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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报 (姬二旦)


  少女若有所思:“周馨生了疫病而亡,死得尤为自然,叫人找不出症结。韩广被当成那个‘内侍黄门’杖责至死,那个黄门亦无了影踪。”
  “因而探寻至今,我们才摸到了一个死结。”少年望入她焦虑的眼色里。
  他说“我们”。李诏唇角一浅,即便是在这种语境之中,却还是不自禁欢愉,心痒难耐,即便他在讲一件参悟不出头绪的惨淡之事,她还是不可遏制自己真切的欣然。
  “试想,暗中之人布下这个局,是为不动声色地除了韩广。那么连带的韩贵妃与我娘,亦是被当做炮筒烟灰碾作尘。还原当日情景,何以是她被牺牲,为何不是其他宫人?谁能从中受益?”元望琛实则已经将事情看得明明白白,他没有更直言开来,大抵还在顾忌什么。
  谁能从中获益呢?是与他原本揣度的那几位么?
  李诏还记得他着丧服的一日,振振有词地欲将她击倒,说自己一家小人,不得善终。
  她不晓得这是不是气话,也不晓得少年是如何看她。
  李诏撑了撑自己的精神,不想将这些罪过归咎到自己家人身上,本就还未定论,谁都没有什么准确的证据。
  一切都是猜测,一切都只是凭空臆想的猜测。
  “或许还不是死结,”李诏脑中灵光一闪,颇有些负隅顽抗的意思,逐字逐句道:“我还记得与那人有染的殿内女子,好似名作潇潇。檀姐姐提过,月前被我姨母责罚了,而王公公捉了此事后便去与韩娘娘耀武扬威了。若能找到她,或还能问出一些什么。韩娘娘不是说么,我姨母那日是去劝和,我不如去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话到最后,像是自己给予自己肯定与暗示,觉得事实不会如此,还不想被打烙上一个罪人的印记,束手就擒。
  李诏始终保持着笑意,可越到后却越发僵硬。她又瞧向少年,眼中剔透晶莹,似是希望他也能认同自己,给予一个笃定,可沉默良久之后伪装还是会淡去,眼底始终攒积着脆弱不安,仿佛得不到回应,那一抹希冀便瞬间熄灭,通明晶亮破碎后杳然黯淡,再无一丝光。
  李诏怕了。
  车厢摇晃,她遽尔不再对视暗室中神色冷淡的少年郎,松了自己不自觉握起的拳,垂落在身侧。
  又像是自暴自弃一般,怕听到他的极力否定,还不如闭目塞听好了。
  她背过身去,轻轻笑了一下,却满带讪意,似是自我讽嘲,想怎么样都可以了。
  元望琛辨识不得李诏的反复又细微的神色,忽然想起今日乘车是因装了几坛屠苏酒。
  念在她这两日没有无理取闹,好似与他关系不错的份上,少年开口打破了沉寂:“你等会下车的时候,拿一坛屠苏酒走罢。”
  李诏的冷落心情一瞬又被点燃,纳闷:“还没到年关,怎么就提年货了?”
  “药王孙思邈据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以屠苏酒治瘟。”元望琛伸腿踢踢李诏的鞋边,轻言道,“近来疫症风行,不得不防备。”
  “那是多谢了。”李诏看着二人相抵的鞋靴,似心中尝蜜,笑道,“不想元太尉家的公子还有这么体贴的时候。”
  元望琛从座下捞出一箱酒来,垫了垫重量,选了一坛塞到李诏怀里。
  她连忙双手捧酒。
  车身一晃,她不由得拿开一只手,去撑一个助力,可方摆开,那只手背却乍然一暖。
  李诏心惊地意识到,少年的温热的手心覆在了她之上。太不凑巧了,若是早几刻,李诏会忍不住对这一个行车不稳所致的阴差阳错狂喜,可如今她的脑海里却只有方才少年于罪人的一句反问。
  她斜过头,纵然心中忧喜参半,纵然贪恋这一刻,却不知自己该不该主动抽出手,去回避如此尴尬的时刻。
  可少年并没有松开。
  李诏下咽了一口气,疑惑元望琛到底是怎么了,是没意识到么?
  刚刚他与她提及容俪,似乎一场交心,将自己剖开坦白。这是不是可以意会成少年并不将她视作外人?她分明不可以窃喜的。
  或许只有一瞬,少年的手还没有拿开,李诏心情杂陈吵闹,忍不住抬眼盯向元望琛。
  她忽觉自己心意似乎是不可再明显了,元望琛是察觉了么?可他倘若的确不知情呢?分明太学中如此聪敏,难不成他是傻的吗?她这不清不楚的烦恼,也是傻了么?
  帘布的一角被风吹动,稍稍透进来了一道细窄熹微的光亮,横亘在二人之间,李诏只觉得碍眼。
  车一个急转,车舆铃铛叮铛作响,李诏抱着酒坛跌坐到他的跟前。为了维持一个平稳,元望琛猛地伸手按住了李诏身后的那一面墙。少年忽然的动作,使得他的手压住了自己指尖,后知后觉。
  李诏似是被圈固在少年的两臂之间。这一方之地,好像稍一抬头,咫尺便可触碰到他的几乎透明的脸颊。
  酒香四溢,即便加塞着红绸绢布,李诏还是能嗅到那清冽的气息。她听到少年手中握着的铜铃闷声作响,回头瞥了一眼,是方才挂在她头顶之上的摇摇欲坠的铃铛,钉子已经从木板中掉了下来,滚落至脚底。
  她忘了眼下的处境,猛地再抬头时,眼睫扫过了少年的的下颚。
  素来的自矜好似一下子退散,鬼使神差一般,元望琛似自然地被吸引,再趋近一分,便再无空隙。李诏的泪痕还未擦干净,鼻尖似被冻红得可爱。他望着李诏惊浪一般的眼底,似看到了一瞬暗涌来袭。湿热的呼气萦绕,在一个冬日里清晰可见。
  忍不住,低头,蹭了蹭少女冰凉的鼻尖,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双眸交合之中,好似有那么一刹那的沉沦。
  而那双眼中惊愕的骇浪让元望琛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立刻收回了按压住他人的手,放下手中的铃铛,搁置在一旁。
  他到底在干什么?
  少年对自己的行为颇为不齿。
  李诏眼底的暖流渐渐酸涩起来,她根本做不到梦里那般毫无畏惧地表露心迹。而心间的土却时常被这个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松动。
  一刹的惊心动魄后,一路的辰光以沉默替代,她不知该用什么面目去面对这个少年,再没有看元望琛一眼,紧紧抱着酒坛,到了李府便径直下了车。
  少年也没相送,就眼睁睁看着她默不作声地离开。
  心间却顷刻滋生了幽谧悔意。
  *
  日子还是要照常消磨。上了元望琛的马车好似就能将宫里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回了府好似就能忘记车上意外种种。
  李诏拿了点水喂了放养在她庭院鸭子肥囡,看它埋头苦饮的那副样子,仍不住撸了撸鸭背上的羽毛,捏了捏鸭嘴,换得了一些好心情。直到婧娴催着李诏洗手吃药,她才离开了那棵桂树下面。
  “今日我上街,见不少人蒙了面纱遮住口鼻。想起通州爆发疫症那阵子,亦是人人自危的模样。”婧娴亦掏出几块做好的纱布帕子,递给了李诏。
  她看了一眼,将管中弦配的药分了几口喝下:“宫里不是才放松了警惕么?怎么坊间又开始了?是又有人死了吗?”
  “奴婢听了几嘴,有人说这疫症的根源是老鼠,却也非同一般,是高丽松鼠同家鼠生出的幼崽传染到人身上来的。”婧娴皱了眉,“去拿药的时候药房里都是排队哄抢毒鼠药的。”
  “像是耸人听闻。”李诏又喝了另一碗按孙太医方子熬的药。
  婧娴瞧她喝完:“您方才不还是拿了一坛屠苏酒么?存起来到正月喝了,还是打算近日尝尝敌一敌病害?”
  李诏倏忽一笑:“嗯,”有些羞赧,“先……藏着吧。”
  她哪里会舍得喝下。


第四十四章 会意???“别哭。”
  倘若再忆童稚时,元望琛自觉幼年不知人间世,是颇得其乐。
  光脚摸鱼,徒手上树,枝条画沙,以及与某人较量,比一比谁能先解开那九连环。
  “合着这这欢笑是李诏给的,这哭闹亦是李诏造的?”后来一日顾鞘知晓了这些往事,瞧着苦闷少年道。
  元望琛想极力否认。
  再度飘回记忆中的那个年岁,不过六七,乌子坊巷道横纵,最痴迷于在这之中捉迷藏。每户人家紧挨着,之间唯有二尺窄巷。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尽是合辙,青苔沿着石缝蔓延开来。
  他会在屋内念书习字,时而被突然爬洞出来的那个人惊吓到。
  “元望琛,吃不吃桂花糖?”“元望琛,快出来看蚂蚁搬家了!”“元望琛,你的字帖是什么?”“元望琛,来比比看谁的力气大!”
  他会被那小姑娘逗笑到眼泪不止,也会被她气到落泪后不屑嗤笑。
  “受欺负了?”容俪看到他那副眼泪汪汪的模样,不由得关心起来。
  “谁受欺负了?谁欺负谁呢!”小公子倒是硬气,嘴上是从来不肯服输的。
  他记得她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桂花味道,想着大概是吃桂花糖吃多了,乃至于整个人都被糖罐腌了。可如今那个人吃得多的,却道是汤药。
  元望琛不禁去细思李诏现今身上还残留的味道是什么。
  而自己小时候却被她撒得满脑袋是海棠落花,没有香蜜,倒是混入了泥土气味。乃至于会被娘亲责骂:“怎么弄得浑身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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