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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惹记 (草灯大人)


  “……”苏芷忽然有点后悔想念沈寒山了,这厮不来探监,她还能耳根清净几日。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三章
  沈寒山从金紫鱼袋里摸出一枚银锭子, 道:“我去打点一下狱曹吏人,顺道差人给你带一壶酒和炊饼来。”
  苏芷心怀感激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忍不住问:“多少人艳羡你的金紫鱼袋, 你不拿来好生供着鱼符,反倒塞这些黄白俗物?”
  沈寒山笑了:“鱼符不也是黄金土所饰的吗?旺火融了后, 大家返璞归真, 都一个样儿。”
  “你做事还真是放浪形骸。”若是从前,苏芷定要骂他了,然而今日,她触及到沈寒山冷峭冰山之下的一角,方知此人或许是滚滚红尘中难得不被裹挟的清醒人。她是俗人,所以以前不懂他。
  沈寒山想到了什么,忽然深深望着苏芷,掂了掂鱼袋, 喃喃:“芷芷你看——这些章服制度,隔着一道薄如蝉翼的帷幕, 底下是人是鬼全瞧不见。宫闱之中,皆是如此, 日光底下,世事不新鲜。”
  他的话总如当头棒喝, 惊得人魂魄震颤。
  苏芷细细品着这句话, 全不知沈寒山已然悄无声息地出了牢狱。
  个把时辰后, 沈寒山归来,手里多了一壶酒与两个油纸包。
  他逐一打开油纸, 有糕点有鱼肉。
  沈寒山徒手拆解了油润的烧鸡, 递了个腿给苏芷, 鸡肉的鲜香顷刻间充盈监牢。
  苏芷饿了好久, 今日有沈寒山在,她才稍稍放松下心神,大口咬肉,狼吞虎咽。
  他见她吃得这样急,心上泛疼。
  沈寒山不欲让苏芷难堪,只递了一碗茶汤,哄她:“润润口。”
  苏芷喝了一口茶,肚子里有货了,这才喟叹了一声。
  她问:“你给我开小灶,不会被人抓到把柄吗?”
  沈寒山勾唇:“狱曹与内廷隔着十万八千里,旁人管不着。不少官吏探监旧友,都会散逸银钱通融打点。狱吏们打牙祭惯了,很有眼力见儿,如今凑局去院子里吃茶了,没小半个时辰回不来。”
  也就是说,现下无人管束,她同沈寒山讲话很是自在,不必担忧旁人监听壁脚。
  沈寒山把今日宫中的谈话告知苏芷,问:“芷芷觉得,官家是想如何判你?”
  苏芷就沈寒山的话分析一番,道:“官家不会杀我。”
  “何以见得?”
  “皇城司能顶上我缺儿的官吏不多,在我物尽其用之前,死不成。”
  “既看重你,又为何要纵殿前司禁军打杀你?”
  苏芷低头,泼了那碗茶,又斟了一杯酒。她小口抿酒,良久,才和沈寒山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皇城司与殿前司之前的恩怨?”
  沈寒山和她对饮:“愿闻其详。”
  “那是我刚入皇城司的头两年,殿前司的班直栽赃我司,说皇城司宫禁逻卫受宫人贿赂,私自放行,扰乱宫规。然而,那名宫娥悬梁自尽,死无对证。他们从我兄弟身上搜罗出宫娥所赠的金簪,连带着那夜当值宿卫宫门出入事宜的我也一并受罚。”
  苏芷记得那日,她和兄弟都被打入关押犯错宫人或后妃的掖庭狱,鞭子沾了蒜水,抽打在她身上,皮开肉绽,痛之入骨。
  她永远忘不了那日弥漫昏黑牢狱的腥涩的气味,催人作呕,连带着此后的好些年没碰过葱蒜。
  苏芷是连坐的受害者,尚且有一口气留着,她的兄弟便没那样走运,不知殿前司的人是想毁尸灭迹还是旁的想头,不过几杖下去,兄弟便没了气息。
  苏芷看着他兄弟双目充血,齿间含着血水,鼓囊地溢出几句:“我……冤枉。苏芷,我没有……”
  “我信你。”
  “好。”弟兄笑了,他嘴角越上扬,那血沫便漫得越多。
  他满意了,可以闭上眼了。
  死了,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样没了。
  人啊,大哭来世间,又言不由衷,笑着离世。
  苏芷知道他冤枉,那一夜宁静,他分明没有受贿。
  可是天家不信,证据确凿,便给了殿前司免死金牌,能容他们肆无忌惮伤人。
  苏芷疼得眼前一阵发黑,侧目瞥了一眼,她似乎看到牢狱甬道尽头,藏匿一袭龙纹衣摆。
  是官家吧?他旁听了这样久,眼睁睁看着他们受罪,看着苏芷的兄弟赴死。
  就在殿前司也要苏芷性命的时候,皇帝来了。
  他恩待苏芷,救了她的命。开国功臣的女儿,如何能死呢?
  苏芷感激官家,同殿前司结下死仇,又一心报效国家。
  如今想来,处处都是破绽。
  官家既然能救她的命,为什么不救她兄弟的命呢?
  明明,兄弟是被冤枉的。
  明明,官家有闲暇,能听他陈情。
  又或许,命是分贵贱的。
  兄弟不巧,这辈子命卑微如草芥,无人珍视。
  她比他幸运。
  真的吗?
  苏芷想起前尘往事,说:“沈寒山,我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该怪谁。”
  沈寒山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手,揉了揉苏芷的发。掌心力道温柔,一如纪家老宅那个缱绻的夜,苏芷心里暖融。
  沈寒山指了指天:“芷芷,你说,那位夺得这天下,是为了治理国土,让百姓有家可归;还是将山河视为私物,一昧填补欲壑,守着家财?”
  苏芷当然知道沈寒山在说什么,他问了一个自己平时不敢想的问题——君王夺得江山,是为了守国还是治国?
  君之所以是君,不因他清正公允,而因他手握重权。
  苏芷不敢应这句话,她无力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沈寒山善解人意,没有逼迫苏芷。
  他只是微微一笑:“若官家纵容殿前司的吏役害你,你该明白其中缘由。”
  苏芷落寞地答:“皇城司风头正盛,官家欲打压其筋骨,拉一把殿前司。这般左帮右扶,才是制衡之道,可让两司分庭抗礼。即为,官家不信任何一个官署衙门。”
  她再如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官家也不会全心全意信赖她。
  无他,只因官家是王。
  若太宠信近臣,早晚有一日社稷为墟。
  “那么,你也该猜到。若想出这牢狱,你要做什么。”
  苏芷攥紧了手掌,不甘心地答:“我等为臣,不可置疑官家、不服天旨。若要恩赐,只能屈膝垂怜,祈求陛下。”
  只有完全依靠皇家,折断这一条傲然脊骨,专心致志当君主的狗。
  这样,才能重获天家重用,起死回生。
  官家,一直在等苏芷的态度。
  “芷芷聪慧。”沈寒山夸赞她一句。
  “但是,沈寒山,我不想。”苏芷原本颓唐腐朽的心,又渐生出新芽,她不再屈服于皇命,她想破出一条新路。
  沈寒山微微眯起眼睛:“哦?芷芷待如何?”
  “我没有做错事,缘何要我认罪?沈寒山,你有没有其他办法,护住我的尊严?”这是苏芷第一次不再独自死撑。她有了可以交付后背的挚友,她不是孑然无依的悍将。
  沈寒山有时想,比之官家,他也没磊落多少。
  不过是用些手段,让孤立无援的苏芷自己选——依靠天家,还是他。
  虽卑鄙,但庆幸。
  苏芷选了他,真好。
  沈寒山靥足地笑:“有。既是石守执意要论你长短,那我便迫他改口。”
  苏芷一愣。他的意思是,谁提出的问题,他就解决提问的那个人。这般,一切无根无蒂,残局也就不复存在了?
  聪明是聪明,但他要怎么做呢?
  还没等苏芷开口发问,狱卒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
  沈寒山收拾了烧鸡残渣,和她道别:“芷芷等我好信儿,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毕竟……这世上,唯有我会奋不顾身救你。”
  “好。”苏芷对他笑了一下,春风满面。
  她头一回,对他笑得灿烂,朱颜春山,迷花乱月。
  沈寒山看得怔忪,一时心驰神往,凡心荡漾。
  他这算不算修成正果,心愿得偿?
  沈寒山走后,苏芷在监牢内又待了两日,直到监牢里的长吏来报,说是殿前司副指挥使石守要来详复苏芷作案手法,请她出牢门叙话。
  狗仗人势的东西,竟敢领着皇命充大拿,不顾大理寺的官署规矩,越俎代庖审讯大理狱的囚犯。
  然而,大理寺上峰都不在狱曹,如今来的那位官阶最大,他能当家做主。
  苏芷手上镣铐未除,一入刑室,看到内里站着石守,就连室外把守的人也是殿前司的禁卫。
  她识得这些人颈上的雕青番号——呵,一条条狗链子。
  石守把玩掌心带刺长鞭,漫不经心地道:“我和苏司使也算旧识,闲话也不多讲。我是奉皇命来询问你行凶诸事,还请苏司使识趣儿,老老实实招了,免受皮肉之苦。”
  “我没杀满福县令,无论你问几次,我都没杀人。”苏芷毫不畏惧石守,巍然屹立。
  “嘴真硬。”
  石守听完这话,一记鞭风就毫不含糊地赏了过来。
  “啪嗒”一声,鞭刺勾着她臂上皮肉而出,血花四溅。彻骨的痛楚直钻入四肢百骸,涔涔红梅落地,一星一点都印证苏芷今日幽囚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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