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小天接过银子抱拳自去了。
棋烟瞧着他离去的背影,问:“殿下,你觉得他可信吗?”
滟来拍了拍虎斑的头,说道:“去吧,跟着他,若他出了城便回来报我。”
虎斑自滟来怀里跳了下来,一溜烟撵着厉小天去了。
“丐帮只是江湖帮派,与朝廷并无纠葛。且据我观察,那小子还不错,很讲义气。退一步说,倘若他万一不可信,也没什么,我那首诗,除了皇兄,无人解得开。”府里的侍卫出城太久,必会引人怀疑,托付给厉小天也是不得已。
棋烟舒了口气:“希望他早去早回。”
夜里,虎斑回来告诉滟来,厉小天接了她的信后,径直去了马场,挑了匹马便出了城。
滟来也没想到这小子办事这么利落,放了一半的心,如今只忧心惠宁公主的事了。
皇姐既然和离了,她准备说服皇姐削发为尼,日后再蓄发。
翌日,滟来一早便去了惠宁公主府,然而无论她如何劝说,萧柔就是不同意出家。一如当年劝她和郑祐和离她不同意一般。皇姐虽说性子和善温柔,然而拧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滟来颇为头痛,长长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生怕自个儿落了发,雷洛便会认定我对吧。实话说吧,他是绝不敢肖想我的,你放心好了,我会让雷洛空手而回。你便放心到庵里住几日吧,若不愿落发也行,带发修行也可。”
萧柔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当真能搞定他?”
滟来点点头,其实已算搞定了吧,还是得了连无瑕相助。
萧柔这才犹犹豫豫道:“也好吧,就依着你吧。”
滟来忙命清月收拾箱笼,今日便送皇姐去山上庵堂,只要落了发,那便是佛门的人,便是父皇和连皇后也不能强行要她配人。
收拾停当,滟来与皇姐萧柔结伴向院门口的马车而去。箱笼装了一车,姐儿俩一人一俩马车,一共三辆。
天色尚早,枝头鸟雀叽叽喳喳叫着。
萧柔问滟来:“你过来时没用早膳吧,忙乱一场,也没顾上让你用饭。”
滟来轻笑:“听闻静心庵的素斋做得极好,到了那里再用不迟。”
静心庵位于城外西山,香火鼎盛,京城的善男信女每到初一十五都会去静心庵去求签,据说是极灵验的。
刚行至大门口,就见门房仆从快步飞奔而来,禀道:“禀两位殿下,宫里派人来传旨。”
滟来暗道不好,果然,就见苦茶领着几个小太监快步入了门。苦茶扯着嗓子喊道:“圣旨到!”
滟来心说完了。
此时再躲已是来不及,苦茶早已看到她们,手中托着圣旨大步而来。萧柔只得命人摆了香案接旨。不出所料,正是赐婚圣旨。
滟来其实没料到此事会这么快,再怎么说,萧柔也曾经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儿,是他的亲骨血,怎么能如此草率地将她配人,甚至都不曾召皇姐入宫问一下她的意思。
苦茶捧着圣旨宣读完毕,双目微眯,笑吟吟拉长了语调说道:“惠宁公主,接旨吧。”
接什么旨,滟来上前一把自苦茶手中拿过圣旨,淡淡一笑,压低了声音道:“上次的方子我已备好,这就送给你,我们正要出门,你便当没见到我们可好?”
苦茶明显意有所动,然而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太监们,还是为难地笑了:“我知殿下的意思,只怕此次奴不能帮你们了。”
滟来冷冷一笑:“也罢。我便去宫中走一趟。”
萧柔快步上前拦住了滟来,清声道:“不许去。”滟来这会儿进宫,定会闯祸。
“皇姐放心。”滟来舒了口气,“我只是去问问父皇而已。”
萧柔蹙着眉说道:“没用的,便是去了也没用。滟来,你还不知吗,自从母后出事,父皇连带也厌弃了我们。”
滟来知晓皇姐说的是实情,可还是想进宫试试。门房的仆从忽一路小跑着过来,禀告道:“殿下,两位殿下,傅子凌傅将军来了。”
萧柔一惊,傅子凌怎么会来她的府中?
滟来却心中一喜,抬眸看时,便见傅子凌在另一名仆从引领下,已经入了府门。他显然刚下朝,还是一身官服。他自晨光里缓缓走近,面上虽无表情,薄而优美的唇却微微勾着,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纹路。
他轻瞥了一眼苦茶,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地问道:“怎么?惠宁公主正在接旨?”
苦茶躬身长拜道:“奴才拜见傅将军,奴才今日特来传旨,如今旨意已经送到,奴才告退了。”
“慢着。”傅子凌挑眉扫了眼萧柔惨白的脸,转身对苦茶说道,“不知公公传的什么旨意?可否说与我听,我与惠宁公主如今也算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滟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夜他在西江池目睹了傅子凌对皇姐含恨的质问。
“你凭什么让我娶你的皇妹,我连你都弃了,我还会要她?”
那时,滟来以为傅子凌说的就是话里的意思。而今日,滟来忽然就明白了,这句话带着多大的怨气啊!这句话的意思应当是,我多年不回京,回来你就让我娶别人,甚至都不问我当年为何离去?
滟来相信他与皇姐当年有误会,而八年后再见,居然谁也不让步。直到眼睁睁看着皇姐即将配人,他才不得不露面。倘若皇姐和傅子凌当真能成,她或许应该感谢雷洛。
萧柔明显有些懵,仰头问:“你说什么?”
滟来伸手掐了一下萧柔的胳膊,朝她笑道:“皇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与我说。你和傅将军是不是重归于好了,你瞧他下了值直接回府,是不是已经宿在府中了?”
萧柔的脸霎时便红了,蹙着眉头道:“滟来你……”
滟来再用力掐了她一把,把她即将出口的“莫要胡说”掐了回去:“皇姐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此事你该告诉父皇和母后的,若是他们知道了,便不会闹出这么大的误会了。”
萧柔:“……”
胳膊被掐的疼极了,她只好选择不说话了。
滟来这才放开手,朝着傅子凌微微一笑:“姐夫,你也有不对,赶快进宫找父皇请罪去吧。”
苦茶眼见滟来连姐夫都叫上了,沉着脸问道:“傅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惠宁公主私定终身了?蛊惑皇家公主,这是多大的罪你可晓得?”
傅子凌轻轻一笑:“公公可不能这么说,你大约不知,我与惠宁公主八年前是过了定的,陛下和娘娘都是同意了的,若非我去了边疆,我们的孩儿也早生了七八个了。如今公主殿下既然已与郑祐和离,那我们当初的亲事就还作数。”
这也行?!
苦茶算长了见识。
☆、玩物
“惠宁公主都嫁过别人了,当年的亲事还作数?”苦茶问道。
傅子凌点点头:“惠宁公主如今既已和离,当年的亲事便还算数。我这么多年没成亲,都是为了等她。”
苦茶卷起圣旨,眯着眼说:“既如此,就烦请傅将军和惠宁公主进宫一趟,向陛下和娘娘禀明此事。”
滟来又掐了萧柔一把,在她耳畔低声道:“进宫后,你若不知说什么,最好别乱说话。”
被掐的没脾气的萧柔只得点点头,随着傅子凌一道去了。
滟来凝眸望着一行人出了府,只觉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这才觉得腹中有些饿,对棋烟说道:“棋烟,我们去厨下找点吃的。”
棋烟道:“如此甚好,傅将军若能和惠宁公主成亲,可比去山上庵堂强多了。”
“那是自然。”滟来此时心情极好,倘若皇姐有了依靠,比她许了人还欢喜。
“这么说,这些年傅将军一直都将惠宁公主放在心上了,只不知当年到底为何要远走?”
滟来摇摇头:“这事便留给皇姐去问吧。”
******
夜幕降临,滟来化为猫身后去了一趟连府。
她在连无瑕的淡墨轩院里窥探了会儿,见屋内似乎无人,便自窗子跳了进去。有些日子没来了,窗边桌案旁竟多了一个大鱼缸。里面养着数十条色彩斑斓的金鱼,鼓着大大的眼睛,红红白白的尾巴好似花瓣一般在水中摇曳。
滟来如今是猫,想知道这些金鱼儿是不是害怕她。她趴在鱼缸边,盯着里面的金鱼目不转睛,不时伸出爪子探入水中,吓得金鱼们四散逃窜,薄纱般的尾翼款摆着,好看极了。有只狮子头的红鱼游得慢,好几次都被滟来的爪子摸到了,慌得在水中四处游动。
滟来觉得甚是好玩,也怪不得猫儿喜欢玩这些鱼儿。
她正玩得起劲,就听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金蔓和银萝走了进来。俩人看到滟来,惊喜地说道:“呦,绒绒来了啊,有些日子没来了哦。”
滟来冷冷喵呜了一声,算是回应。
金蔓看她在玩鱼,笑着对银萝说道:“小侯爷让我们养鱼,莫非就是为了让绒绒来玩鱼?”
银萝将柜子打开,取出被褥,一面铺床一面说道:“可不是,我看小侯爷啊,是真喜欢这只猫。”
滟来听见银萝的话,冷冷喵呜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