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苏司使说说看,沈某也帮着参谋参谋。”沈寒山道。
苏芷看了一眼可怖的朱逢,低喃:“若他是遇刺身亡——无论仰面落地,或是后脊猛烈撞地,前胸以及脊背都该有人血坠积,会形成大片尸斑。偏偏朱逢没有……”
沈寒山懂了:“也就是说,他死时,很可能就是躺倒的姿态,故而没有外伤。若凶手是陌生人,朱逢怎可能毫无防备,任人进出宅院,还摆出一副闲适的仪态。要么,凶手是有备而来的熟人,要么就是被妖鬼魅惑了心志,不知抵抗。”
苏芷想到了那个诡谲的画面——满头朱钗的漂亮女子,拖着曳地的鳞尾,缓缓朝朱逢走来。一个素了多年的鳏夫怎可能敌得过美色/诱惑。他落网了,心甘情愿成为赤鱬妖女的裙下之臣。随后,女子朝榻上的郎子轻吐毒.烟,魅惑凡人。
她咧唇,露出尖锐獠牙,狰狞地笑。
朱逢再想逃,也来不及了。
他受困于赤鱬的妖术之下,中了凡尘的毒。
他也摆动身子骨,在床榻上扭动,学着赤鱬女的诡笑,眸光渐渐淡去……死于非命。
是这样吗?
苏芷不动声色摸了摸臂膀,头一回感到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爱大家,所有医学知识都是作者在写作前死磕了许多法医尸检书籍所学,如有觉得不妥或觉得巧合之处,请多担待,不要争辩谩骂,技术有限,知识有限,多多包容。
第十六章
苏芷拿细竹签挑了挑朱逢的指缝,剔出一些皮屑与勾丝的粉白衣线。
苏芷了然,道:“刺杀朱逢的人,应当是女子。”
沈寒山捧场发问:“哦?苏司使可是寻到了罪证?”
苏芷拿木镊子捻清那几根衣线,同沈寒山道:“你看朱逢生前的衣裳是白底招财进宝纹襦裤,而他指尖掐下的皮肉却是带着粉白丝线的。没有官身的平民郎子日常惯着黑白两色或浅色衣裤,若非年节,不会穿他色。而娘子们却不受官阶衣色管束,蓝黄粉绿等布色均可上身,而坊间近日时兴的女子成衣大多是粉罗绸缎。由此可见,来寻朱逢的人,很有可能是个女子,还是个年轻女子。”
闻言,老钱满意地点头:“苏司使推断得不错,朱逢死时衣裤大敞开,仰倒至榻上,观其□□能断定此人乃行房事中途遇害。”
说到这里,苏芷同几人再次踏入朱逢遇刺的寝房,核对案发细节。
苏芷扫了一眼屋内人血溅射的范畴,成滩的血迹濡满榻上罗绸,人血自被褥飞溅上床架帷幔,地上只余星点血花。
可见,朱逢死时确实是在榻上行不轨之事。
苏芷道:“起先我疑惑朱逢为何背部没有撞伤后血液坠积的尸斑,如今一看是床榻上遇害,也就能解释这一疑处了。朱逢本就是俯身行房事,遇害后往旁侧一翻身,跌在柔软的被褥之上,故而不会碰撞受伤,也就不会形成大片淤血尸斑。”
她又扫了一眼门闩,红木干净,没有染上任何一丁点人血。再看一眼盆架上的铜盆,蓄满了淡粉色的水。
苏芷明白一二,对沈寒山说:“凶手杀了人后,还在室内清理了血迹。故而水盆里有淡淡血色,而门闩上没有人血残留。”
沈寒山莫名勾起唇角,道:“何等坚毅心志的小娘子,才会杀人后气定神闲梳妆、整理襦裙,再堂而皇之离开朱家?若她是遭受朱逢欺辱,这才不得已杀人,不该神色慌乱,匆忙逃窜吗?”
“就凭她事先准备了毒器伤人,而后又留下鱼鳞扮作赤鱬,就能判断此女是有意谋害,并非临时起意。”苏芷看了一眼室内陈设,“屋内也没有打斗痕迹,或许是朱逢的老熟人。”
这就能说明女人如何能顺理成章亲近朱逢,将其刺杀了。
是谁呢?会是朱逢的老情人吗?
苏芷发下令去:“张押司何在?”
“苏司使,下官在这儿!”追随苏芷来的皇城押司官张进忙踏入屋内,垂眉敛目应答。
“你将案情进展记录于案牍之上,呈于大殿下审阅,再请大殿下任命林押队,批许他领三十名长行逻卒深入外城,查探朱逢身边的亲近人。重点搜罗同他有私交的女子,包括妓栏!”
“是,下官领命。”张进并没有即刻启程离去,而是很有眼力见儿的端来温水铜盆,递到苏芷跟前,请她净手与面。
苏芷触过血迹与死者尸身,应当清洗手与脸,以免尸气侵体。
他这般谄媚,看得大理评事赵楚之连连蹙眉,心道皇城司果然是个腌臜去处,胥役没个胥役样子,只知一昧阿谀奉承。
而张进也是伶俐人,怎么不知旁人如何瞧他呢?
他才不管这些,心里也压根儿不觉得自个儿殷勤讨好的行径丢人。
别看他做小伏低,学内侍勾当很不体面,实则内里都是生意。
皇城司的吏胥升迁调补与朝官磨勘考课有所不同,很看上司对他们的眼熟程度。毕竟大功劳都是干办皇城公事们手里捏着,他们这些小逻卒哪里能分得一杯羹?若无喜人政绩,又如何升官发财?
皇城司里除了大殿下,底下最位高权重的三名干办便是皇城司使苏芷、赵都知、柳押班,他能抱住苏芷的大腿都算不错了,哪里还管得上香的臭的。
那些内侍嘴上笑话他对苏芷点头哈腰,实则还不是艳羡他能伺候苏芷的福分。故而,张进的姿态摆得很低,他知本分,也惜福,苏芷也是看他识时务,这才事事都领他在边上,当个能帮衬着开路的随从。
苏芷思忖案情,一时想窄了,没捋上臂弯的袖口浸没入水中,濡湿了一片。
张进见状,忙小心提点:“苏司使,仔细您的袖缘。”
闻言,苏芷回魂,笑了声:“哦,一时没注意。”
“苏司使稍待片刻,下官替您擦干。”张进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条锦帕,给苏芷拧干袖口的水渍。
这一幕,落到沈寒山眼中,令他高高挑起了眉头。
沈寒山总是噙着意味深长的笑,脸上恼与不恼时常是一个脸色,教人分辨不出清明。
待张进伺候完苏芷,领口信儿回承天门里寻大殿下以及另外两名干办主事官后,沈寒山同苏芷耳语:“你麾下的人,倒是知进退,机敏得很。”
苏芷不习惯同沈寒山靠这样近,不过她察觉沈寒山话中的敏.感处,不得已和他归为一伙儿人商讨。
苏芷低喃一句:“手别太长,管到我官司上头来。”
沈寒山笑一声:“芷芷,你为了庇护张进,同我高声么?”
他这语气,很有拈酸吃醋的意味,教苏芷很是不适。
苏芷咬牙:“沈寒山,各司管各府,你不觉得你闲事忒多了吗?”
沈寒山叹息:“可怜沈某方才还因门下佐官赵楚之冒犯你,替你讨回公道。原来,芷芷一直将我视作外人,连张进都比你我亲近。”
苏芷这才回过神来,方才赵楚之不过一个转身的空当,待她态度就变得恭敬许多,原是沈寒山帮她打了一回“家犬”。
苏芷理亏,难得多解释一句:“张进此人虽有小心思,办事却还算手脚伶俐。我用人,只看差遣效用,不论品性。”
她把心事说给沈寒山听,这已经是掏心窝子的御下之道了。
能说这话,代表她同沈寒山的关系还是超乎寻常的亲昵。
沈寒山满意,饶过她这回,道:“既朱逢死因已查明,合该去向街坊邻里打听事发当日朱家的动向,保不准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他没有歪缠旁的事,而是尽职尽责先追凶查案。
苏芷松了一口气,和沈寒山联袂出了朱家门。
这回,只她和沈寒山二人出面问话。仵作老钱的职责已经完成,赵楚之请他过大理寺官署叙话,也好协助他记录朱逢伤情与死因,方便日后交由大理寺少卿冯正、大理寺正与推丞等上峰知悉,推进办案进度。
苏芷先敲响了朱家隔壁左侧那户人的房门。住在此处的都是西市开染院、磨坊的商户,虽不说家中多有钱,好歹也有点殷实家底,故而也聘得起僮仆女使来奴役。
开门的女使似乎早料到苏芷会来问话,门环刚砸动,她就袅袅婷婷踱来。
许是天生畏惧官吏,女使小心探出头,发问:“两位官爷可有事吩咐?”
苏芷没心思做善人状,厉声道:“敞开门来讲话,莫要鬼鬼祟祟见人。”
“是!”女使被吓得浑身一颤,忙拉开门,眼角已然蓄满了一包泪。
宅院主子原本想着苏芷问话,女使打前锋就尽够了,岂料来了个刺头。
他们也不敢龟缩在正房里不作声,忙笑脸相迎,凑到苏芷面前:“官爷远道而来,真是令小人的屋舍蓬荜生辉。”
苏芷冷道:“少在本司使面前装蒜,我同你也没什么好攀亲寒暄的交情。我只问你,昨日朱逢遇难,你们可曾看见了什么人进入他的家宅?”
女使和主子面面相觑,迟疑着摇了摇头。
苏芷猜到,这是怕惹祸上身,因此选择三缄其口。
商人最怕的是什么?是盘问税赋,是同官署扯上关系!保不准他们对朱逢之死没有半点同情,反倒暗地里埋怨朱逢死的阵仗太大,连累他们也要被官人盘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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