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要什么你跟我讲,我去给你拿。你还发着热,院正说不宜下床走动。”
被宁桓制止,宁枳索性便不下床了。她张了张嘴道:“水…”
声音太小,宁桓没听清,“阿姐你说什么?”
宁枳半撑起身子,看了看搁着茶壶的桌子。
宁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瞬间恍然,忙不迭走过去,磕磕绊绊倒了杯水。
宁桓被人伺候惯了,连杯水都倒不好,怕宁枳渴着,又急急忙忙便往床边走。一杯水递到床边,只剩了小半杯。
宁桓很懊恼,“阿姐你等一下,我再去重新倒。”
宁枳按住宁桓的手,摇了摇头,将那半杯水接过来一饮而尽,才重新将杯子递回给他。
宁桓会意,又去倒了杯水来,这次注意了许多,递到宁枳面前时,杯子里还剩大半杯水。
宁枳两杯水喝下去,嗓子舒服许多,总算能说的出话来。
“你看,伺候人对你来说也是件从未做过的事情,可一回生二回熟,你倒第二杯水的时候,不就顺畅了许多?”
宁桓没想到宁枳醒来后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怔了好一会才垂下头去,“对不起阿姐,我错了。”
宁枳摇了摇头,拍了拍床边,示意宁桓坐过去。
宁桓贴着床沿坐了上去,宁枳歪了歪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宁桓瞬间挺直背脊,怕宁枳靠的不舒服,又很快松懈了下来。
宁枳毕竟刚醒来,身子还有些虚,只是几个动作,便直喘气。她缓了好一会,才继续说了下去。
“我没有在怪你,你也不必为了这点小事跟我道歉。”
宁枳想起自己病着时候宁桓说的话,无奈一笑,“我本来想着你那么拧,也许我生了病你心疼我,会更容易听进去我的话。”
没成想被靳渊拖过去训斥了一顿,宁桓便什么都想通了。
早知道如此,靳渊何必费事让她入宫来一趟,直接自己教训便是了。
可宁枳也知道,若不是自己入了宫来,昨日又与宁桓说了那些话,让他情绪有了发泄口,靳渊说什么他也不会听得进去。
如此想着,又忍不住有些心疼宁桓。
宁桓听了宁枳的话,忍不住板起脸来教训她,“阿姐你也不小了,有什么话你好好跟我讲,就算我拧巴了点听不进去,那你也不能用伤害自己身体这样的方法吧?”
“而且你说一遍我听不进去,你就多说两遍,怎么也不该让自己受这种罪。这万一要是病的重了,姐夫一个人在宫外,不是得急死?”
宁枳替宁桓操心惯了,乍然间两个人换了个位置,变成她是□□心的那一个,一时有些愣神。又听宁桓提起薛朝,噗嗤笑了出来。
宁桓正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宁枳,被她这一笑,说了一半的叨叨卡住了,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宁枳抬手捂了下他的嘴,“好了,咱们两个互相都有错,这次便当做是抵消了,不说了好不好?”
宁桓其实是白日被吓到了,一下午提心吊胆彷徨无依,此刻见宁枳终于醒来,提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了地,才忍不住多说了一些。
不过宁枳不想听,他便也不说了。
两人互相依靠着,像小时候那般,享受着难得的心灵上的安静。
宁枳忽然觉得,许多话其实不需要再说了。宁桓不是不懂,他只是之前想的偏激了,所以偏离了正常的轨道而已。
“靳相是个好老师,你可以对他有所防备,但他教授给你的那些帝王之道和治世之说,你还是要多听多学。”
“我晓得。”
“李侯你也要防,但你切莫要防错方向。他这个人的才智实在有些低下,人也足够卑劣。但李阀势力太过庞大,有的是心术不正的人辅佐或是诱导他走向偏激。你与其注意他这个人,不如将心力多放在他都与何人接触上。”
“好。”
“至于李太后,她现下虽与李侯是为一体,但李太后与李侯并不同心,李阀宫外的势力她用不上多少,很多消息并不灵敏。你主要要防的,是她这个人。”
“我知道了。”
“至于我,”该交代的已经交代的差不多,宁枳说到自己,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我既回来了,暂时便不会离开京城。只是我人在宫外,与你联络并不方便。你若有什么事情,可以让靳相告知于我。”
“我会的。”
该说的话全部说完,两人间重新归为宁寂。
宁枳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某件事没有说,可她一时间想不出来,只得作罢。
又过了一阵,她直起身子,正想说天色已经不早了,让宁桓早些回去歇着。才发现宁桓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带着浓郁的悲伤。
宁枳心下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脸。待看到宁桓仓皇挪开的视线,方才意识到她忘了什么。
她并没有告诉宁桓这一年来发生了什么,宁桓昨日看见她换了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脸,也只是下意识觉得宁枳是易了容。
可今日宁枳病的昏昏沉沉一直在发热,凤栖阁里也没有外人,她并没有理由继续顶着一张假面。
宁桓并不是真的蠢,只是他的心思一直不曾用到正途之上。而一旦窥探到真相的一角,再结合宁枳与靳渊说过的话,他也许不能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却还是能猜到一二。
他不是不想问,只是怕哪句话又说的不对,勾起宁枳难堪的记忆。
可宁桓忍不住想,宁枳得是吃了多少苦,又是遭了多大得罪,才让这张脸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可宁枳一句抱怨都没有,他却总像个不懂事的孩童那般,抱怨阿姐给他的不够多。
阿姐还怎么能给他更多呢?
她不是不想回宫来,只是她真的已经回不来了。
宁桓憋的双目赤红,竟又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阿姐,都是我的错。”
这句话自从宁枳醒来宁桓便一直在说,直到此时宁枳才知道他道的是哪门子歉。
宁枳好气又好笑,“我虽然不知道你对我这一年发声的事情到底了解到何种地步,但看你现在的反应我也猜的到,大部分是错的。”
“我没有吃什么苦,我也没有受什么罪。”
“但若是这个脑补能让你改过自新,那也还是挺不错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鸭!
第62章
常宁宫内。
李蔓今日难得有胃口, 晨起后就着倩秀亲手腌制的小菜,喝下了一整碗的粥。
倩秀一边伺候李蔓净手,一边讲着这几日的消息, “长公主似乎确实病了, 皇上这几日总是在凤栖阁陪上一整天, 到得半夜才回宫去歇息。张院正亲自去把的脉, 出来时神色凝重,应当假不了。”
“不管是真病还是装病, 既然得了消息,本宫又是长辈,面子上总要做足的。”李蔓想了下,“去库房挑些贵重物什, 你亲自跑一趟, 白日里送过去凤栖阁。”
“是。”倩秀应下,见李蔓今日难得有精神, 也不想拿这些琐事烦她, 便草草结束了话题, “说起来也是巧,那茶馆老板娘出宫后,听说长公主身子便大好了, 皇上也就没整日守着凤栖阁了。”
李蔓捏着汤匙的手顿了下,手指一松,汤匙重新掉回碗里, “你是说茶楼那女人离宫后, 皇上就再没去过凤栖阁?”
倩秀想了下, 虽然与自己说的略有不同,但大意是互通的, 遂点了点头,“是。”
李蔓沉下一口气,“你从静安与靳渊携手开始,一件件事说与我听。”
倩秀虽觉奇怪,但看李蔓的模样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她不敢耽误,将这一年来凤栖阁发生的事情一件件说了一遍。
李蔓神色几经变换,最终恢复了往常一般。
“让小喜子去把张院正找来。”李蔓道:“便说是本宫身子不爽利了,一定要他亲自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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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政从清晨起床后便眼皮直跳,直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果然刚到太医院后不久,太后常宁宫的喜公公便来传唤他,说是太后又觉得身子不爽利了。
张政立刻收拾了药箱跟着喜公公去往常宁宫,内心却一阵犯嘀咕。
李太后自从入宫第一年不慎流产后,身子便时好时坏,几乎常年与药材打交道。像李阀这种势力庞大的阀门大族,在太医院都有自己的人手,通常是用不到他们这些中立派的太医的。
张政虽是院正,但太医院里的院正并非他一人。而平时负责李太后康健的,便是另一个院正。
何故今日突然传唤起他来了?
张政心下犯着嘀咕,面上却丝毫不敢露,毕恭毕敬给李太后把了脉,而后斟酌着,开了药方。
都是些温和的药材,治病疗效有待观察,但对身体都是有好处的。
小喜子接了药方下去了,殿内只剩下李太后和倩秀两人。
张政正纳闷自己是不是该主动告退,李太后闲闲开了口,“素来听闻张院正妙手回春,有当代华佗的医名。平日里皇上和长公主的康健,都有赖院正照料了。”
张政慌忙又拜了下去,“太后此言折煞下官了,照料皇上和长公主的康健,本就是下官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