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根本没想过输,是一定要为她拿到的。
“那可要在十箭中射出至少九个十环。”陈清和一脸讶异,忍不住提醒。
“‘男子生而有射事,长学礼乐以饰之。’怎么,夫子你不信我?”他高昂下巴,上前拿过了箭筒与长弓。
激将法对他当真是屡用不爽。
陈清和哑然失笑:“倒是没想到你能背出《礼记正义》。”
“自然。”贺行云不满被小瞧而轻哼了一声:“夫子想不到的还有许多,且看我的!”
说罢,后腿拉开,屏气凝神。
这一番豪言引来不少人驻足,有认出他的又连忙噤了声。
陈清和噙着温婉地笑意,认真打量着他挽弓的模样。
清风拂面,扬起少年靛蓝的发带。下一瞬,只听“嗖!”一声,箭矢利落地划破长空,正中在了靶心。引得众人纷纷拍手叫好,越围越多,一时倒也忘了他那一片狼藉的名声。
他得意的就要翘尾巴,满脸讨赏;陈清和也不负期待得为他叫了声好。
只是接下来还要再中八箭,只容一次的失误,一箭便更比一箭压力大。
终于,在第九箭时,他额头与鼻尖已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喉头不禁紧张的上下吞咽了口唾沫,一滴汗却在此时顺着额头滚落,滑进了眼里,涩得他手一抖,箭随之脱弦偏离了靶子。
“…”
坏了,最后一箭了。
贺行云乱了神,眉头紧皱着显然与方才的信心满满大不相同。压力此时全给到了这决定一切的最后一箭,已经不容再手滑。
就在他迟迟没有准备好射出这一箭时,一双有些泛凉的手掌接过他手里的弓箭。
“既然是我看上的,最后一箭便由我来吧。”
她从容不迫的把玩着箭矢,笑意盈盈,似乎真的只是想亲手来射这最后一箭。
但他却觉得,她这是有意为他解围;倘若中了自然皆大欢喜,若不中便是因为她箭术不佳。
“夫子你…”他刚想说她不必如此,他输得起,大不了再来一次。
然而女子已是熟稔地挽弓搭箭,微微抬起的下巴颌线清晰,肤如凝脂般细嫩,长睫在寒气中凝结了一层水汽。
陈清和对准靶心位置,侧耳闭上了双眼。
就在那一息之间,长箭疾使而过,稳稳地分毫不差。
“好!”“好厉害的姑娘啊。”“诶,那不是相府的…”
围观的人们有的拍手起哄,有的则将她细细打量。
老板将玉佩双手奉上,因不认得陈清和,便下意识将她当做了贺行云喜欢的女子,随口夸起二人是珠联璧合。
贺行云这才反应过来,正准备解释,忽觉佩剑一沉。
陈清和笑道:“既是一起赢得的,便该一人一个。”
“可…”这玉佩是一对儿。
若非亲人之间,便是…
他话到嘴边,见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考虑到这些,便翻涌起私心,干脆也就面红耳赤的收下了。
两人并肩同行着,只是贺行云有种做了坏事的寡言,揣着那懵懂的小秘密,从心底开出一朵欢喜的花儿。
陈清和看似无意的左逛逛右看看,实则有意往茶楼方向走着。
抬眼间,两道视线交接,见那人玩味的盯着自己腰间的玉佩,陈清和自然的收回了目光。
“贺小公子,我走得有些累了。”她缓下脚步。
贺行云当即左右瞧了瞧,正瞧到了那处茶楼:“那我们进茶楼歇一歇吧。”
“也好。”陈清和点点头。
两人便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在大堂内寻了处座儿。
趁贺行云看菜单时,陈清和站起身来,小声道:“我去趟茅厕,一会儿便回来。”
贺行云也未多心,应了声好,随即对小二先点了几盘茶果子。
借着来来回回的人,陈清和正欲上二楼。
忽然拐角处的屏风后探出了一双手,不容拒绝的一把箍住了她的腕子,拽得她一个趔趄,撞进了那兰香满怀。
“殿下!”她不赞同的蹙起眉头,将声音压低,语气中带了丝嗔怪之意。
然而晏寂清却好像充耳未闻,以另一手搭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猛然一拽,便将那枚玉佩给扯了下来。
“看来,你进行的,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顺利。”
逼仄的空间,感官被无限放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男子力道强劲不容她有半分退避。
“是殿下教的好。”
陈清和索性抬起头,鼻尖相撞,擦着彼此的肌肤,好似情人的耳鬓厮磨。
晏寂清呼吸一沉。
她笑弯了眉眼,前倾凑近他的耳畔,故意的将身子全部重量靠在了他怀中,却也没有忘记正事:“殿下,我已成功接近许姨娘。许姨娘的母亲还活着,我亲耳听到相爷以其母亲与女儿来逼问她官银的下落,想或许与南山有关。”
“做的好。”
晏寂清道。
“这么一来许多事便都能解释了。贺韫本不喜欢许姨娘,更不是为了一时色/欲才将人接进府中,所以多年来许姨娘也并没有孩子;他本指望能靠许姨娘扒开她母亲的嘴,却始终没有成效。故而才强迫着许姨娘生下了媛儿,以媛儿来胁迫许姨娘。贺韫定会不停压榨母女二人喘息的空间,步步相逼,只是不知道许姨娘还能撑多久。”
“殿下查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查到许姨娘在世的亲人,可见人不会是关在外面的庄子。我想,这个地方,要么是我们怎么都想不到的,要么,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
“或许…”
两人正咬着耳朵,突然远处传来了贺行云的声音:“夫子,夫子?”
随着他脚步越来越近,陈清和也仓皇回过神来,自己已与晏寂清耽搁了太久。
“殿下,快放开。”她不由得将掌心抵上男子胸膛,想将其推开。
然而晏寂清眸中却闪过兴味之色。就在贺行云走向拐角的那一刻,他一把解了大氅将女子整个罩住;手指勾起陈清和的脸颊,稍作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以拇指按压住她的唇瓣,带着一丝外泄的妒火,侵略性地俯身亲了上去。
一指之隔,但看在第三人眼中便是密不可分。
陈清和蓦地瞪大了眸子,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顺势将身子整个缩在大氅中,紧紧扯住他胸前的衣料,有种被捉奸般的荒谬。
贺行云脚步一顿,转身间对上了那一双阴鸷的眼眸,似被打扰了的不悦,又似胜利者的挑衅。
显然自己不小心撞破了怀王的好事,他颇识时务的快速将探了一半的脑袋收回,朝另一边拐去,便没有留意到那大氅下露出的半截穗子。
“…”
许久,贺行云身影在视线内消失不见;晏寂清这才缓缓移开了手指,将她松开。大氅随之滑落,露出了那张涨红的小脸,似一只被惹急了的兔子。
陈清和没工夫瞎耽搁,气冲冲瞪他一眼,弯身一把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玉佩,临走前不忘狠狠在晏寂清脚面上踩了一下,在那双洁净的锦靴上印下了灰扑扑的脚印。
然而,惹得佳人恼怒,晏寂清的心情倒出奇的好了起来。
好像萦绕在心头多日的阴郁一朝散去,拨开云雾见天日。
陈清和疾步回返座上,指腹来回摩挲着那枚玉佩,低垂下的发丝掩住了微微上扬的唇角。
“夫子?我方才见夫子迟迟不归,便到处寻夫子,没想到夫子居然已经回来了。”
贺行云大抵是找了一圈,没寻到,便又走了回来;却见陈清和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有些许困惑。
陈清和收敛了思绪,悄悄将玉佩重新挂回腰间,一改方才的慌乱,镇定自若回:“一时错了方向,找茅厕废了些时间。许正好与你去寻我时错过了。”
贺行云点点头,将面前的茶果子推了推:“夫子尝尝看,这是京中独有的,唯这家茶楼做的最好呢。”
“你有心了。” 陈清和掂起一块。
对面戏楼传出咿咿呀呀声,依稀能辩得唱的是梁祝。
贺行云跟着调轻哼了两句。
“你想去听?”
“许久未去了。” 他面露犹豫。
“那就一同去吧,今日既是出来游玩,便特允了你。”
显然,陈清和此时的心情也很不错。
第18章 死结
巧的是,盛长明也在戏楼里,见二人身影忙招了招手。于是陈清和便跟着贺行云一同坐在了盛长明的旁边。
盛长明恭敬地对陈清和行了一礼,较之前要显得稳重许多,算是将贺行云的话听进了心里。
陈清和见他端坐着,挺直了腰板,不像听戏反倒像上课,于是道:“既是出来玩的,你们都不必因着我而拘礼。”
闻言,盛长明顿时一脸灿烂,正准备贫嘴,又抵不住下意识的朝贺行云方向瞧了一眼,见他神色如旧这才彻底松弛下来,掌心轻叩着桌子,道:“哎呀,我就知道陈夫子与那些老迂腐不一样!”
陈清和被逗得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我也就比你们大四岁左右,迂不迂腐的倒未必,却绝对谈不上老。”
按年龄,最多也就是姐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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