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清和不会是会下蛊吧!他瞪大了眼。
而令他更震惊的还在后面,贺行云这会儿已彻底醒了神,坐起身子从床边一把拽过大氅搭在肩上,居然严肃的板起脸对他说教起来:“陈夫子人很好,她学识渊博,颇有见地,不是我们原想的那样;你也不要总说那些下流话,如今我认她是我的夫子,尊她敬她,谁要是敢出言不逊,我可不会客气。”
说着,他在大氅上闻到了那已经散得微不可闻的鹅梨香,就好像女子温软的掌心抚上他的后背,将他搂进怀中,暗香扑鼻。
于是鬼使神差的将大氅扯得更紧了些。
盛长明被说教了一通倒也不生气,他不过是对着贺行云口无遮拦罢了,并不是见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就要发/春。
如果人是贺行云要撑腰的,他自然会一同礼待;比起这个,他更惊讶陈清和的本事。
“奇了!你是真被她折服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被折服又不丢人。”贺行云耸了耸鼻尖,思绪却有些飘离,大氅的温度伴着那一点鹅梨香就好像将他拉回在祠堂的那一晚。
盛长明望着好兄弟奇怪的神色,默了默,暗自嘀咕着这小子脸红什么?
站起身来一拂袍袖:“行吧,既然你吃不得,那我把鹿再扛回去。”
“嗯…嗯?”贺行云迟钝的回过神。
“哎!哪有送人东西又收回去的,你们侯府未免太小气!冬庆,去把鹿肉割了,分一些给夫子送去。我是不能吃,但夫子可以。”
冬庆领命:“哎,是,小的这就去。”
盛长明也没拦,他不是那小气的人。
“我要是你以前的夫子,得知你居然也会尊师重道,必得气死过去。”
他语中带了几分揶揄,特意咬重了尊师重道四个字。
贺行云不是不懂好兄弟话语中暗指的什么,顿时就更燥起来:“那是他们没本事。”
说着就开始赶人:“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我要上课了。”
“嘿!你这没良心的!”
“…”
鹿肉很快便挑好的送进了陈清和院中。
陈清和用晏寂清之前给她的药包煮了壶水喝着,望着端上来的鹿肉,听着丫鬟们欢喜的讲着,说,能受到公子敬重的夫子她可是独一份。
她低垂下眼睫,在茶杯中看到映着的姝丽容颜,久久地,像一种肌肉习惯向上牵扯起唇角,笑意却难达眼底。
“去回,多谢小公子。”
再抬眼,她又是那个为人温和的陈夫子。
日头一点一点高高升起,驱散了冬日里的寒气。
陈清和带着备好的书卷重复着昨天的日程,不过今日再上课贺行云精神了许多,也更加专注。
他底子不算好但胜在聪慧,又很重诺,答应了的便是头悬梁锥刺股也要做到。
她不免调侃于他:“若贺小公子早些时候肯如此用功,想必早就能榜上有名了。”
他却借机撒起娇来,道:“夫子,我身上伤已经好不少了,看在我如此用功的份上,过两天我们就去铜锣巷子吧!”
陈清和又哪里会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哪里是伤好了,就是想带她出去玩罢了。
“看来相府的药确实是神,才两天你就好不少了?”
“夫子,我们男孩子总是皮实的;从小我就总闯祸,也没少挨家法,都习惯了,几天也就好了。再说夫子初来京城都没好好逛过呢!”他笑着,与陈清和细数起小时候挨的打,又是上房又是揭瓦的,还带着盛长明一起砸过不对付的小公子家的窗子。
陈清和听着他口中的童年,跟着笑了起来。
于是最终还是允了他:“好吧,不过你得先把这一章,还有这一章,嗯,我再看看,还有这章…”
她布置着课业,贺行云越听越头大,赶忙抢过话茬,拦住了她继续往下:“夫子放心!我这就背!这就背!”
若任她再说下去,就甭想出去了!
随着日落为大地笼下一层金纱,一天悄然过去。
少年埋头苦读,而女子端坐在书案对面,手里拿着一卷书,孜孜不倦。
相夫人悄悄来探望了一番,将补品与伤药都交给了冬庆。
隔着窗子瞧着儿子勤勉的样子,对陈清和愈发满意起来。
到底这夫君她是管不住的。
当年娶她,借着她常家的势一步一步走至高位;后来常家帮不到他了便被弃之如履。可笑她这些年终究错付,千丝万缕的关系却令她哪怕想离开也是离不得的。
甚至是自己的娘家,为了还能抱紧丞相府这棵大树,也不会允许她离开。
女子婚姻,情、爱、心意,从来都是最末尾最不值得一提的;最重要的是作为两个家族利益的枢纽。
所以出嫁的女子没有家。夫家不是,娘家也变了面孔,只能在这些日子里被无尽磋磨。
争风吃醋其实没什么意思,只是一盏孤灯坐等天明,那望不到头的日子和一眼就望到头的命运,令她既不甘又无可奈何。
于是孩子就成了最后的一点指望。
与其再纳进来一个不省心的,倒不如纳一个站在她这边,能帮到她,帮到她儿子的人。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难得见他如此用功,就不要打扰他读书了。将这些东西收起来,每天炖成汤给他喝;我知道行云不爱喝,但这些都是对身子好的,他要是使性子,你就同他讲是我说的,他若能老实些不惹他父亲生气,自然也就不必受这些罪。”
想起那家法狠厉,儿子的脾气性子又倔,相夫人难免忧心,眉头紧锁着就絮絮叨叨了许多。
冬庆知道夫人是心疼公子,将补品接过,宽慰道:“夫人放心吧,现如今公子可听陈夫子的话了!昨日陈夫子特意让她院儿里的小厨房给公子送了碗南瓜粥,叮嘱不可吃发物,才有助于伤势恢复;公子一声没吭,三两口全喝了干净,模样还挺高兴!”
“是吗?”闻言,相夫人目光略带探究的望向屋内的陈清和。
“看来这夫子是请对了。”
是个能帮到她的人。
那么,如果她对相府的富贵有意…帮她一把也不是不行。
相夫人运着一口气,堵在心间,并不怎么畅快。
“是呢!”冬庆笑着,哪里想得到主子心里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陈清和听着那‘嘎吱嘎吱’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渐远,想相夫人这一关自己应该是算过了。
一个被家庭束缚住的女人,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宅院,要从夫君手底下讨生活,那么儿子就会成为她的主心骨。
同理,多年科考无望的人做了父母后也常常会将这份执念施加于孩子;自己做不成龙凤,就寄希望于自己能生出个龙凤。
女子命运之悲戚,唯有站起来,努力与男子撕咬争夺资源,得以不靠他人讨生活,才能不被掣肘。
道阻且长。
第15章 官银
日子反复,陈清和料得贺韫必还要查一查她的底细,故而一直没再进行任何动作;却是一日夜里,本正在花园散步消食,忽闻西南边传来异响。
“这是怎么了?我好像听到哪儿传出了什么动静,好似在求救?”
她故作不知那是许姨娘的院子,神色惊忧地询问起一旁洒扫的丫鬟。
那丫鬟也没什么心眼,如实回道:“大抵是相爷今日心情不好吧,我们都习惯了。自许姨娘产后肚皮松垮长纹,用了许多药膏都没用,渐渐便失了宠爱;加之生的还是个女儿,相爷就愈发厌弃她,只要心情不好就会去对着许姨娘发一通脾气。”
一开始府里人听着那边的动静,还会议论许姨娘会不会被打死,但随着这日子久了,也都见怪不怪了。
陈清和听得将眉头紧蹙,长叹一声:“真是可怜啊…”
说着,又频频朝西南方向回望。
丫鬟瞧出陈清和的不忍,便诚心劝道:“夫子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那许姨娘不得相爷喜欢,也不得公子待见,您若是去帮衬了,只怕惹得相爷和公子都不高兴呢。”
“多谢你提醒。”陈清和抿了抿唇,又朝西南瞧了瞧。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迈腿前去。
丫鬟见劝不住也没再多嘴,又继续干起自己手里的活。
左右人家是夫子,丢了这份工也还可以去其他地方,回淮安就更衣食不愁了,她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然而陈清和前脚离开,后脚就沉了脸色。
她并非胡乱发散善心。
那许姨娘么,正是那天在家塾遇到的母女;当时晏寂清给她的那一册书卷上说,她来自南山,全家因匪徒而死,在逃亡路上为贺韫所救。不过因着战败,最开始贺韫只是将她安排在府里做个丫鬟,并没有要她做妾的意思,后来是她自个儿想了法子,生米熟饭,一跃成了姨娘。
‘南山’这个地点很可疑,可晏寂清的人查了这许多年,结果是分毫未变——她确实已无亲人在世。
观山一战事关重大,而运往云渡城的物资在南山被劫,贺韫差事没干好,会有心思平白无故的救一个平民女子?
怎么想都疑点重重,所以方才的对话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接近许姨娘铺一条名正言顺的路。倘若贺韫或相夫人起疑,那丫鬟就会是她一切出于同情的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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