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筋断骨之痛纵然痛彻心扉,但无望是比受伤,更让痛苦的事情。
一个多月来,侍弄的几盆杜鹃,到末了都纷纷死了的手中,令倍受打击。安丰祈看着惨死的几盆杜鹃,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却也没说出什么来。
这些日子里,自是十分安稳地住安府。作为不再骚扰梁王的交换条件,安木金将安平从若虚山接了来,与府里作伴。
遥记得那日与安丰祈从巷子拐角拐出来时,安木金脸上那冰冻三尺的表情。
此后,安丰祈的不断怂恿下,半真半假地大闹数场。然后就搞得均州城里男女老少纷纷得知,安府里的闺女瞧上了梁王,但梁王夫妇鹣鲽情深,安府闺女于是寻死觅活。
均州城原本就混乱的一池水,的搅合下,已混乱得不能再混乱。
先是北戎皇帝得知尚世的消息后,佯装得高兴无比,于宫中设宴。那一日,与安丰祈双双出席,秦璋借故缺席。
再来是北戎皇后听闻为梁王死去活来,深感担忧,于是择日设宴和解。但因梁王妃这个职位本来就属于,只不过因半路出了点意外,所以谁也没法一下子将这个给抹去。
设宴之日,照样出席,但梁王夫妇却因侧妃苏姮有孕身,诸多不便,并未露面。
有个说过,一个女被伤多了容易死心,死心了就容易变成女流氓,而女流氓通常都无坚不摧无恶不作。
安平说的行为已将近一个女流氓的作态。
安丰祈认为这个朝廷的乱眼下跟也没多大干系,再乱些也无妨。
北戎朝廷自秦璋的祖父起,就基本分为文官与武官两大阵营。然北戎尚武,所以武官们始终略胜一筹。但文官阵营中却有一个不败法宝,那就是皇帝的枕边。
到了秦璋父亲这一代上,外戚势力已壮大到不能再壮大,文官们对武官们步步紧逼,皇帝却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说红颜祸水,实不为过。
从安木金的立场上不难看出,他代表了武官站秦璋这一派,而后宫的顶梁柱赵王秦珏则是文官这一方阵的。
北戎皇帝不但不立太子,反而将几个儿子都各自封王,封了王也不遣他们去封地,就叫他们均州杵着,任各位猜破了头也猜不到到底哪一个才会是将来的王者。
所以说,做皇帝的里头,老谋深算的是常态,天真烂漫的就是百年难见的傻子。
北戎皇帝借助文、武两方的手去削弱彼此,他坐收渔翁之利,但此事又谈何容易。一个不小心,他的几个儿子就会搭进去,实是个高风险的事情。
眼下,北戎皇帝需要的是一个独立势力,这个势力不依附于任何一方,直属他的指挥下,为他所用。
但他是否会过河拆桥,这就是后话了。
对安丰祈说,有把握成为老皇帝的助力,只是欠一股东风。
随后,东风不期而至。
花花从东边带来消息,十二夜潜入重重围困的屠家,救走了覃卿。其结果自然是朱承钺震怒,立时派兵围剿屠家。怪的是秦璋这厢倒没什么动静,仿佛都他意料之中般。但天知地知,他知知花花知,他秦璋是独一个拿覃卿作筹码换取十二夜劳力的。而朱承钺充其量就是大张旗鼓地围住了屠家,然就满以为是捏到了十二夜的七寸,实是迟钝得可以了。
半个月后,花花将天一教托管给闻师兄,独自行走于江湖,辗转到京城与叶九一叙,然后就风尘仆仆地赶来均州。
花花是个名义上的侠客,所以尽管安木金心知肚明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却终归也没指摘什么。猜度这大概是他给这个女儿的一些补偿,和一些任性的权利。
花花来信说他已到了临近均州的一个镇子上,于是自收信那日起,就决心日日到城外去候他。
花花策马而来的那日,艳阳高照,无风无雨。白桦叶斑驳了日光,投下一地破碎光影。
立官道旁,看着飞扬的尘土缓缓落下,看着花月距一丈开外的地方蓦地勒住缰绳,看着他翻身下马却手足无措地与对望。
眼泪滚下来的时候,实是突如其来,毫无预兆。
花月将圈他并不宽阔的怀中,轻轻拍打着的后背,他说:“知道,都知道了。”
多日来的委屈和隐忍都这一瞬间决堤,甚至不晓得前些日子是怎样熬过来。一度以为已能够将所有苦难化解,而到了此时才懂得,不是足够坚强,而是那个能让软弱的他不身边。
问花花:“为什么要来?这儿明显不适合。”
他说:“可师父说兄妹一条心,铁杵磨成针,所以就来了。”
顿时认为花花是被师父他老家再次坑骗了。
安丰祈说们都是感性的,所以才会相识相知。不置可否,但看花花与他甚是谈得来,也就释怀。
花花说,其实秦皇宫所藏的《秦氏密录》早前并不叫这个名字,但究竟是叫做什么,已不能考证。他唯一所知道的就是这本密录实际分为两册,一册所载为兵家武器及奇门遁甲之术,另一册所载为机关暗器及用兵兵法之策。这两册书分别被收大齐与北戎两国,应是天下三分之初,各自的祖皇帝争夺而至。
《秦氏密录》所载为机关暗器及用兵兵法之策,大齐皇宫所藏则为另一本。按照史书记载,唯有将这两部书合二为一,方才能发挥出极致效果,所以大齐先皇才会令母亲淑华郡主为细作,查探《秦氏密录》下落。
此其间,秦璋自也是借助十二夜之力大齐皇宫找寻另一册。因朱承钺恰巧寻来十二夜为他研究书册内容,以图一统天下,却没料螳螂捕蝉黄雀后,自个儿反而着了道。
赘述到此处,且得回头去说说的这股东风。
东风来自于大齐与北戎的界河沧澜河,沧澜河纵贯南北,三面临山,水量丰富,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但近日大齐那一头却发生暴动,暴动起因不明,结果就是暴民有纪律有组织且自觉自发地组成了军队,渡过了沧澜河,到了北戎境内。并且这伙大摇大摆北戎溜达了很有些日子,也没要去灭了他们。反而是大齐戍边的将士积极调动马,也从沧澜河那一头跑了过来,搞得沧澜以西的北戎这一边无比混乱,大伙苦不堪言。
然北戎朝廷却无乐意出战,原因无他,只因这帮着实太让头疼。一来他们里有一批术士,深谙奇门遁甲之术,二来他们一直都那一块地区晃荡,并没有威胁到大部分的利益。
但北戎皇帝仍然头疼不已,毕竟此次事件已经从普通的隔岸观火变成火烧屁股了。
一来二去的,北戎朝廷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局势。
皇帝说大家去剿匪吧剿匪吧,大家说他们只是来旅游的,们要友好啊友好啊。然后皇帝很无奈,很无助,于是将希望寄托善战的梁王身上。但梁王一直深居简出,没事就说身体抱恙,把剿匪的事一推再推。
这个事情其实说起来与并没有多大干系,至多是与安木金和安丰祈沾亲带故,但凑巧的是十二夜找上了那个美师兄闻洛去搭救覃卿。而的美师兄又一向不是善男信女,所以十二夜要救中毒至深的覃卿,只能妥协来助破敌。
花花来到安府上三、四日后,便拣了个和顺的时候将事情从头到尾跟安木金梳理了一遍,结论就是要领兵出战,平匪寇。
安木金听了的建议,喜上眉梢,误以为终于放弃儿女情长,要做一番大事业,于是拍着的肩大笑三声道:“不愧是安家女儿,有志气,有志气啊。”
安丰祈猫一旁的椅子上,神情诡异地将望着,末了居然瞪了一眼甩甩袍袖而去,不知作何想法。
是夜,与花花双双爬上了房顶,安平立阴暗的屋檐下头,望风。
花花撞了撞的肩膀,说:“阿歌,上次与屋顶闲磕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诧异地看他一眼,“的屁股那时候被的暴雨梨花针扎得那样雨打沙滩晚点坑,怎的就忘了呢?”
花花身子一颤,脸色顿时阴郁下来,瞪着吼,“沈凤歌,下次出门时候能不能别忘带那脑子啊?”
一愣,“啊?”
许久,他叹了声,说:“就算平了沧澜河的乱,又能怎样?”
“不能怎样,”道,清和月光下,他眼中的无奈愈发清晰,“但这一口气就是堵这儿上不去下不来,不舒服。”
花花侧眸望着,良久,才捏了捏的脸颊,笑说:“阿歌,别再变着法儿逼回若虚山了。不山上,也没个能埋汰的,了无生趣啊。”
怔忡地看着他半晌,眼泪将垂未垂之际,赶紧将脸埋膝盖间,“花花,这样……这辈子都还不清了,真是太可恶了啊。”
他清笑着拍拍的的肩,“确实是有那么一个能让来还债的办法,但不乐意,也不怎么乐意。所以就这样罢,下辈子换来将就。”
花花说,让下辈子去将就他,牢牢记住,不敢忘却。
然后就带着这句话,带着安平,带着那只小狼崽以及无怨无悔的花花,踏上一条无法预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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