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公子啊,您小心着点。”
“咳!”
他红着脸瞪了冬庆一眼,见陈清和已经进了马车,忙紧随其后。
这是两人第一次一同出行,陈清和坐在了侧面,贺行云便坐到了另一面,没有一个选择坐去正中位置。
毕竟一个是相府公子,一个是相府公子的夫子;按尊卑论有尊卑的坐法,按礼教论有礼教的坐法,可这正中的位置却只有一个,总不能并肩坐吧?
陈清和不与他摆夫子的架子,他却是不好厚脸皮。
马车缓缓地行驶起来。
见他面红耳赤一直不敢与她对视,陈清和心知肚明,主动开口:“听下人们说,你今早上不大高兴?”
贺行云眉心一跳:“啊…那个是因为…”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千回百转的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呢?
说到底还是怕听到不如意的回答。
但是今日若不将这话问出来,日后定也会翻来覆去的想起,反倒不好再搞翻旧账那套。
于是试探地抬起眼来,问:“夫子,你昨天为何要去探望许姨娘?”
“自然是因为听到异响,见许姨娘可怜。”
不同于贺行云的拧巴,陈清和答的十分痛快,没有半分遮掩,坦诚到令他猛然一噎。
“但夫子是知道我不喜欢她的。”贺行云话语中透着些许委屈。
他下意识觉得,陈清和是他的夫子,也跟他更有交情,理应更向着他些。然而事与愿违,这个回答不是他想听到的。
陈清和无奈,变戏法般拿出先前买罐头时带回的那一包杏干,将身子前倾,微凉的指腹不带半分旖旎之意抵上那一片温热的润泽:“尝尝。”
可贺行云却呼吸一滞,乱了心神。
他下意识顺从的张开嘴巴,呆愣的咬住了杏干,一股酸甜的味道迅速在口中弥漫开来,刺激着味蕾。
“唔…”
“酸吗?”陈清和笑问。
“酸。”他呲牙咧嘴地皱巴起脸。
于是陈清和笑意愈发扩大,戏谑道:“我也觉得酸。”就跟醋瓶子倒了一样。
她没有说出来后半句。
但贺行云这回反应倒快,立刻明白了陈清和意中所指,炸了毛:“夫子!你笑话我。”
陈清和顺手在他脸颊捏了一把,安抚道:“好了,别气鼓鼓的了。”
“无论是谁,姨娘也好,街头的流民乞丐也罢,终归一条性命,罪不至死,你说是不是?而且,相爷似乎并不喜欢许姨娘,她对夫人也没什么威胁,你又何苦同她过不去呢?她看起来很不容易。”
陈清和故意下了套,要从贺行云嘴巴里探听出许姨娘的消息。
果不其然,他一嘴便咬上了勾:“那是她自找的。”
“嗯?”陈清和故作不解。
“她…”贺行云回想起来便心生恼怒,就要脱口而出,却又思及是家丑停顿在嘴边:“罢了,夫子你不知这其中原委。”
陈清和便温柔地在他头顶揉了揉,犹如哄自己的亲弟弟一般,心里盘算着,继而引着他开口:“你不说,我如何能知?”
鹅梨香温柔缱绻,或许是太贪恋那一刻的温暖,撞进女子那满是关怀的眼眸,贺行云心头一晃,到底还是讲了出来:“她算是我父亲最早纳的妾室,一开始是我父亲在南山遇到,瞧着她无家可归才收留的,安置在府里做丫鬟罢了。我出生后,她还照顾过我三年…”
“母亲也是觉得她可怜,所以对她格外好。谁知道…她却,她却在一日,给父亲端了碗梨汤…那里面…那里面……”
话到此处实在难以启齿,说出来也是脏了夫子耳朵,于是贺行云面色难堪地跳了过去,道:“这才成了姨娘。”
“所以你是因为信任越大失望越大,才那么恨她。”陈清和了然。
可是贺行云所看到的这一切就是真相吗?倒也未必。
昨日她亲耳听到贺韫对许姨娘提到了她母亲在他手中,那么许姨娘之所以进入相府就不是因为无家可归,而是因为母亲被人控制,她受了胁迫不得已罢了。
三年里她都老老实实做着丫鬟,三年后却突然动了爬/床的心思,这又是为何?仅仅是因为贺韫没办好差,而观山战败一事,不好纳妾?
“是。”他点了点头。
“…”
陈清和缓缓蜷起指尖,将手收回。
比起许姨娘,或许她才是那个骗子。
“公子,夫子,铜锣巷子到了。”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稳稳停下,冬庆在车厢外敲了敲。
贺行云不知陈清和心中所想,只欢喜地钻出马车,为她撩开了车帘。
少年一腔赤诚,朝她伸出手。
陈清和犹豫了一瞬,随即便收敛起那些微妙的情绪握了上去。
长街上熙熙攘攘,巷子里飘出浓郁地炊烟,带着股羊肉的香气。
瓠羹,便是以瓠叶熬成汤,加入羊肉等调料炖煮,冬日里来上这么一碗最是暖身。
铜锣巷子里的瓠羹在京中是出了名的,若不尽早来,队伍能从晨时排到中午,就为了这么一口。
“好香!”贺行云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中的羊肉味,激动的拉着陈清和去寻了个座儿。
对正在熬汤的妇人喊道:“来三碗瓠羹,八个饼子!”
“八个饼?”陈清和忙扯了一把贺行云的袖子。
三碗汤她能理解,另一碗定是给冬庆要的,可是八个饼?就算一人吃俩,那要六个也够了啊!
贺行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知道夫子饭量小,冬庆是要吃俩的,我…我能吃五个。”
一人吃五个?!
陈清和有些吃惊,想这等饭量,若是托生于寻常百姓家,遇到闹饥荒可怎么得了。
记得逃亡时有口食物不容易,若能得到一个饼子,她总舍不得吃,一吃就吃上七天。盛夏时又容易长毛发酸,可连揪掉那一层皮都是奢侈。
后来遇到晏寂清日子总算好了起来,但许是她和晏寂清都不重口腹之欲,两人有时一个饼子也吃不完。
转念又想,贺行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小孩子总是容易饿的:“你这个年纪正在长个子,多吃点也好。”
热气腾腾的瓠羹很快便端了上来,贺行云迫不及待的就着饼子大快朵颐。控制了这么久饮食,他实在是憋坏了。
陈清和小口小口舀着,又思量起许姨娘的事来。
突然,灵光一现,她恍然想起晏寂清追查到的——贺韫曾带着一大笔银钱去南山。
只可惜当年那些匪徒无论是被抓的还是逃了的,如今全已命丧黄泉,那些银子也下落不明,故而一直找不到明确是贺韫一手策划的证据。
莫非贺韫逼问许姨娘的是这笔钱?
倘若真是如此,人证物证便都有了方向,说不定那些‘匪徒’的死也是贺韫的安排!
她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算着距离找了个最合适的借口想去给晏寂清传递消息:“我有些吃不惯荤腥,听说对街有家卖梅子汤的,想去买一碗来解腻。你在这儿等我吧,我很快回来。”
说着,正要站起身,贺行云从美食之中抬起脑袋,却道:“夫子,让冬庆去不就成了。你坐下来多吃两口饼子,冬庆腿脚很快的。”
冬庆也很识时务的立刻放下了碗筷:“小的这就来。”
实在是勤快。
看来这不是个好时机。陈清和冷静下来,笑着微微颔首:“多谢。”
只是,这瓠羹她却是怎么也没心思喝下去了。
许姨娘的母亲会被藏在何处呢?她是真的不知道那笔官银的去向,还是为了保命在与贺韫拉扯?
第17章 妒火(小修罗场)
不多时冬庆带着梅子汤回来了。
一口下肚生津止渴。
陈清和慢悠悠地吃着,风将她帽兜上的绒毛吹得摇晃,她惬意地将眸子微眯,看起来像只小狐狸。
待贺行云吃饱喝足,两人动身沿着巷子继续往前走,冬庆在后面牵着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那是在做什么?”
陈清和示意他瞧那不远处,围着一圈圈的人看起来十分热闹。
贺行云抑不住小心思得逞的雀跃,迫不及待带她穿过人群,以向她介绍京中的趣事:“这些都是自年关到出正月以供玩乐的小摊子,夫子问的那个,比的是箭,射中规定的环数就能拿到奖品,若射不中便要付给老板几枚铜板。”
“原是如此。”陈清和注视着悬挂着的奖品当中有一对儿龙凤佩,似很欣赏的模样,嘴上却并没有提,只道:“淮安每逢这段日子,会在街上邀请行人一同来打年糕,‘年糕,年糕’,就是‘年高’的意思。”
“淮安的新年竟如此有趣,有机会我也想去淮安看看。这各地风俗不同,今年便先由我带夫子瞧一瞧京中的。”贺行云说着,顺着她目光望去,注意到了那对儿玉佩,问:“夫子喜欢那对儿玉佩?”
陈清和这才点了点头,应道:“虽只是普通的和田玉,但上面雕刻的同心龙凤纹样倒是颇有灵气。”
同芯同心,同戴一对儿玉佩,心便在一起。
贺行云却是没想这么多,只是见她说好,便上前信心满满道:“那我赢下来送给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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