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你个鬼,一瞧就是烟花之地出来的。
滟来心中暗骂,面前却丝毫不显,同情地叹息:“这么说,你这学业也要荒废了?当真可怜,瞧你生得不错,我倒愿为你寻个好出路。”
“多谢,多谢贵人。”蓝玉忙跪地致谢。
崔玉珠未料事情如此顺利,见滟来应下了,心中暗喜,岂料滟来话语一转,说道:“水月阁应当还缺小倌,你这模样到了那里说不定用不了几日就做头牌了,养家岂不容易。”
崔玉珠一口饭噎在喉中,连咳了好几声,灌了一杯水方咽下去了。
“你,你要送他到水月阁?”把人送到妓馆,这也叫谋了个好出路?
滟来唇角一勾,闲闲说道:“我瞧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做苦力怕是不行的,他既读过书,在水月阁做个诗,唱个曲儿不是挺好吗?你瞧,他这斟酒的手法也挺娴熟的。怎么,玉珠你不同意,莫不是你有更好的法子?”
“自然是有的,您带他回府岂不更好,可以给你解解闷,要不然让他住在别苑也行。”
滟来摇摇头:“你说的挺好,就只有一样,我没看上他。”
崔玉珠默默放下箸子,将盛在冰蓝色琉璃碗中的雪白奶冻端了上来。
奶冻是夏日消暑之佳品,将牛乳加冰糖烧开,盛在琉璃碗中,脱脂后与冰块放在一起冷冻,成品雪白鲜嫩,上面再撒上干果碎放几颗酒酿樱桃,吃在口中甜爽可口。
她吃不下饭了,需要换一换口味开开胃。
湖水脉脉,睡莲娇娇。
寂静的湖面上隐约传来一阵箫声,呜呜咽咽,悠悠扬扬。
滟来掀开船舱的帘子向外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条小舟划过。舟上两人一坐一卧,坐着的那人手执一管洞箫,正在吹奏。
滟来眼波流转,懒懒说道:“你过来看。”
崔玉珠端着奶冻凑了过去,滟来指着吹箫那人,压低声音说道:“你找的人啊,真不怎么样。我要找男宠啊,就找他,我看上他了,你能把他带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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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朵花
崔玉珠自窗子里向外望去,一条两头尖尖的小舟上,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船头吹箫,淡淡雾气氤氲,笼着那人如画的眉眼。
“你识得他吗?”滟来挑眉问道。
趁着崔玉珠朝外张望时,她玉指轻弹,将“绮梦”的粉末弹在雪白如凝脂般的奶冻上。
崔玉珠摇摇头:“从未见过,我该如何邀他过来?”
连无瑕回京几日了,崔玉珠居然还没见过他,这倒好办了。滟来唇角微翘:“这种事,拐弯抹角说反倒不好,你就直说好了,他若不应也无妨。”
崔玉珠用汤匙舀起一块颤悠悠的奶冻,入口冰凉滑溜,酸甜可口。她连吃几口,不舍地放在桌案上,吩咐蓝玉:“你将船摇到那条小舟旁。”
两条船很快靠拢在一起,崔玉珠自船舱中钻了出来,说道:“这位公子,我听你的箫声缠绵悠扬,很是动听,不知可否入舱一叙?”
连无瑕放下洞箫,犀利的眸光自崔玉珠身上掠过,挑眉说道:“不知我和姑娘有什么可叙?莫非你是西江池上的船娘?”
西江池上的船娘是西江池一景,在长平城很有名的。她们撑一艘乌篷船,虽比不得城中妓馆的花楼,但自有一番风韵。且不说别的,只在夜色笼罩的湖面上,灯光与繁星交错,雾气与月色浸溶,船头上一佳人,或鼓瑟或清唱,那种意境便很撩人。因此,每到盛夏的夜里,西江池上携船娘游湖的人极多。
此人瞧着很是端雅,谁曾想一开口如此毒舌。崔玉珠冷不防被人说成了妓子,顿时恼了。原本她还不知如何开口,这会儿借着怒意,一口气说道:“什么船娘,你怎么看人的。这么说吧,我家主子看中你了,你开个价,做她的男宠如何?”
连无瑕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似笑非笑说道:“怎么,你家主子瞧着我像是缺衣少食的?以至于沦落到卖身的地步了?”
“你就说愿不愿意吧,倘若答应了,自此便有享不完的富贵。”崔玉珠有些烦闷,看样子,母亲交代的事她怕是做不好了。
连无瑕冷冷一笑:“怎么,我若不答应,难道你们还想抢人不成?让你家主子出来,我倒要看看,是哪家贵人这么大的胆子。”
滟来噗嗤一声轻笑,掀开船舱的帘子走了出来。怪不得那些纨绔子弟喜欢调戏良家女子,的确好玩得很。
滟来睫毛轻挑,笑颜如花:“公子莫恼,此事讲求你情我愿,我绝不会做出当众抢人之事,你自可放心。”
“是你?”
连无瑕看见她显然吃惊不小,自小舟中缓缓站起身来,湖面的风带着花香吹拂而过,衣衫漫卷。
原来躺在船上斗笠遮面的周纯忽然坐了起来,嚷道:“姑娘,我愿意,让我去吧。”话音方落,周纯惊愣地说道:“你不是方才踹我一脚那丫头吗,呦呵,原来你除了会干架还会抢……人?”
“呦呵……”周纯转眼瞥见崔玉珠,这次嚷得更大声,“你不是崔家妹妹吗?你这是……”
周纯与崔玉珠的兄长崔宝荣也是玩伴,自然识得崔玉珠。
他愣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连船身都跟着颤了起来。倘若如此再笑下去,这船说不定就翻了。
“你们表兄妹居然……还没见过面?哎呦,哎呦,真是笑死我也。”
连无瑕在他说出崔家妹妹时,便猜到崔玉珠的身份了,见周纯笑得欢快,他冷冷说道:“周纯,你我今日绝交。”
周纯:“……”
这是坐的船没翻,友情的小船倒翻了。
崔玉珠知晓了眼前之人是二表兄,一时羞耻难当,弯腰躲到了舱中。前几日,连无瑕到府中拜见华国夫人时,她不在府,后来听母亲说二表兄变化极大,与以前不一样了。她还想着,他就是再变不还是他?
今日一见,确实不像是他了。
滟来含笑望着连无瑕,说道:“多年不见,小侯爷变化甚大,没认出来当真失礼。不如随着我们一道靠岸吧,我有东西送与你。”说完,也不管连无瑕答不答应,也起身入了舱。
连无瑕压下心头乍然升起的郁结,冷着脸问周纯:“你可晓得她是谁?”
周纯饶有兴趣地笑道:“还能是谁?与崔家妹妹一道出行,还如此霸道跋扈的,这京里除了端娴公主还有别人吗?”
***
“他居然是连无瑕?”滟来故作惊讶地说道。
崔玉珠执起酒杯,一饮而尽:“没错,我一点都没认出来。我方才真是昏了头了,我居然让他做你的男宠,若是被母亲知道,不,被舅舅和姨母知道了,岂不扒了我的皮。你若要送表兄东西自去送,我可不陪你,回城时过来叫我便可。”崔玉珠坐在竹凳上,说什么也不肯下船,她暂时是没脸去见连无瑕了。
滟来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冰蓝色琉璃碗,笑道:“既如此,你便在舱中待着,哪里也别去。蓝玉,你将船靠岸后,在舱内守着她,不然出了事我可不饶你。”
蓝玉忙应了下来。
滟来刚下船,张棠便迎上来禀告:“殿下,府中花奴带花来了。”
湖岸停着三辆马拉的板车,上面摆满了郁金香。
连无瑕栽种的郁金香多数还未开花,只有少数绽开了花苞,依稀看出花色嫩黄。滟来的花却是嫣红色,且已经盛开。
长叶细茎,托着典雅宛若酒盏的花。
高贵而不失妩媚。
一株是神秘而孤高,几株连在一起,烈红绚烂如火焰,烧得人心惊,也让人心动。朵朵郁金香在风中郁郁摇曳,花香四溢。
“带了多少株郁金香?”滟来走过去,俯身轻嗅。
花奴忙躬身回道:“回殿下,除了未曾开花的都带来了,共一百零七株。”
滟来吩咐道:“数出九十九朵来搬到柳树林后面那处宅院门前,管家是一位姓安的老者,就说是赔花的。”
连无瑕和周纯随后上了岸,眼瞅着一众侍卫赶着板车去了他们的别苑,卸了一地的郁金香。
“端娴公主果然大手笔,你的马不过踩了十几株花,你却送来这么多。”连无瑕轻瞥滟来,长睫掩映下的眸底划过一丝幽冷。
“之所以送这么多是有说法的,小侯爷可愿听一听?”滟来懒懒说道。
连无瑕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道:“但说无妨。”
滟来环视一圈,见花圃旁有个树墩,命棋烟过去擦了擦,坐了下来。
这架势是要长篇大论了?
“我看小侯爷栽种的郁金香花色金黄,想来是要送给长辈的吧。金黄郁金香尊贵,多送长辈,想来你已知晓。那你可知我送的这些红郁金香寓意为何?”
连无瑕眉心不动声色地挑了挑,正要开口,周纯抢先答道:“情爱。”
“没错!”滟来嫣然一笑,“其实,自古这些花儿啊草的,都有传说的,譬如牡丹花神,芙蓉花仙。因这郁金香是产自安国的,这传说又只在安国流传,我们都不曾听说。不过,当年,我在向安国使臣请教栽种之法时,听他说起过关于红郁金香的一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