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无瑕很快抱起她,伸手抚摸着她的猫头问道:“绒绒是饿了吗?那我带你进去找好吃的。”
滟来松了口气,由着连无瑕抱着她入了府。此时,她心情有些复杂,连无瑕在她心中似乎没那么讨厌了。一个能对猫温柔以待的人,至少不会坏到根子里。
今夜,雷洛似乎有夜宴,看门外的车马情况,宴请的人并不多,想必都是与雷洛走得近的官员。夜宴是设在后园花厅的,遥遥看到花厅外宫灯明亮,映亮了花厅外的一大片夜海棠。绯红流黄,在夜色中懒懒绽放。
节度使雷洛在花厅门口相迎,看到连无瑕抱着猫儿前来,眯眼笑道:“贤侄原来也养猫啊,快里面请,侯爷已经到了。”
连无瑕淡淡点头,向里而去。
滟来在连无瑕怀中探出头,只见花厅很大,里面人却并不多,只有左相周用,其子周纯,昌平侯连晟,伺候的仆从也只寥寥几人,应都是心腹之人。花厅四面有窗,此时却紧紧关闭,似是为了防人偷听。为免厅内闷热,花厅正中间摆了一个青铜冰鉴,里面盛满了冒着袅袅冷气的冰块。
周纯正闲坐无聊,看到连无瑕进来,忙挥了挥手,待看到他怀里的滟来,眸光一凝,惊呼道:“这只小坏猫怎么来了?”上次被挠了一下的仇还记着呢。
滟来瞪着周纯搓了搓爪子。
连无瑕含笑拍了下她的头,问:“在门外遇到她,看它似乎饿了,便带她找点吃的。”
两人坐到案前,周纯扫了眼正在寒暄的周用、连晟和雷洛,压低声音问:“小侯爷,大人们谋划事情,为何让你我作陪?”
连无瑕垂了眼睫,眯眼道:“你我已过弱冠之年,朝中的事也该参与了。”
周纯哦了声:“别说是你非要来的,你就趁着秋闱前,再好生玩耍些日子不行吗?”
这时有侍女将珍馐佳肴端上酒桌,周纯夹了块鹅肝,看着滟来说道:“哎,小坏猫,你没见过这么多美味吧。来来,给爷摇摇尾巴,我给你好吃的。”
滟来不屑地嗤了声,当她是狗啊。
周纯瞧着滟来高傲地蹲在案上,对满桌佳肴正眼都不看,瞧着他的目光似乎还带着一丝睥睨,仿若随时都会对他再来上一爪子。
周纯莫名觉得手背发痒,问连无瑕:“你有没有觉得这猫儿像一个人。”
连无瑕静静望了滟来一眼,笑道:“你是说,像端娴公主?”
☆、别惹她
滟来正在冷冷瞪着周纯,蓦然被点了名,不免吃了一惊。
像端娴公主?
她有些慌,不会被他看出来了吧。她小心翼翼瞥了眼连无瑕,见他唇角轻扬,眸中光华潋滟,虽是望着她,目光却似透过她看着别人。
滟来舒了口气,怎么可能呢,就算看出猫与她像,谁又能想到猫就是她呢。不过,这肥嘟嘟的猫身与她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连无瑕到底怎么看出猫和她相像的。
眼睛怕是瞎了眼吧!
周纯比她还要惊讶:“像端娴公主?这肥猫哪有一根毛与端娴公主像,这话若是让她听见,你就不怕挨鞭子抽?”
滟来虽然看着周纯不顺眼,然而这句话她却很赞同。
“这只猫的性情,还有盯着你看时的目光与端娴公主极像!”连无瑕淡淡抛下一句。
若说旁的,也没什么,若说性子,本就是她,性情自然一样,目光或许也是像的,她不免有些心虚。
周纯凑到滟来跟前,大脸上一双眼直勾勾望着滟来,左瞧右看,半晌说道:“目光怎么像了,看不出来。我说小侯爷,你别是喜欢上她了,看个猫都像她。”
滟来又是一惊,浑身的毛差点竖起来。
若说连无瑕喜欢她,还不如说母猪会爬树来得让人信服。
果然,连无瑕飞快否认:“别胡说了。”他低眸看着滟来,伸手轻抚她背上绒毛,“我倒是喜欢绒绒。”
周纯轻哼了声,低声咕哝道:“把自己喜欢的看成像她,看花像她,看猫像她,还说不喜欢。哎,我说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滟来仰头,便见连无瑕耳根不知何时变得红通通的。
连无瑕不紧不慢地将鱼肉上的刺拨了出来,送到滟来面前的小碟子里,唇角刻意绽出一抹毫不在意的笑意:“这花厅有些热。”而后,目光轻扫周纯一眼,“方才是你说绒绒像一个人的,是谁?”
他的目光中带着挑衅,似乎只要周纯说出一个人名,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回击他。
周纯敛了笑意,正色道:“你不问我差点忘记了。我是看她又肥又凶悍,像极了……”他压低声音,抬起下巴示意连无瑕看向那边几案上的人。
“雷节度使。”他嘴唇翕动着,无声说道。
滟来:“……”
我像你大爷,居然说她像雷洛,找死!
她飞身跃起,这段日子武艺没白练,肥胖的身子极其迅疾地纵了过去,在雷洛拿着箸子的手上又挠了一爪。
她动作太快,待到她蹲回到连无瑕身边,雷洛方意识到自己又被挠了。他“啊”一声叫了出来,惹得雷洛望了过来,问道:“周贤侄怎么了?”
周纯忙道:“没事,没事,不小心被猫挠了下,不碍事的。”说完,恶狠狠地瞪着滟来,伸手便要去抓她,“小侯爷,今儿你可别护着它。”
连无瑕扫了眼周纯的手,说道:“我们绒绒手下留情了,只是吓唬你一下。”
周纯甩了甩手,手背上一道长长的抓痕,倒未淌血,可见挠得并不深,比那日在别苑挠得那回轻多了。
滟来虽然恼怒,的确没怎么用力。
周纯气哼哼咬牙说道:“它为何要吓唬我?我今儿又没惹它!”语气颇多委屈。
滟来冷嗤一声,说别人像那个狠毒的大胖子,他倒委屈上了。
连无瑕摇摇头,眉梢轻挑,淡淡瞥了眼旁边桌案上的雷洛。他总觉得,绒绒听得懂人语,知晓周纯说它像雷洛,因此不高兴。他方才说它像端娴公主倒不见她有过激反应。
周纯气不过,见没人理他,开始以吃来发泄自个儿的怒气,还不时地以箸夹肉在滟来面前晃晃却放入自个儿口中。
然而滟来却再没心情注意周纯和连无瑕的动静,此时,她的心神已完全被旁边几案上,雷洛、连晟和周用的谈话吸引住了。
猫儿的耳力甚好,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全部听到了,只觉不寒而栗。
这三人在商议如何让皇帝立晋王萧昕为储君,他们认为皇帝心中还惦着远在梁州的前太子萧绎,又有太傅一党阻挠,因此事很难成,最好的法子便是除掉萧绎。
连晟深以为然,又说派刺客很难得手,萧绎身边有高手护着。虽未明说,言下之意却很明显,连晟这些年没少派刺客去行刺皇兄萧绎。
既然刺杀行不通,这三人商议来商议去,最终议定要挑拨安国与大胤的关系,倘若两国开战,梁州因距安国最近,必首当其冲。到那时,萧绎不得不出兵。倘若胜了,梁州兵力损耗,日后他们也好拿捏。倘若败了,正可乘机将萧绎治罪。
这是当朝大臣做的事情吗?只为了除掉皇兄,居然要挑起战争,百姓安危、将士性命,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追权逐利的工具而已。
连无瑕低眸见滟来安安静静蹲在桌上,两只猫耳竖着,似乎在凝神听着什么,碟子里的鲜鱼一点未动,也不理会挑逗它的周纯。一双琉璃般通透湛黑的猫眼中,流露出不易觉察的冷峭。
他心中一动,瞥了邻桌一眼,留意到连晟和雷洛几人正在商议如何挑起安国和大胤的战争。
连无瑕端起酒盏慢慢品了一口,唇角勾起的笑意漾着几分犀利。
他又瞥了眼滟来,这猫莫非连军国大事也听得懂?
酒至三巡,雷洛似是带了三分酒气,说道:“还是在自家宴饮痛快,宫中的盛宴虽是珍馐佳肴,酒也是好酒,可喝着不痛快啊。那什么,端娴公主居然还耍刀,我倒要看看,将来她入了我雷府,非收拾得她起不来。”
滟来磨了磨爪子,强忍了心头怒气。
昨夜雷洛还恼怒滟来有武艺,要求换人,这会儿饮了酒又换了话。连晟皱起了眉头,说道:“雷节使,端娴公主就罢了。娘娘原以为她只有三脚猫的功夫,如今既然发现她的刀不是舞着玩的,你又何必冒险呢?”他可不想雷洛被一刀捅死,且萧柔总比萧滟来好拿捏。
“不!”雷洛冷声道,“我喜欢驯服烈马。”
“烈马?”连无瑕忽然将手中酒盏放在案上,面朝雷洛微微而笑,但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善,“别说我没提醒雷节使,端娴公主可是一头狮子,节使倘若敢动她,只怕何时被拆吃入腹都不知。”
雷洛眼珠微转,凝视着连无瑕问:“此话当真?她有那么厉害?”
连无瑕扬起笑脸,语气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容忽视:“别惹她,她自然是厉害的,且我也很厉害。”
雷洛有些懵,指着连无瑕问连晟:“侯爷,贤侄此话的意思是什么?”
连晟此刻也不愿雷洛再打滟来的主意,便道:“端娴公主说起来也是无瑕的妹子,多少是有感情的,节使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