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酒深吸了口气,没想到现在的“朝阳群众”已经这么厉害。
指尖微颤,傅深酒继续下拉,看到的就是萧邺森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再往下,是……车祸现场的惨烈照片。
其中一张图片中,萧邺森那辆银色跑车倒翻在马路边。
不远处,一辆猩红色的大货车也侧翻了,里面的石块洒了满地。
傅深酒回想起那天早上她看见的那样狼狈落拓的萧邺森,便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是啊,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傻的男人呢?
萧邺森,你怎么那么傻。
她傅深酒,何德何能。
继续往下翻,是萧邺森躺在病床上的图片,只有一张。
但很意外地,他竟看着镜头。
明明只是照片,深酒却被他落拓微茫的视线看得心口一阵绞痛。
她那天为了撇清自己,竟然都没有好好询问过他的伤势……
彼时,公交车刚好抵达一个站点。
深酒心念一动,想也没想就跑下了车。
直到她茫茫然坐进出租车,出租车师傅问她目的地时,她才恍然醒悟。
傅深酒,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用手盖住眼睛,“师傅,麻烦到中央御园。”
……
傅深酒没有想到,萧邺森会主动来找她。
那天,她正在办公室里和桑桑校对一篇外文文稿,坐着轮椅的萧邺森,就那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桑桑对传言也有所耳闻,当即退了出去。
随着萧邺森一起进来的萧景懿放开轮椅的推手,抱臂凝着傅深酒,“傅深酒,现在你满意了?”
傅深酒没有理会萧景懿,她匆忙地瞥了一眼萧邺森后、迅速地垂下眼眸,然后动作僵硬地、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蓝色钢笔。
萧景懿嗤笑一声,“傅深酒,你的确是铁石心肠。就算是有容阿姨这层关系,我们萧家也高攀不上你。今天要不是小森坚持要来见你,我又不放心他,我还真不想和你打交道。”
深酒一直沉默着。
萧邺森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她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够了。”萧邺森制止了萧景懿,“你先出去。”
萧景懿秀眉一拧,盯了一眼傅深酒后,不放心地在萧邺森肩上拍了拍,“那我先去外面等你。”
萧邺森的脾性柔软了不少,还点了点头。
傅深酒听见萧景懿踩着高跟鞋出去,还听见办公室的门啪嗒一声轻响,被关上了。
她指尖蜷握起来,就是没有勇气抬头。
萧邺森勾着笑,好整以暇地直盯着傅深酒。
“多少年没有尝过你的味道了,要不是那天失控,我都快忘记了。”萧邺森打破了沉默,依旧是那股子邪邪坏坏的腔调。
深酒抬眸看他,视线落在他的腿上,“会痊愈的,对吗?”
那天她在公车上听人说,他可能残废。
萧邺森无所谓地耸耸肩,“看缘分咯!你很在意这个,怕我给不了你性·福?”
指了指自己鼓着大包的那个地方,萧邺森压低声音,“放心,它健康着呢!”
“……”傅深酒耳根一热,视线无处安放。
以前,萧邺森从不在她面前说这样下·流的话。
看着傅深酒脸上漫起的红晕,萧邺森用好的一只脚撑着地面,脚尖一点,脚腕一收,轮椅就向前滑动了好大一段距离,在傅深酒对面停下来。
隔着一张办公桌,萧邺森凝眸瞧着傅深酒,“我的小酒依然这么爱害羞。”
像呢喃般的一句话,勾的傅深酒眼圈一涩。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傅深酒敛了情绪。
萧邺森嗨了一声,“一个错过的故事,不提也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他那晚的狂躁和所遭受的痛苦轻描淡写的带过。
“倒是……”萧邺森的眉眼隐隐藏起点狠戾,“你妈那天晚上打你了?”
深酒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向窗外,笑,“这种小事,我早就忘了。”
萧邺森眯眼,“是为了萧景懿?”
深酒沉吟了下,“容女士既然能对我这个女儿动粗,又怎会单纯是因为一个原因?”
“你别担心我了。”深酒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萧邺森身边,“我想知道你的伤势。”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医生。”萧邺森的视线追随着傅深酒,坏笑,“不过你会去吗?”
深酒一怔,片刻后她笑了笑。
“好好治。”她垂眸,像是哀求。
萧邺森邪妄勾唇,“傅深酒,你是怕我下半生不遂,赖上你?”
傅深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摇头。
萧邺森乐了,“你放心!我萧邺森既然喜欢一个女人,我就承受得起任何代价,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听到这话,深酒下意识去看萧邺森。
视线相对,萧邺森笑,深酒却快速撇开视线。
“值得吗?”深酒的声音很低,像是在问萧邺森,又像是在问自己。
“如果你为了一个薄太太的名分而放弃我,那确实是不值得的。”萧邺森一语道破。
“不过,若你问的是我为了你变成这样值不值得…”萧邺森顿了下,“你明知故问。”
深酒默然,最终还是忍不住侧过身,不让萧邺森看见自己的面部表情。
“不然能怎么办呢?我已经坑了薄书砚,总不能现在你有条件了,我又来坑你吧?”深酒深吸了口气,笑,“那我岂不是太坏了。”
萧邺森挑唇一笑,“这么沉重的话题显然不适合我。我今天专程来找你,是为了谈正事的!”
深酒整理了下情绪,疑惑地看着他。
萧邺森的手插进口袋,然后摸出了一个紫缎的盒子。
很漂亮。
萧邺森倾身捉过傅深酒的手,将那个盒子放在她手心,“打开看看。”
深酒犹豫了下,没有动。
看着盒子,里面的东西应当很贵重。她不会收的。
萧邺森夺过盒子,自己将其打开后又重新塞进傅深酒手里。
盒子里面,是一朵还沾着露珠的玫瑰花,鲜艳而璀璨的颜色。
傅深酒闻到很淡很淡的花的气息。
她抿唇笑笑,看向萧邺森。
萧邺森也笑看着她,“傅深酒,生日快乐。”
生日……
深酒愣神想了下,才恍然大悟。
苦涩并着惊喜,深酒一时没有说话。
“我在你办公室也呆了这么久了,是时候出去了。”萧邺森转动轮椅,“我倒是宁愿你的名字跟我绑在一起,但我还怕你太累了。所以……”
深酒长睫轻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邺森看了眼被深酒握在掌心的那朵玫瑰花,“这个生日,你终归也算是收了我一份礼物,我可给你记账上了啊,将来得还的!另外,如果薄家为难你,记得有我在,你别怕。”
深酒犹豫了下,还是将花收下了。
她以为这只是一朵简单的玫瑰花,却不知萧邺森在这背后所花费的人力和财力。
萧邺森就是断定傅深酒不会收他的礼物,所以才想出这么个费周折的方法。
“推我出去。”萧邺森偏偏头,痞荡极了。
深酒应了,然后推着他出了办公室。
正在和云黛说话的萧景懿立马快步走了过来,从她手中接过了轮椅。
轮椅把手从掌心抽离的时候,深酒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
深酒没有去送,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萧邺森送她的玫瑰花,逆着光躺在盒子里,颜色…似乎黯淡下来。
在深酒走神的时候,薄青繁来了电话。
“晚上有空没?”仍旧自带睥睨天下感的语气。
“薄董定个时间,我过去找你。”明人不说暗话,深酒也很直接。
她和林复君的事情还没尘埃落定,现在又出了她和萧邺森的事情。
薄家作为名门世家,已经有一万个理由让她滚蛋了。
“你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薄青繁似乎被她取悦了,在电话那边笑出了声,“哎哟,再大的事情也得坐下来谈嘛。古代那些要被砍头的罪犯,临时前也得给顿好菜好饭不是?薄家是讲究礼数的,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那是当然。”深酒捏着电话线,笑得倒是挺淡定的。
“依旧是薄家老宅,七点之前赶到就行了。”薄青繁话锋一转,“我知道我家那个老太太喜欢你喜欢得要紧,所以你自己最好提前想好理由。她年岁大了,不能因为你出了问题,给我添麻烦。”
听薄青繁提起薄奶奶,深酒终于蹙了眉,声音也变了味儿,“请您放心。”
薄青繁嗯了声,挂断了电话。
电话断线的时间过了许久,深酒才想起要将听筒放下。
明明窗外阳光和煦、春风万里,她却觉得全身冰冷,提不起一丝精神。
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像做梦一样,一帧又一帧的镜头快速闪过,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静静地在办公桌边站了许久,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爸爸。
她又拿起听筒,拨了一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出去。
但是对方冰冷的机械音提醒着她,她联系不上自己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