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遍整个流光寺,都不见江繁绿半个身影,一回府,江夫人泣不成声。而平乐,两个眼睛也早肿成核桃一般大小。
内院正堂,尽管主位上的江老太爷和江老爷稍显淡定,但两人面上亦遍布愁容。毕竟江繁绿已经失踪快整日了。
故而晚膳时间,无一人用膳。江府下人乱作一团。
最后还是江老爷拿了碟桂花糕呈于堂前:“爹,您先用些糕点,我现在亲自去一趟张府。”
江老太爷端坐凝眸,未有言语。他身侧桌上的桂花糕,也因这堂间气氛显得格外冷清。
却在这瞬,原本站在外侧柱子边的平乐突然冲了上去,跪在老太爷跟前哭道:“老太爷,奴婢斗胆,自去周府找周家公子!”
抽了抽,又抬头看向一旁的江老爷和江夫人:“那张知州是万万找不得的……他家张婉,前几日还冤枉小姐推她下水。”
跟着,平乐便把江繁绿笑与她说的周府冤案,一五一十在堂前讲了出来。
落针可闻之际,江老太爷终是捏了块桂花糕到口里:“便去请周家公子吧。”
“奴婢遵命!”
平乐大喜,出门一路狂奔。
而后到周府,有家丁去内院通禀,平乐便在前院等待。本来听自家小姐说这周府府邸偌大,吞山纳湖,也不知等那周晏西出来,是不是就得明儿早间了……
好在少顷,似有狂风从垂花门里刮出来一高大男子,正是周晏西。
睁着双肿胀的眼睛,平乐在渐暗的天色中细瞧,竟也瞧见他神情凝重,往日笑意充盈的凤眼,此刻只余焦灼。
心中一阵感动,平乐刚想大哭,猛然间,双肩却被周晏西两手用力掐住:“你家小姐丢了?”
她哽咽:“对,在西郊流光寺丢了。现下府里老太爷和老爷夫人,都在等公子过去议事。奴婢求公子,帮帮忙吧。”
跟着,感觉周晏西松了手,一句轻声入耳:“她丢了,我自会找,不用谁求。”再看他眼底,好似拘了些星火,克制而又凶猛。
一旦迸发,便是燎原。
现下说来,平乐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在正堂,为何第一个就想到要找周晏西。但她笃定,这一定是个最正确的选择。
有他在,小姐一定会平安。
*
江繁绿醒来的时候,坐在地上,手腕被缚于根柱子,双脚也捆起来,皆隐隐发酸作痛。嘴上还被狠缠了圈棉布,只耳边时有空响。
再瞪眼细看,周遭视野昏暗,有石壁冷硬异常。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略腥的泥味……记起先前在轿子里的戏言,她怎么偏生这般倒霉,竟一语成谶?
哎,早知道还是去求平安了。
眼里晃荡着泪花,江繁绿努力回忆那恶僧容貌,却始终觉着是个无有交集的陌路人。何况她初来银城,无怨无仇的,他为何要绑她?
思绪正乱,但药效似又未尽,没过多久,江繁绿又觉头晕眼花,背靠柱子睡了过去。
“喂,醒醒。”
直到梦中仿佛被人踢了一脚,她才浑浑噩噩又睁了眼。一清醒,这声音陌生而又熟悉,分明是那迷晕她的恶僧!
抬眸细辨,也确是一袭僧袍晃在眼前。
江繁绿惊恐,隔着棉布发出嗡嗡声响。
“我这就给小姐松嘴了。不过小姐要记着老实些,莫乱叫,横竖告诉你,外边不大听得见声儿的。”
说罢,恶僧粗暴地解开了江繁绿嘴上的棉布,然后又掰了些东西往她小嘴里使劲塞。
唔,江繁绿嚼了嚼,口感略硬,味道略酸,像是糙米馒头。看来这恶僧暂且不打算下杀手呢,还知道喂她些吃食,便也囫囵咽下去了。
本来总不能尚未被结果,反倒自个儿先饿死吧……念及此,江繁绿心头一悸。
真若她死了,平乐和娘亲都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儿去了。爹爹和祖父也必定悲痛不已。还有,那冤家周晏西又当何如呢?
怅惘间,又被喂了口水。
江繁绿猛然回神,她管那周晏西何如不如何呢,明明她最在意的,是还未回皇城,还未解相思。
眼下这般,无论如何,都得找找生路。
是以幽光中,她径直展开试探:“不知师傅绑我至此,可是从的张婉之令?”毕竟要说有那么些恩怨,也只剩个知州之女了。
片时,恶僧放下馒头和水:“张婉?哪个张婉?”
“便是张知州家的张婉。”
“知州?呵,那张家向来以贵贱分人,怎会搭理我这般市井小民?”
看不清神态,只听他脱口之语,戾气丛生,江繁绿便信了七分。且推断,这僧人既知悉知州品性,极大可能就是银城本地人。便又淡淡道:“瞧师傅还以小民自称,想必来流光寺未有多久吧。”
不想这刻,恶僧再不搭话。像是察觉什么,勃然大怒,一角踢飞地上水碗。低吼道:“你试探我!”
小腿边一凉,有水缓缓流过,沾湿纱裙。江繁绿下意识挣扎,嘴上却又被缠了棉布,还比先前缠得更紧,更勒。甚为难受。
再看那恶僧,怒气冲冲走到一旁,不知开了扇什么门,瞬间有光泻下,照亮一方楼梯。顺着梯子,又见他快速爬了出去,再无踪影。
日光,也被顷刻隔断。
江繁绿恍悟,此处原是地窖。流光寺的地窖。
因着她一并记起,醒时耳边空响清远而悠扬,正乃寺庙,一鼎焚钟。
第13章 幻境
江繁绿失踪的这几日,江夫人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府里头以泪洗面。连院子里平日最爱的金菊和秋海棠开得正艳,也看都不看一眼了。加上一直茶饭不思又夜不能寐,生生瘦了一大圈。
每日唯一的期盼便是从周夫人来江府陪她说话时,能听到些好消息。
这日申时,周夫人又临门。
东厢房外屋,江夫人命丫鬟沏了上好的碧螺春待客。只周夫人才喝下一口,茶水还未下肚,就听见江夫人问道:“你家公子那儿如何了?”
几日以来,虽也寻了银城的宋通判,由官府出力搜捕全城,但一直未有半点进展。反观,听周夫人说周晏西去流光寺讨了当日的香客名册,挨家挨户去打听倒是更有一线希望。
“有呢有呢,你莫急。”
索性茶也不喝了,周夫人亲切地揽过江夫人一只手臂,安慰道:“我家晏西,我当娘的最是了解。只要他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出了这样大的事,他自是上心得很,我瞧他这几日一个人拿着册子东奔西走的,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差不多都没合过眼呢。瞧今儿早间,又没吃饭,跟我和老爷说又要去流光寺一趟,就匆匆骑马走了。”
氤氲的茶雾中,江夫人凝了凝眸。
“是辛苦他了。”眼下方觉,从皇城到银城所见之后生小辈,竟都不及这周家儿郎。
有念头涌出,她略展了多日未见的笑意:“日后这大恩,我江府定会谨记。若绿绿平安,也自当让她好好同晏西道谢。”
“哎江夫人,咱们两家还见什么外呢。今早我看晏西神色略松,定是有几分把握了。”
“他可还说了些什么?”
“让我想想啊,他好像是说,在流光寺丢的人,就要回流光寺找。”
“嗯。”
江夫人颔首,虽不解,但出于对周晏西的信任,倒底安了些心。
而后周夫人也终于好好喝完了一盏茶,直道芳香浓烈,余味回甘。
*
流光寺外,一抬眼,雁沉空碧,尽数南回。
促了促眸子,周晏西右脚脱镫,一个飞身轻盈下马。旋即寺庙正殿,有住持相迎,大抵六十来岁,着明黄大袍和红色袈裟,法号长明。
“周施主。”做过双手合十礼,长明神色淡然,“周府此月的香火钱已在月初送过来了。”
“大师,小爷此行不是来交香火钱的。”周晏西眉目一扬,如墨似画,“近来家父想听佛理,可否请大师让小爷挑个师傅,随小爷回府上传学。”
长明沉思许久。
因着考虑到周家是银城每年捐香火钱捐得最多的大户,既周老爷心向佛学,且于修行者而言,传学又是不可推脱之事,他终道:“可。”
半柱香的功夫,大群僧人聚于正殿,有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任周晏西择一。
周晏西一身蓝袍站定,目光冷峻地扫过一圈,只问:“大师,可是寺里所有师傅都在这儿了?”
长明在殿前踱步,细细核查了一遍众僧人:“还有普广未至。”
“普广?”周晏西集中注意。
后排立即响起个嘹亮声音:“回住持,普广说是肚子痛,不来了。”
“周施主,无妨。” 见周晏西皱眉,长明解释说,“普广刚剃度未有多久,尚只负责寺内斋食,不过个烧饭的饭头,还不悉佛门中事,无力传法。”
本来传法须得有资历的僧人,方可妥帖有益。叫众人全来殿内,又有何意义?
疑惑才上心头,长明便被周晏西一把拉到殿外。
且听他道:“大师,就这个普广了。”
“……”长明无言。
周晏西笑了笑,身子歪上廊道栏杆,眼底大片的琉璃玉瓦,映着日光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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