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未成事实,谁知道这事又会不会有新的变故?而如果有了变故,自家那官人,又会不会心痒痒地想收了这狐媚子呢?
众人只是眼神交换着想法,但并没有说出来,却也把云端气了个够呛。她在望月楼呆了那几年,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单看这些人的眼神,就把她们的想法猜了个大半。
云端不免替自家小姐委屈,同时又怨念这薛宗主也是个不懂事儿的棒槌,只懂得让小姐脱离前面那头虎,倒是又把小姐送进了一片狼窝。
“这榛子酥做的不错,云端你来尝尝,改天我们自己做做看。”宁枳倒是对周围的视线置若罔闻,尝了口桌子上摆着的点心,便招呼云端来尝。
云端虽然生气,但是见宁枳不在意,也只得压下那股子气,弯下腰去吃宁枳筷子上的点心。
哪只还没碰到点心,离她们最近的一个女子忽然掩着嘴轻笑,“是该尝尝,毕竟一个婢女,错过了这次机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这种点心了。”
云端脸色一变,宁枳也冷下了脸。
宁枳性子冷淡,对自己的事情不太看重,只要不是当面打她脸的事情,她都可以当做无所谓。但是同时她又护短的很,只要被她揽在自己羽翼下的,那是半点也容不得别人欺负的。
所以这些年在宫中,就是因为有宁枳护着,宁桓才能无忧无虑地长大。
而如今,因为她占了温听的身子,自动将云端划归到了自己的羽翼之下,那便断由不得别人欺负了云端的。
宁枳举着的手没动,硬是等着云端吃下了那块点心,方才理了理裙摆,站了起来,望向刚刚说话的女子。
许是宁枳气势太足,那女子先露了怯,随即觉得有些丢脸,又强撑着质问宁枳,“你,你要做什么?”
只是声音发颤,无端惹人发笑。
凉棚里四面八方也确实传来阵阵嗤笑声。
那女子脸红一阵白一阵,却也知道自己刚刚先开口弱了气势,只是此刻想补救,又不知从何补救了。
“没想做什么,只是有点好奇,您是哪家的小姐。”宁枳说着敬语,脸色却极为淡漠,听起来总觉得像是嘲讽。
“我,我是裴公子的房里人。”
“是么?”宁枳极浅地勾了下唇角,“姑娘未曾盘发,我还当是谁家的小姐呢。”
凉棚里许多女子同时变了神色。
大成对女子的约束虽然没有那般重,却最是重视嫡庶尊卑。只有正妻成婚后才有资格盘发,否则即便入府时日再久,也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宁枳这一点,倒是点明了许多的人。
是啊,她们即便再受宠,那也是妾,而妾,是永远上不得台面的。而她温听虽然名声不好,却实实在在是受到薛朝宠爱的。薛朝是江湖人士,不在乎身份尊卑,而且府里并无正妻,保不准会不会一冲动,就娶了她做正妻呢?
真到那时候,这身份压了她们一头,莫说是给丫鬟吃块点心,就是让丫鬟扔着点心玩,那又算什么大事?
气氛正凝滞间,一群人说说笑笑走了进来。薛朝看到宁枳站在那里,愣了下,快步走过来,“怎么了?”
他关切询问。
“没什么。”宁枳摇了摇头。
两人说话间,人群里传来一声呼唤,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惊喜三分不敢置信,“声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因为出门了也没时间码字,所以断更了一段时间,抱歉抱歉(鞠躬)
第16章 温听(7)
祈福过后就是温听主动提出要在凤安寺住上一晚,这跟靳渊原本的打算不谋而合,他却并无一丝激动,只是稍稍扬了扬眉,“理由。”
温听眼睛四处乱瞟,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寺里斋饭好了没有,我有点饿。”
靳渊目光沉沉,不言不语。
温听默了下,“你看天色已晚,咱们现在往回赶的话,等到了京城,宫门也该下钥了。”
这算什么狗屁理由?莫说只是宫门下钥,就是宫门下刀子,他靳渊要进,谁还敢不开门不成?
靳渊仍旧目光不错地盯着她。
许是因为身处之地太过宝相庄严,也许是靳渊的目光压力过大,温听抵御了几秒,败下阵来,索性自暴自弃道,“我就是不想回宫,我就是觉得那地儿像个牢笼,我呆的不舒服。”
之前终日困在宫中,温听的抵触情绪到还能克制下,毕竟除了妥协,她也没别的选项可选。
可是今日,靳渊这般随随便便地就把她带出了宫来,温听便忍不住想,这个时间能不能拖的更久些?
甚至,温听在拜佛的时候还想过,要不直接跟靳渊说她不是真正的静安公主吧,兴许他还能一时冲动把她给放了,让她重新回去扬州,回到云端的身边去。
只不过这个念头才刚冒头,就被温听自己强行按压了下去。
她虽然不算多么聪慧,却也不是个蠢人。怪力乱神之事太过荒诞,她若不是亲身经历,也是不会相信的。更何况靳渊年纪轻轻位居高位,若是说他没有个九曲十八弯的七窍玲珑心,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那简直是在说笑话了。
靳渊倒是没想到温听不想回宫是这个原因,一时哑了言。
倒不是说这个原因多难猜,实在是这个原因太普通了,普通到靳渊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市井人家经常会有这种小女儿闹情绪跟父母亲人撒娇的情境,并不罕见。但天家威严,真正的静安公主又是个性格沉稳的人,靳渊倒是忽略了,这假公主也左不过豆蔻年华,正是孩子气的年纪。
薛朝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照理说,不管假公主是谁的人,总该对公主有一定的了解才对。可是这个假公主生活起居上不拘小节,在他面前又口无遮拦,一副没有心机单纯的模样。
薛朝勾了下唇。有点意思。
他很随意地站起身子,拍了下温听的脑袋,越过她往外走,“不想回那就不回吧。”
徒留温听还跪在蒲团上面,一脸懵逼地摸着刚刚被拍了的地方。
刚刚发生了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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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常代服侍温听歇下后,才悄悄出了院子。
盛成礼一早就等在了院子门口,见常代出现,也只是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便闷头往前走。
直到两人不做声走了许久,盛成礼方才像是刚回过神来,“公主睡下了?”
常代颇为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常代往常听靳渊或真或假地抱怨过这个下属半天闷不出句话来,她只做是玩笑话,毕竟她与盛成礼任务不同,极少有交集,并不知晓他是何样人。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能被靳渊信任并放在身边予以重任的,该是各方面都很出色才对。
结果还真是个闷葫芦?
盛成礼被常代这一瞪,脚步缓了一缓,还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可他回想了下,自己也不过是问了句公主睡了没,免不得纳闷,“怎么了?”
“没什么。”常代呼出一口气,“我给公主喝了安神茶,看着她睡着了才出来的。”
盛成礼“嗯”了声。
常代不免又有些郁闷。好在姜元修的禅房近在眼前,她也就顾自闷头往前走。
靳渊早就等在了这里,他极其少见地穿了一身白色麻衣,神情肃穆,常代叫了声“公子”,和盛成礼一左一右,站在了他的身边。
三人沉默地望向一片黑漆的禅房。
不多时,房里亮起烛光,随着吱呀门响,门扉开启,一脸佛相的秃头假和尚笑眯眯地出现在了门口。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来的这般早,倒显得贫僧是个不守时的了。”
靳渊不赖烦地瞥了他一眼,抬脚就往正殿方向走,常代和盛成礼急忙跟上。
姜元修也不阻拦,待三人身影消失,方才嘀咕道:“嗨呀,年轻就是性子急,贫僧也没说灵位是设在正殿呐。”
果不其然,没等上许久,三人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茫茫夜色之中,脚步明显比走的时候更加急促了。
“假和尚,你到底把我父母的灵位设在了何处?我现在没心情陪你胡闹!”靳渊眉眼间染上不耐,明显是憋着怒气。
姜元修终于收起嬉笑的表情,一脸严肃滴看着靳渊,“阿元,我只是不希望你带着沉重的心情去见纪伯伯和纪伯母。”
靳渊一怔,姜元修已经走过他与他对面而立,“阿元,不需要我多说,你自己也该清楚,伯父伯母对你的期盼,也不过是希望你开心。我知道你心里苦,也并不想劝你收手。只是阿元,既然是祭拜,让他们安心吧。”
靳渊又是沉默许久方才开口,“我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他们不会知道的。”
嗓音干涩发紧,可见姜元修的一番话让他很是震恸。
“若他们泉下有知呢?”姜元修追问。
“那就让他们托梦来训斥我啊!”靳渊双目赤红,嘶吼出声。
“公子!”常代第一次见靳渊这般失态,想要劝说,却又颓然。
姜元修喉头滚动,几次想要说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也罢,你压抑了许久,宣泄出来也好。”姜元修最终只能这般劝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