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现在,不敢揭穿。
我看着他穿着笔挺的西服,头发也精心打理过。
他嘴角还有很浅的一道疤痕。
他看着我嘴唇颤了颤,低声说,“我和朋友在这吃饭,真巧...”
我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袖子,用最冷静的声音说,“带我去看,你的朋友。”
他果然面色一滞。
僵硬着脸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说完就要转身。
我大喊了一声,“李浩!”
应该有谁来阻止我的。
谁来,阻止我。
酒庄的中央空调一直开到长廊,我感觉胳膊上一片细细麻麻的鸡皮拔毛而立。
手在抖。
身体也在抖。
我听到自己诅咒似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长廊,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炸在左心房,撕裂出一个新的口子。
“你,和金慕渊是同学?”
李浩猛地抬头看向我,他摇头的动作看在我眼里无异于是在点头。
他知道的。
我太了解他。
他知道的!
可他还是对我撒谎了!
骗了我整整两年!
而我,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脸上一片湿冷,我抹掉眼泪咬着唇问,“所以,你是怎么救了我的?”
....
一个人,究竟要被伤过多少次。
才能淡然地面对当下。
或许是我脸上的目光太过空洞绝望,在我转身的时候,李浩不怕死的跟在我身后,一直拉着我,“苏燃,对不起,我发誓,我那时候是真的想和你结婚的!我发誓!”
我什么都听不到。
脑子里一根弦崩的紧紧的。
撩开了裙子,大步走向金慕渊所在的那个包厢。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在包厢里。
而是和邢总站在门口聊天。
看到我来的时候,刀锋眉挑了起来,“怎么这么...?”
话音蓦地顿住。
因为,他看到了我身边的李浩。
邢总看到李浩出现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
惊讶,懊恼,不忍。
在我面前的三个男人。
把我当傻子一样。
他们看着我的时候,是不是都在想,我怎么这么蠢,蠢到现在才发现!
我掀起嘴角笑了,“怎么,不认识自己的同学吗?”
金慕渊沉了脸,他不发火时,面无表情的轮廓就像生气一样,让人不自觉噤声。
现在只单单抿唇的动作,就无端透着股肃杀的味道。
他走到我面前想伸手揽着我,“苏燃....”
“滚开!别碰我!”
我挥开他的手,突然的嘶吼像受到重创的动物发出的悲鸣一般,凄厉绝望。
物理角度来看,力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可是,打在他手上的那只手,痛到整条手臂都发麻。
而他却面色不变。
就好像,此刻我的心脏都在被人拿刀凌迟着,一抽一抽的泛着疼。
而他,就是那个刽子手。
我嘶吼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包厢内的人听到动静忍不住打开了门,伸头过来看。
金慕渊猛地回身一脚踹上包厢门,怒吼一声,“都他妈滚进去——!”
他回过身走到我跟前,一把拉着我就走。
我不停地拍打他的手臂,踢他的腿。
他都没有松开。
然后我捂着眼睛压着哭音说,“金慕渊,一直玩弄别人很开心吗?”
可能刚刚喊过那一嗓子,导致现在喉咙又疼又哑,发出的声音也沙哑的厉害。
金慕渊没有说话。
他或许表情变了。
可我看不到。
我捂着眼睛,按住泪腺,却还是止不住涌出来的眼泪。
那般绝望的眼泪。
身后的李浩追了上来,他伸出手拦在我们面前,对金慕渊说,“你要带她去哪儿?”
金慕渊暴戾的上前扯起李浩的领子扔到一边,声音冷得刺骨,“跟你没关系,滚——”
我站在那像个旁观者一样,静静地看着李浩被金慕渊扔出半米远,声音冷静地就好像不是自己发出来的一样,“所以呢,金慕渊,我跟你有关系吗?”
“你说什么!”他瞪着吃人的眸子看我。
“我说...”眼泪再次落了下来,我不想再擦,只好任它流下来,砸落在地。
“你玩过的女人送给自己同学玩,同学玩腻了又送给你玩,我算什么,我苏燃算什么,我跟你有关系吗?”我轻声说着,颤音太重,以至于我把唇咬出血才让自己说出一段完整的话。
李浩听到我的话,眼睛都红了。
他一直摇头,对我说,“苏燃,不要那样想,不是那样的!”
哦,不是那样。
那是哪样呢。
在我不停感激上苍派来李浩拯救我的时候,他们是不是都在背地里嘲笑我的愚蠢呢。
李浩在把我救回来时,看着我流产,看着我发疯,看着我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待我的呢。
呵呵。
我扯起唇无声而讽刺地笑了。
在我想放下过去的时候。
现实没能放过我。
我从两年前被李浩救了那一刻,就陷入了另一场阴谋。
而不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我苏燃,一直像砧板上的鱼一样,只能等着被宰杀。
宰杀我的人,叫金慕渊。
金慕渊转过身看着我,居高临下的姿态,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盯着我说,“苏燃,从前的权当我对不起你,但是现在我们...”
“对不起你妈——!”我奋力挥开他牵着我的那只手,声音抖得厉害,连带着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栗,“金慕渊,一句对不起就能挽回一切吗?!”
他隐着怒意,额头青筋都崩出来,一跳一跳的,“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一直以来,不都是他想怎样就怎样吗。
我有选择吗?
我狠狠抹掉眼泪,手指用力掐在手心,疼痛麻痹着那颗被撕开口正汩汩流血的心脏。
我轻声问着,“金慕渊,杀了人,然后说声对不起就没事了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枪
李浩告诉我,两年前,是金慕渊打电话让他到榕市海边把我救了回来。
不。
不是救。
只是换个地方,继续惩罚我。
因为,在他金慕渊的字典里,从来都只有让人生不如死。
他怎么舍得让自己的玩物死掉呢。
于是,一瞬间。
李浩两年前对我所有的好,都成了阴谋。
一个讨好金慕渊的阴谋。
我现在,只需想想,就觉得脑子里炸裂般疼痛不已。
就连和他的拥抱亲吻都让我恶心得整个人不停抽搐。
金慕渊大力拽着我的胳膊,冷声质问我,“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我的孩子死了。
死了!
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他像是玩一场无伤大雅的游戏一样,把我丢下海,再让另一人去捡回来。
看着我流产发疯,千疮百孔。
然后,无聊的随手一扔,就是两年。
等到人生太过无趣时,一时兴起又把我抓到跟前,放在身边把玩着。
我是人。
只是个单纯渴望被爱的女人。
我不是塑料。
我有感情。
在我两年前没被他扔下海之前,我这颗心脏还会为他跳动着,怦然心动着。
然后,他亲手毁了我。
两年后,他再次闯进我的生命里,突兀莽撞,让我措手不及。
然后。
我才心酸的发现。
我还爱他。
爱这个。
不爱我的男人。
“什么意思?”我笑了,眼泪冲刷在脸上,一道一道,眼睛像进了盐水一样,疼到睁不开。
金慕渊眸色深沉地睨着我,掐住我的那只手又紧又重。
我不在乎被他掐痛,再痛也没有心里痛!
我看进他的眼底,声音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缠绕在我们周身。
冰冷渗人。
我说,“金慕渊,你跟慕远风一样!”
恶毒的诅咒再一次降临。
上一次,我心疼他,极力护着他,在差点杀死我的凶手面前害怕到腿抖,却依然想维护着这个男人。
这一次,我在偌大一个庄园长廊里,在李浩面前,再次说出我平生最恶毒的话。
我说,“金慕渊,你跟慕远风一样!不配做一个父亲!我的孩子,生下来是我的!不是你的!”
说完那句话我狠狠踹了他一脚,趁他松手的空隙,我立马小跑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意料之外的,那个人没有追上来。
我拐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里看到李浩被金慕渊揍得躺在地上,却还死死拽住他的衣袖,大声喊着,“她需要冷静!你别逼她成吗!!”
金慕渊直接撕开被李浩拽在手里的衣袖,一脚踩在他脸上,又动作利落的脱掉西服外套扔在地上,气息不稳地说,“李浩,我现在真心想把你弄残。”
我捂住嘴,转头一个劲往前跑。
我本来就是个没有方向感的人,不过跑了几分钟,就已经不知道出口在哪。
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走错了方向,走到了庄园的后面。
道路愈发崎岖。
视野里不再有建筑物,而是高出一人的山石树木。
我知道自己走错了方向,可我只想往前跑,不停地跑。
跑到一个。
没有金慕渊的地方。
破空传来一声枪响。
我看到眼前躺着一头大型的野鹿,它的四个蹄子还在不停抽搐。
我两腿发软的跌坐在地上,听到远处有人粗着嗓门在喊,“不要命啦!艹!差点他妈杀了人!!”
“喂!快点走开!不要命啦!子弹不长眼!”
耳边听着那头的人一直在喊着,在骂着。
可刚刚差点被子弹击中的惊恐让我两腿发软到站不起来。
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以为是那个让我离开的狩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