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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步之后,流年已远 (口红吊兰)


  “宝宝,”强忍住哽咽裴炯道,“听话,去重录一次口供好不好?”这就是他来找她的目的,明知希望渺茫,他也想来试试,试着说服她。
  但沈一一怎么可能被说服?在这件事上头她不会被任何人说服。听完这句话,不过倏忽之间她即止了泪,也未推开裴炯,就只是抬头望着他,漆黑眼眸像夜色里的海,唇边卷一抹淡淡讥诮的笑,啊不不,她不是讥诮裴炯,她是讥诮自己的妄念不死,讥诮梦醒时分的幻灭,讥诮刹那迷恍终究对抗不了现实改变,看吧,看吧再美的梦也终要醒来不是么,爱丽丝走到了第八方格,白骑士消失在视野。
  看着她这笑意,裴炯急了,“宝宝,你这又何苦?整件事是个明眼人就知道不是你弄的。刘律师也说了,不会牵出你妈妈……宝宝你相信我、相信我们好么?”
  微微点点头,沈一一笑意愈盛,“嗯,我相信。”好乖好诚恳的语气,且连讥诮都收了起来。她真的是相信的。她相信他也相信他们每一个人。可是,相信?多么轻渺的两个字,就像那个著名的冷笑话所言:神父对即将行刑的死囚犯说,我相信你是无辜的,给你做过告解的所有神父都相信你是无辜的,但是作为神父我们既不能说,也无从证明。相信?又是多么可笑的两个字,从小到大我们相信过那么多事,到头来哪个没被现实狠狠戳破!她与他童年两小无猜少年情窦初开他又可曾选择相信?那么无论是她相信他们甚或是他们相信她,又有什么意义又顶得什么事?
  轻轻推开裴炯,沈一一用更柔婉语气道,“好了,我相信你。这样,你可以走了吧?”埋头捡起刚刚掉落一旁的双头鹰书签重新夹回书页,她似自语般嘟哝着,“你女朋友也是在国外长大的么?她看不看汉赋?她有没有跟你来天籁谷?”
  裴炯不答,只死死盯住她,半晌道,“明明不是你,你却要去顶包……你还这样年轻,身体又不好,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拿你的一生去开玩笑?值得么,宝宝,为了红叶为了你妈妈,你这么做值得么?!”
  沈一一“嗤—”的一笑,抬眸回望他的目光骤然冰冷,“咦,你昨晚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在我从你女朋友的表哥房间出来前。怎么这会儿还来问我?至于值不值得,我以为五年前你就已经有了答案!”
  “沈、一、一!”裴炯暴怒低喝,眼目一片赤红,俊秀轮廓亦因凌厉而颇显狞恶。这是他心头最不可触碰的伤。即使他已有了殷朵儿,可谁说新上的釉彩一定就能覆盖旧的崩毁?甚至即使他已竭尽所能地去理解去遗忘,然理解是理解,理解代替不了遗忘。
  沈一一眼神愈冷,毫不留情道,“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裴炯!五年前你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不过即便那样我也没有怪过你。我只是不懂既然你走得那么彻底,既然在你眼中我既肮脏又不堪,我现在死不死活不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有、一生?什么叫我的一生?我的一生还有什么可冀翼的吗?当然同样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同样还是不懂,像我这样的废人,无论在哪里过活,又有什么区别?”
  完全不容裴炯眼中溢上悲悯,沈一一吐字如珠极快续道,“我已经彻底成为一只米虫了你知道么?不仅没文凭没特长没有计算机等级证、会计证、英语四级证……还一天至少要吃五顿饭,还吃也白吃只能做红叶的附庸!这么没用,在哪儿不是混吃等死?这么没用,甚至去当小姐都不够格。因为当小姐也要好身体,不然怎么陪客人开心,又怎么受得了客人的各种折腾……”
  “够了!”这次轮到裴炯气疯了,抑或是更深的愧怍,手紧紧捏住她肩头,恨不能捏碎她。
  沈一一却不管,性格里所有的暴烈因子发作,她像一头无从复仇的伤兽,只能对着自己的创口撕咬,且越是鲜血淋漓越畅快,“怎么,听不下去了么?听我提到‘小姐’二字你就听不下去了么?咦,你怎么可能听不下去呢裴炯?当年你说的话可是比这要过分得多!心理医生给我催眠时我要用整个意志去对抗,才能做到不给第三个人知道!呃,你说什么来着?你说过的话你还能想得起来吗裴炯?想不起来我告诉你好不好裴炯?你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我们母女俩原是一路货色,你猪油蒙了心才会喜欢我!你说私生子果然不干净,连父姓都不敢贯怕是我妈妈根本搞不清楚谁是我亲爹!你说如今老的老了好在小的长大了,红叶不愁后继无人了!你说红叶就是靠我们母女俩拿色相去交换才能有不断拓展的局面!你说……”
  猛然按住她嘴,裴炯喉间溢出悲鸣,“求你,宝宝,求你,别再说了,求你……”五年前他说过什么他当然没有忘。五年里他每每想起都又自责又懊丧。却比不得今朝自她嘴里字字清晰句句灼灼地再次吐出口,似鞭刑,狠狠重重带着倒刺一下下鞭笞在他心。而亦是直到此刻他方意识到,她没死成,他该多庆幸。“宝宝,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再怎样我也不该那么说你。对不起宝宝,对不起……”声音哽住,裴炯再说不下去,捂在她嘴上的手松开,转而捧起她脸颊,他就这样对住她,再遏制不住地一任泪落如雨。
  看到他的泪,滚滚滑过灰败面色,沈一一一下子静下来,先一刻还癫狂闪烁的眸子亦乍然岑寂,神情满满都是厌倦。真的,这样做有什么意思呢?她丁点不想跟他翻旧账。昔时他不过十八岁好热血冲动少年,醋劲儿大、独占欲强、看她如看自己的眼珠子,是以那些话再过分,也在当时当地的情理中;何况,报复并不能让她的一生更可期待,她又何必用言语充当利器去杀伐去伤害?
  轻轻抬起手,她一下下摩挲裴炯浓密的发,似一下下摩挲胸腔里那颗渐渐止熄不再烈焰如炽的心器,“所以我让你走裴炯,就是害怕扯出这些陈年往事。你固然难受,我又何尝好受。”指尖向下,一路蜿蜒到他肩头,她看到他白衬衫上渗出好触目一圈血印子,且那血印子呈不断洇扩态势,像一张受了惊吓的嘴不断张大,不由低叹一声,“回去上点药吧。”又问,“你女朋友见了不会误会什么吧?”又问,“疼么?”
  这一句“疼么”令裴炯哭得愈狠,头埋在她颈窝几至呜咽有声,沈一一笑笑,柔和声/色如晴天晚霞一般,“嗳,这么大的人,又是万康的CEO,还哭鼻子,羞不羞啊你?乖,别哭了,一会儿给人看到笑话你怎办?”
  裴炯不理,仍是哭,哭得像个孩子,又绝望,又伤心,“对不起宝宝,该我问你疼么,该我问你疼么才是的……真的宝宝,你疼么?做过那么多手术,你疼么?”
  沈一一竭力让自己笑得轻快,“有打麻药,不疼的。”略微迟疑,她小心避开他被她咬伤的地方抱住他肩膊,“裴炯,车祸神马的,完全是个意外,所以你别破车好揽债,给自己找负担,那些跟你没关系,我也从没怪过你——是真的。还有……”声音顿住,她深吸一口气,极艰难地犹豫再犹豫——出完车祸醒来后、麻药过劲的剧痛中,她曾那么渴望那么渴望能接到他一通电话或一条短信,或是他能来看看她,以致每一次有人进来,每一次她和陆沛涵的手机铃声响,甚至每一次病房外面响起脚步声,她都以为是他,以为是他来找她了,以为是他来肯听她申辩一句:“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然而没有,一次也没有。
  那么五年后的现在,若申辩于她不过是洗刷她本不存在的罪,于他却是拽他堕入更深重更彻底的愧悔,自此她囹圄深陷他亦不得救赎与解脱,她又何苦再加多一层他的负累?如是犹豫再犹豫过后,她终是苦笑了笑作罢。
  见她顿住不言,裴炯流泪问道,“‘还有’什么?宝宝,你想说什么?”
  微微叹口气,沈一一将他的头自她颈窝儿扳起,望住他的眼神是她最郑重时的静定清冷,“呵,也没什么,就是想说,其实今天你来,让我得以把一切都说清,这样很好。”抬起手腕,她用衣袖轻轻拭净裴炯脸上的泪,一如小时候每次陪他打球时所做的那般,中场休息时全然不顾周遭一众调皮鬼口哨尖叫哄笑此起彼伏,踮起脚扶住他头,用手帕,用衣袖,仔细擦干他满额满颈的汗。漆黑眼瞳映着他的身影。只有他。只是他。
  而裴炯已止住泪。止住泪的眸子却满满漾起可预见的悲凉。果然下一刻沈一一收回手,不疾不徐语速道,“一向你知道我,最不耐烦拖泥带水,何况纪少说你跟他表妹在一起已两年多,双方家长也都见过面;你母亲很喜欢她,还与她母亲几次三番催促你们早日结婚。多难得。能被双方家长认可的婚姻,才是真正能得到祝福的婚姻。所以你该珍惜,不是么。所以不是我不想,实在我们是连普通朋友也不适合做。那就这样吧裴炯。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你既已开始了你想开始的,我自也该了断我该了断的。”自裴炯臂弯里挣离,这次裴炯倒没固执圈缚她,只是瞬也不瞬望住她,问,“宝宝,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勃洛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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