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边喘边道:“我原先一直绑她在地窖,只想拿她换回我爹。直到昨晚,她往山里逃、逃了。”
“地窖?”周晏西气急,拎起陈来就往外走,“带路!”
便是一路打杀的气势,引得好些个僧人都跟着去了地窖。长明理智,又吩咐个弟子即刻报官。
潮湿,肮脏。
是第一眼看到地窖,周晏西的感受。
来回转一圈,尤其看到柱子边的绳索和隔间尿壶,他心一绞,又将陈来摔在地上:“你方才说换,可是不知道你爹是自由之身?江家小姐心善,留了你爹在府上做糕点,月钱也抵过之前他开铺子的收入。”
“如此恩将仇报,小爷今儿踩死你,也不为过了。”周晏西曲膝,将革靴靴底缓缓抵上陈来胸膛,一双混沌的眸子,也逼近过去。
似要吃人。
然陈来不信,目眦欲裂:“你莫诓我!我早知道了!前些日子听个香客说,根本是你将我爹卖到江府,借他手艺讨好那江府老太爷。还有那个江繁绿,也根本蛮横娇纵,时常欺辱打骂我爹!你们、你们都不得好死!”
……原是这么个弯道儿。
“呵。”周晏西忽地挪了脚,冷笑,“从头到尾,蠢货一个。陈来,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长进。”
“周晏西,你什么意思!”
“小爷没空跟你废话,回头自喊你爹来跟你好好说道说道。知了错,再同江家小姐谢罪。”
随后,一刻不耽搁。
出了地窖,周晏西放眼远望,清冷地道了二字,搜山。众僧人,以及后头赶来的官兵捕快,便皆作鸟兽散,通通扑入大山。
*
江繁绿睁眼的时候,天光刺眼。
缓了好些时间,才弄清周遭环境,原来自己没死,滚下来落在个巨石下的坑洞旁边,还躲过恶僧追寻。
只是全身无一处不痛,肚子又饿,力气尽失,真爬都爬不起来。说来,也不知道这山中有没有什么豺狼虎豹……如是想着,倏然间,近处还真响起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好似越来越近。
完了完了。
本就养在深闺,未曾面对过这般的威胁,江繁绿一时害怕,晶莹的泪水又开始泛滥。不想下一瞬,就被拥入个熟悉的怀抱。温暖宽厚。
一抬头,却又不敢置信:“周晏西?”
“是我。 ”
周晏西低声,数日紧皱的眉头终得一松,双臂圈着江繁绿圈得极紧。因为方才找着她,瞧她衣衫褴褛,蜷缩在地上瘦弱不堪的模样,他就想抱一抱她了。
可抱在怀里软若无骨,细看,又察觉她梨花带雨,满身红痕淤青,被白洁赛玉的肌肤衬得是触目惊心。
他咬牙:“不哭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我保证。”
满腔温柔,淋漓尽致。
“嗯。”
江繁绿意识迷离地应了,因着心里起了安全感,泪水倒也真止住。
只是该糊湿的已经糊湿了。
看着眼皮子底下好看的蓝色绸缎染了一滩泪渍,她颇不好意思地从温暖中探头,却瞧见往日精神气十足的人此刻颜色憔悴,形容略枯。眼底一片青色。
暗道,这人可没被关地窖,如何也瘦得两颊没肉了?
不过少顷,一只大手又把她脑袋按回怀里,最后还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戏笑:“江小姐可是还留恋这山间美景?不然小爷也不急着送小姐回府了。”
唬得江繁绿小脸紧贴着他衣襟直呼:“不留恋!这便回府,回府!”
周晏西一乐:“江小姐可颇有身残志坚的意味。”
“……”又开始了是吗?
江繁绿暗嗔,偏了头向内再不说话。谁知左手无意一翻,袖口就恰好滚出个黄字条儿,落在她腹部的裙衫上,一览无余。
是前几日的签文!
脸上一羞,她急忙又抓起字条藏进手心,无奈敌不过周晏西眼快。只听他言笑晏晏,如风化雨:“白石岗头曲岸西。”
“瞧,小爷周晏西,便是江小姐良缘。”
宛若勾魂天籁。
*
江繁绿一回府,全府上下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沉浸在一片欢乐中无法自拔。
这还来不及进屋,就在内院,她便被平乐和别的几个小丫鬟给簇拥上了。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像极树上一窝麻雀。
后头从厢房赶来的江夫人更是抱着江繁绿喜极而泣,泪如泉涌。
只江老爷绕去了众人后方,一脸欣慰地走到周晏西跟前:“老太爷方才传话,说他孙女平安,皆归功于周家公子。定要我带你去他屋里,他好亲自道谢。”
“不过晚辈分内之事。” 周晏西恭谨地拱手。
秋风喜人,将这话送到前头江繁绿耳里,江繁绿忽地回头,看见周晏西的衣角、发丝微扬,而他人直直站立风中,挺拔的身形裹着清光,如同入定画卷。
顿悟,他行事好似总是这般,轻描淡写。
然唇角才轻轻翘起,视线里,那身形却突然一跌,重重倒在了地上。
于是乎客用厢房里,周晏西静眠于床,床边坐着个为江繁绿备请的大夫,这下也一并给周晏西把了脉:“周公子同江小姐一样脉象稳定,无甚大碍,只是不能再过劳了。务必注意休养。”
闻言,站在外侧的江繁绿安了心,目光飘向床头,确瞥见周晏西睡颜颇乏。不过这人都这么虚了,方才在山间抱她的时候,还怎生有闲心说那般戏言?
这瞬大夫起身,同在外侧的江夫人想到什么,走近去道:“还劳烦大夫开些强身健体的方子。晏西一份,绿绿一份,哎,大夫,这肯定得多抓些补药吧?”
“……”
可把江繁绿弄得小脸一尬。说不出哪里奇怪便算了,娘亲如何还喊上晏西了呢?
又偏巧,她身后平乐小碎步过来了:“小姐小姐,晏西公子没大碍吧?”
“……”晏西公子?
头顶大朵疑云,江繁绿回头,斜眼一看平乐:“你如何也叫他叫得这般亲切了?”
忽见平乐眼中放光。
且语间尽是崇拜:“晏西公子这般好,自然得亲切些的。以前都是我不对,不对,嘿嘿嘿嘿。”
完了,这最后一个也倒戈了。
第15章 旖旎春梦
一醒来就见到江繁绿,是从未有过的事。
周晏西觉着这感觉甚为奇妙。
一方比他厢房小了一半的空间,布局单调,陈设简单,连藻井色彩都偏浅淡。但是多个歪在炕桌上看小话本的江繁绿,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重新梳了妆,换了件翠烟对襟襦袄,唇上一点口脂,红艳动人。许是恢复了些气力,看话本看得极为认真,心无旁骛。
因而他得着机会,肆无忌惮盯了她许久。直到闻到一股清苦的气味。倒底没忍住嘴:“江小姐身上伤口用过药了?”
炕桌上,江繁绿这才放下画本,转动了目光。
“周公子鼻子也是灵。”明明她自己闻着身上的药味都觉着清淡呢。
不过这瞬重点,是周晏西终于醒了。
看他起了身坐着,却又坐得不端正。一条腿挂在床边,另一条腿曲膝,手肘抵着膝盖,手掌撑着下颌,歪头盯着她笑:“才用药就好好歇着,吃了那么多苦头,何必在这儿守着小爷?”
那笑意张扬万分,生生惹人羞赧。江繁绿下意识低了眸子,声若蚊呐:“也不是守着,不过是想等公子醒来,问些问题。”
“哦。”周晏西霎时收了笑,淡淡道,“小姐问吧。”
江繁绿这才又看过去:“公子如何猜到我被绑在流光寺的?”地窖那般隐蔽,那恶僧更是出其不意,短短几日的功夫,他竟也寻到她了。
然周晏西神情极淡,似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流光寺每日对来寺香客都会进行登记,拿着那名册逐个去打听情况,自然能得出江小姐当日在寺内的具体行踪。”
“好在江小姐往日在开学礼等场合露过面,部分香客都认识小姐。小爷按他们的话串了下路线,又自个儿去流光寺里绕过一圈,就估摸着小姐是在偏殿丢的。因那偏殿,一路通的僧寮,香积厨,想是没人引路,小姐不该会去那处。”
“至于什么人引的路,其实也好猜。香客瞧见不会觉得奇怪,不会刻意注意,而小姐又肯自愿跟随,想想,就只有流光寺的和尚了。”
至此,思路一通,江繁绿垂头细思:“所以公子去流光寺说要找传学师傅,不过是个幌子,为的是引蛇出洞。也偏陈来不敢在公子跟前现身,因此露出马脚。”
说罢再看,周晏西已经起身,听他问:“你知道陈来?”
她答:“方才公子未醒,有捕头登门请陈掌柜去趟衙门,我便问清楚了,那恶僧原是陈掌柜儿子。陈掌柜走前,还老泪纵横同我道歉,但这件事儿,又如何与他有干系呢?而且,此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回忆起之前在地窖里陈来的言行举止,江繁绿总觉着还有哪处不通。
“江小姐眼下满身是伤,还有精神去查案不成?”然周晏西行至她身前,躬身一笑,“后边的事,小爷自会处理,江小姐无须操心。”
“要是非得操心,不如赶紧养好伤,把小爷府里落下的课全给补上。一日不学问题多,两日不学走下坡,三日不学没法活。小爷这几日瞧着那些下人,还真离翘辫子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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