的嗓音,轻声问我,“嗯?”
我咬着唇,僵硬的摇摇头。
原以为,金慕渊会直接带我上车,谁知道,他直接大掌揽着我再次走进了私人医疗诊所。
十月初的凉风刮过,传来他压得极低的嗓音,“让你看看也好。”
我侧头看到他嘴角勾起的一抹讽意。
很浅。
慕远风是在一楼的最里间的病房。
金慕渊带我去的是慕远风隔壁的那间病房。
一墙之隔。
慕远风,会知道他的亲生儿子,跟他只有一墙之隔吗?
不得不佩服金慕渊的手段。
没有什么事,比生不如死还让人无端恐惧了。
我轻轻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金慕渊站在我身后。
直到我站在慕城病床前,金慕渊都没有走进来。
可我知道,他就站在门外,站在可以看到里面情况的角度。
床上的慕城依旧苍白着脸,从我认识他那天起,他的脸色就一直是病态的。
可能听到声音了,他没有睁开眼,只是喊着,“水。”
干涩沙哑的声音。
和第一次遇到他时,一模一样的场景。
我抱着肚子去给他倒水。
可能听到冷水和热水交替时,中间不连贯的几秒。
等我走到他面前时,他就睁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慕城应该长得像他的母亲,细长的眉,桃花潋滟的眼睛,蝶扇形密集的睫毛,微张的唇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