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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报 (姬二旦)


  看不惯李诏,更要处处强人一头,如此方可安心下来,告诉自己不会被此人愚弄。倘若她说自己背了三首诗,他定要背上五首。她说不识宫商角徵羽,他便弹一曲阮。她要伸手比试力气,他便扳手腕赢得三局两胜。
  元望琛想自己与李诏的关系,大抵是亦敌亦友。他改不了争强好胜的性子,李诏又何尝不是。
  倘若非要比出个输赢,就难免会在意计较,因而便更容易落入她的圈套里。
  她以言语相迫,以为元望琛不敢下水,以为他摸不出什么鱼虾青螺。然元望琛觉得是一番挑衅,自然愿意冒险以自证。
  不知者无畏,更有胜负心作祟。
  可谁也意料不到元望琛竟然会落水。
  他记忆深处的那一片青绿潮腥从口鼻注入,脚底的青荇将他坠向河底。而河岸上拼命叫喊的李诏人影变得逐渐模糊起来,他拼命拨开水面,耳中却一凉,似是灌入冰冷沉闷的河水,将他一点点吞噬淹没,不断下沉。
  等醒来后小小少年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屋子里。
  父母长辈也好,侍从婢女也罢,全都一窝蜂地拥了上来,攒集在他的床侧,满脸的又惊又喜,甚至有几人眼角含泪。
  他望着亮晶晶的泪珠,不明所以。
  容俪的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含笑着与他说些什么,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发出声音。
  元望琛开口问他们,却发现连自己的说话声音也听不见。他是说不了话了么?
  一旁有一个人突然说了些什么,容俪突然哭了出来,整个人扑抱住小少年。
  他感到肩膀处有一点湿。
  元望琛觉得有些不习惯,动了动手指,动了动嗓子,在容俪背上划了两个字:“别哭。”
  而容俪身子一凛,哭得更怆然。
  几日后他灌了许多药下去,似是能稍微听到一点声音了,可左耳还是老样子,拍打耳廓也听闻不到半点声响。
  来府上拜访探望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元望琛坐在床上,试图探头往外看,并没有那个一脸笑意赶着来找他玩耍的人了。
  难不成是她觉得自己体弱,不值得也无法与她相处了?
  他痛恨自己的耳疾,变得易怒易躁,无法接受自己往后听力有损伤这个事实。
  等到能下床之后,他将一塌书搬了出来,叫人搬了藤椅放在庭院中的树下,一坐便是一整天。
  时不时地朝着那与李府相隔的墙,等着某人突然出现,吓唬他一跳。
  下人问他:“小少爷在看什么?”
  辨识出他人的唇语,元望琛并不想说话,拉过人的手,以手指写了几个字:“李诏人呢?”
  那下人脸色难堪,似是不知如何开口,小心翼翼地与这位小少爷解释。
  “李府那位小娘子两日前便搬去六部桥的巷子里了。是因李府老爷从枢密院编修官,迁了太常丞,兼工部郎官。是而举家都随迁。”
  听闻此话的元望琛乍然一讶,尔后默然黯淡了眼色,道了一句:“哦。”似不在意地又低头看起书来。
  原来她根本未把他当成一回事。
  *
  房门被敲了几下。
  然而元望琛并听不清楚,直到管家推开门进了屋,他才意识到或许是有事。
  抬起头看向他,不知他因何事而来。
  只见管家老头两片唇微动:“方才我瞧见小少爷庭院的东面的墙上有个洞,通到外头,这两日会叫人来砌封起来。”
  元望琛愣了片刻,因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是而索性不言语,提起了笔,沾了墨:“吵闹。”
  管家蹙了眉头,看了一眼他这位小少爷的两只耳朵,奇怪道:“泥水匠动作极快,不会叨扰到的。若留着洞不埋上,就怕有贼人。这个洞是个隐患。”
  他又在纸上写下:“前后皆为杂芜,鲜有人发觉。”
  见管家不明就里,面色着实古怪,他又蘸了砚中墨,写了两个更大的字:“透气。”
  管家如今是明白了,合着元望琛就是不想让人封了那洞,至于这缘由他是不会透露半点。是而禀告过老爷后,在那附近撒了一把草籽,等着来年春天长出了杂草,也就由它去了。
  元瞻在这个家中,从来便奉行不闻不问政策。
  来人说一件事,他便应一句:“嗯。”好似自己并非这个一家之主。
  因而元望琛乐得如何便如何,他不会插手干预。
  容俪的事却是意外。
  元望琛自幼便习惯了爹娘房内的争吵声,器具砸摔后碎裂的声音,以及他父亲固执地弹一宿勾栏曲的筝乐声。而今耳力受损,反倒是觉得清静了一些。
  父母不和,他似也是习以为常,原先还能有某个人来拉他四处游荡,暂时躲避一会这心中忧怕与烦躁。而今只见容俪日渐频繁地进宫受赏,以及元瞻流连花丛后的醉酒。
  他并不想成为他二人中任意一个模样。
  即便容俪也被夸过羞花闭月之貌,温柔清丽之姿,而元瞻也是人眼中的一曲高山流水绕梁三日的倜傥公子。
  可一场争吵之后,他们便瞬间变了人前模样。
  娇柔可人的容俪不再,而成了目光短浅贪图荣华之人;芝兰玉树的元瞻不再,而成了游手好闲凭妻升迁之人。
  就和某个人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无情无义极了。
  骂名听得多了,他也可凭借这耳不聪说事,当做充耳不闻便好了。
  可偏偏总有人能将李诏的消息传到他耳里,像是下人刻意与他相道,为博得这位小少爷的注意。
  可真真当再一次于宫中遇见的时候,李诏半眼目光都没分过来。只是站在御桥旁边上,同着沈尚书的儿女沈池同沈绮两人说着笑。那俩人本就活络得很,趣事轶事一堆。
  双眼放光,乐得肆意。
  她怎好如此狂喜一般。他与她又在说些什么惹人发笑?
  反观自己,元望琛觉得叫人半点也寻不到乐子,无趣的很。而旁人,譬如那父亲在吏部为官的顾鞘还要说他一句:“难以接近,清绝孤高。”
  更要被陪着来的婢女问:“公子怎么不开心?”
  元望琛将目光从那群人身上挪开,冷言盯向问话的人,将她觑得自己退了下去。
  自落水后,元望琛几乎是自己长大的,性子大变或也是情理之中的。元府上下众人还能理解,然外面府上难以有人夸一句好话。
  因而他那位堂的皇祖母元太妃特地出宫摆驾,在元望琛进入太学的第一日,一直送他至孔庙门口,大抵为扬威慑人,不使自己的孙儿受人白眼与欺侮罢了。
  是以在国子监的那条路上,他的马车挡路只因元太妃几句语重心长的交待,还望他能心平气和,认真勤勉。
  没料到再一回头,却见她忸怩造作,笑得似个假人一般与他搭话,而只为让他离开道路退让。
  李府上的人狐假虎威,撞了他的侍从,顺带着连他治疗耳疾的草药也被撞散。
  望着李诏,少年眼底是透彻的失望,她似是在等他先说些什么,然过了半晌,他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忿忿拂袖离开了。
  原来她根本就是将他全然忘了。
  *
  容俪每日来元望琛屋内,似是要与他扮成一位贤良的母亲。时不时带一些从宫中赏赐来的珍宝玉器,逐一摆在他的房间各个角落里。
  少年紧锁眉头,没有当面拒绝,然第二日便又会让人逐一将之搬出去。
  容俪似觉自己愧做人母,亦对不住少年。
  而一日摘下了满头的翡翠玛瑙宝石,只单单用一根素净玉钗挽了一个髻,大抵是想要改头换面求一个谅解。是而与少年说了好一番话儿,以及自己如今所作所为的良苦用心。
  那日是夏末初秋的时节,潮热还未彻底散去,最后一批夏蝉还在不知疲惫地鸣叫。
  容俪素来将心事搁浅,却也总与他耳提面命地道这朝堂风浪,难以让人有一席立足之地。
  元望琛不以为然,他父亲元瞻不上品,只因自身碌碌无为,志不在功名利禄,不似李罄文,为官十余年间,青云直上,可谓官运亨通。
  “李罄文为人谋而不忠,狡诈不臣,排除异己,以子虚乌有之事攻讦你父亲,他是十足的奸佞。”容俪忿忿而啖。
  “可前几日平南王妃来见你,却说你二人情同金兰姊妹,此话是假?”元望琛放下书,看着容俪,“她不是李诏的姑母么?”
  “人与人不同,画棋性子爽直,对娘亦颇多照顾,”容俪欣慰地端详着元望琛的脸,“然你只管用心温书,这次小测拔得头筹。若能成太子伴读,便也为你娘我面上增光。”
  “嗯。”少年应了一声。
  于是容俪便兴冲冲地嘱托完,又兴冲冲地回了房换了一身华贵的锦衣,取下了玉钗,还是插满步摇尽态极妍,照常不误地进了宫。
  然而当天夜里竟传来了她的死讯。
  夜雨中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在做一场梦,拼命冒雨驾车却觉乌子坊竟然离这天子的宫殿这么遥远。
  医馆里冒出来的那个少女,丝毫不知他的心急怒恼,竟然还能露出一个难堪至极的笑来拦车等候,拖住了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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