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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品捕快:深得朕心 (火山五月)

《九品捕快:深得朕心》作者:火山五月

简介:她,微表情专家、莫名穿越,女扮男装当个捕快混日子。
他,天生的影帝,完美躲过她看穿人心的法术,百变大伽无人识破。
她说:皇妃与捕快?当然是做捕快开心!
他说:想都别想,乖乖回来给朕当皇妃!
两个向往自由的人,一场不愿放手的恋爱,无数充满悬疑惊悚的案件……

第1章、微表情读心术

五月,草长莺飞,春风早已吹绿了大历国京城的四面八方,在这样的季节里,总能让人心情亢奋,随便看哪儿皆是满目生机勃发。
傍晚,最繁华的南街,连弟一身刑部捕快服,腰上挎着大刀,迈着方步往信宁伯府的方向走去。满三提着一盒点心从后面追上来,说:“尝一块?”
连弟摇头,满三跟他同为刑部捕快,家中刚来了个清高中透着点妩媚,娇憨中藏着点风骚的远房表妹,这点心买回去是追妹用的。
“连弟,你说如果关书呆当了刑部尚书,咱们能不能沾他的光当上司务?”
连弟斜他一眼,“他当了尚书,你就是刑部侍郎了,当什么司务?三品不想想五品,蠢!”
满三呵呵地傻乐,似乎被连弟骂蠢是种无上荣光。
突然前方猪肉铺子里冲出一个半大孩子,后面一个油腻的胖子异常灵活地跟着窜出来,一把揪住孩子,从他手里抢过一个黑色荷包,破口大骂。
半大孩子边叫边死命挣扎,边上很快围过来一大圈看热闹的群众,有两个边吃西瓜边指指点点。
作为刑部公职人员的连弟和满三,义不容辞拔开人群,站到两个争执的人面前。满三官威十足地一声大呵:“都给小爷闭嘴!”
争吵的大小两人立即噤声,满三指着油腻胖子道:“你,先说!”
油腻胖子得意地一抖身上的肥肉,说道:“官爷,这小子是个贼,在肉铺子里偷了小人的荷包。”
“你胡说!”半大小子嚷到:“这是我娘买了肉,落在你铺子里的。”
油腻胖子嗤道:“明明就是我的,你们看看哪有女人用这种荷包的。”
众人见他手里抓着一个黑色粗布荷包,的确不像女人之物,倒是与那油腻胖子颇为相配。
连弟伸手拿过钱包,问胖子:“这荷包是你的?”
“这荷包当然是小人的,在小人肉铺案板上放着的。”胖子梗着脖子答到。
“嗯。”连弟心头了然,死胖子在撒谎!
连弟又问半大孩子:“这荷包是你的?”
“是,我娘的。”孩子点头道。真话!
连弟对胖子说:“你去打盆水来,卖肉的钱上有油,一下水就清楚了。”
“行,官爷真是英明。”胖子回肉铺子很快端了一盆水来。
连弟将荷包口打开,提着荷包尾部将倒未倒之时,突然问两人:“你们都说这荷包是你们的,那里面有多少钱你们总该知道吧?”
“183文。”胖子抢先答到。
“嗯,183文。”孩子也点头答到。
连弟嘴角微翘,提着荷包尾部一抖,包中的铜钱哗地进了水中。不大会儿的功夫,水面果然冒了一层油星出来。
“出油星了,出油星了,是屠夫的。”吃瓜群众纷纷说道,胖子越发得意地一笑。
连弟示意满三摊开手,他伸手进水中捞钱,边捞边放满三手上数,数到最后是182文。他又问两人:“究竟是多少?”
胖子赶紧说:“是小人数错了,182文。”
孩子说:“我娘说本来200文,买肉用去17文,还剩183文,不会错的。”
胖子说:“我今天卖的流水,就是182文。”
连弟问:“你什么时候数的钱?”
胖子摸摸鼻子,“数钱就刚……刚才。”
看着胖子从鼻子上拿下来的手,连弟一声轻笑,再次确认撒谎,问胖子:“快收铺才发现荷包的吧?”
胖子一怔,“……不是,荷包一直在身上挂着的。”
“你手沾过钱,所以不怕用水试钱,你知道会有油星浮出来。”
“……”
“孤儿寡母的钱,你也想占。”
“官爷,这真是小人的钱。”
连弟看着他冷冷一笑,将黑色荷包的尾部提着轻轻一抖,哒!一枚铜钱从里面落出来掉进水中。
吃瓜群众顿时发出哦地一声惊叹,是183枚没错,纷纷指责胖子贪心。胖子一脸羞愧,一摔手,转身跑回铺子。
连弟把荷包递给半大小孩,“赶紧回去吧,让你娘以后做事别那么迷糊。”
孩子连声道谢离开。
满三凑近他问:“你咋确定那胖子在撒谎?”
连弟扭头瞥他一眼,谁能告诉他怎么拯救这颗猪脑袋,解说多少次都没用。
满三却秒懂了连弟那一瞥的深刻内涵:“明白,我是猪脑子,你会读心术,没人能在你面前撒谎。”
真是一针见血地正确,微表情读心术,油腻胖子在回答他的问题时,生硬重复问题、声音上扬、左肩微抖、抬下巴、摸鼻子,全都是明显的撒谎表情。
连弟无论如何想不到,穿越到古代会将这项技能发扬光大,并成功收服一众小弟,包括他的顶头上司刑部郎中、新科状元关书呆关潼生。












  
第2章、连弟是男丁

刚走到信宁伯府门口,连弟小腹突如其来一阵隐痛,靠,这是要坏事呀。
他回头跟满三挥挥手,进了府门,府中下人见到他纷纷行礼,连弟对一个小厮说:“去给老夫人说,我回来了,不舒服,请她赶紧过来看我。”
小厮怔忡地眨眨眼,儿子回家不去给老娘请安,倒让老娘去看他,这规矩真是……,但小厮还是明智地一溜小跑着去了,这连家唯一的宝贝儿子,当然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合桐院里老夫人正在准备晚缮,贴身侍女杭儿说:“老夫人,少爷该回来了,是否先把汤盛出来呢?”
“等少爷来了再盛,他喜欢喝热热的汤。”老夫人连李氏说着伸头往窗外瞅了瞅。
小厮跑到院子里,扯着嗓门喊:“老夫人,老夫人,少爷刚回来了,说不舒服,回房里躺着了。”
杭儿刚想训斥小厮大呼小叫没点规矩,就听得身旁一声大叫“我的儿!”
只见平日里腰酸背痛腿抽筋的老夫人,已经蹭蹭蹭跑到院门口,一晃眼不见了人影儿。杭儿怔了一秒,提上裙子就开追,院里的小丫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在后面加入了这场短道速跑。
连弟进到剑桐院,收拾好身上,刚在自己的床上趴下,便听见连李氏一路呼呵着冲进来。
连弟一个白眼没翻完,连李氏已经摸摸他的头,“我儿可是……”
连弟闭着眼点点头,腹中的钝痛让他说不出话。
“我儿放心,娘算着日子,早给你备好了。”
连李氏说着出门到院门口,堵住追赶过来的杭儿一溜丫头,“去,把饭菜都拿过来,我早上熬的红糖水,也赶紧拿过来,快去!快!快!”
杭儿等丫头们被连李氏风急火燎一通催促,又晕乎乎地往回跑。
连弟听着屋外乱糟糟的一团,伸手指捂住耳朵眼儿,继续一脸苍白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小腹处如被木棒搅动般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咬着牙呻呤出声。
只一会儿,连李氏端着一碗红糖水匆匆进来,“我的儿,来,喝点糖水,气血通了,就不痛了。”
连弟起身一口喝尽红糖水,将碗递给母亲,见连李氏眉毛一扬,张嘴又想说什么,一抬手打断她:“你是不是想说,生完孩子就好了,以后月信来都不会痛了?”
连李氏咧嘴笑着点头,他无语地翻身接着趴下,拿个枕头抵在肚子下,闭上眼不再理会母亲。
连李氏说:“我去给你盛鸡汤,你先歇着。”
听着母亲关门出去的声音,连弟睁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穿越过来10年了,人前人后当男人当得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女人。
10年前她正在家中赶稿,作为著名侦探推理网络小说作家,每天最要紧的事就是把当天的稿赶出来,心脏不舒服已经有段时间了,但她并没在意,心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不及打120急救电话,便昏迷了过去。
一睁眼再次醒来,她便成了连家的第五个女儿。当时7岁的她穿着男孩子的衣服,梳着男孩子的发型,顶着个男孩子的名字,像个男孩子一样被她爹天天逼着早起练武。
她的四个姐姐叫连冰、连清、连玉、连洁,只有他叫连弟,简单粗暴,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男丁。
是啊,连家己经那么多女孩子了,到她出生时急需一个儿子来堵住坊间的冷嘲热讽,她便被爷爷别无选择地对外宣称终于得了个孙子。
还好她爹在爷爷胡说八道的时候留了一丝丝理智,补刀说生了对龙凤胎,怕女儿影响儿子成长,已将女儿送到城外的庵里养着了。
连李氏对她说:“我的儿,别怕,等咱们到了14岁,就恢复女装,就说把庵里的女儿接回来就行了,娘还让你嫁人。到时候儿子外出求学,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如今她已经17岁,还穿着男装,也没能外出求学。
她曾担心过,小时候男孩女孩大家都一样平胸,看不出来情有可原,但长大了还能看不出?难道古代人真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蠢,随便穿个男装就认不出是个女的啦?
事实证明是她多虑了,她仿佛听见老天爷慈祥的笑声:哈哈哈,别担心、担心、心……
她母亲连李氏是个万中无一的奇女子,做姑娘的时候胸前就一马平川,连大姨妈都跟所有人不一样,别人一年来十二次,她一年只来一次!
如今生了五个孩子后,胸部经过几次再发育,终于成功达到B罩级别,再看她四个姐姐,真真是娘平平一窝啊。
从此她也不再寄希望于胸前能显山露水,月信也无一例外地跟她娘和四个姐姐一样,一年一次,也就三四天时间,忍忍就过去了。
四个姐姐个子都不高,估计她也是个小小个儿,这点总还像个女孩子了吧。可是老天爷再次非常好心地满足了她父亲连骏的愿望,让她长到了五尺四寸,放到现代就是大约173厘米,唉!
连弟喝了点鸡汤,就这么趴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3章、如此早朝

第二日清晨,连弟醒来时,腹痛依旧,起身重新收拾好身上,打开房门叫来大黑。她屋里一个丫头、小厮都没留,对外只说性格孤僻。
府里下人本就少,姨母徐李氏带着表妹徐曼晴投奔到信宁伯府,将丫头、小厮分给她们几个用,连少爷屋里便一个都没有了。全府上下二十多口人,早已习惯连少爷不喜有人在屋里晃。
她对大黑说,去刑部找满三帮她告假,这两日她在家养病。
新的一天,京城依旧升起金灿灿的阳光,一座城,万户家,有人欢喜,有人悲,看似平静的清晨,谁知道藏着怎样新的开始呢?
对于关书呆关潼生来说,就是个完全不同的清晨。
刑部尚书王世遵刚五更便遣人来叫起关潼生,让他即刻进宫早朝。
关潼生一个五品郎中千年等一回才会上一次早朝,得见一次天颜,手忙脚乱地穿戴好官服,骑马冲到皇宫外时正好赶上王世遵的马车。
一路跟在王大人屁股后头进到朝堂,才悄悄松下一口气。
他抬头偷偷打量着队列前方平时难得一见的高官显贵们,文官首位左丞相权伯雄不知为何皱着眉头一脸凝重,而与他相对而立的武官首位柱国公雷震山,却似强忍着一脸幸灾乐祸,颇为轻松。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之后,年青皇帝明曦打着哈欠,萎靡不振地走出来,一屁股坐到龙椅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啊……”又一个大哈欠。
“陛下!”一声铿锵的呼唤将明曦吓得坐直身子,一直以来,左相的声音对他而言颇具杀伤力。
“左相可是有何烦心之事?”明曦及时表达殷切关怀,这老头没事就碎碎念,今天不知道又要念什么?
“陛下,臣的家臣张茂昨日晚间被贼人惨忍杀害,具目击者说,凶手蒙着面,一身布衣,穿着军靴。”
分管兵部的柱国公雷震山一声冷哼,“左相什么意思?难道想说是军中之人所为?”
左相也是一声冷哼,“是不是,有人心里有数。”
“老夫光明磊落,何时做下过这等暗杀的龌龊之事?再说了,要杀干嘛去杀一个家臣,当初我跟着先皇打江山的时候……”
明曦默默抿抿嘴唇,又开始了,我先眯会儿。
权伯雄打嘴仗几时输过,“先皇他老人家……我等谋士……运筹帷幄……高瞻远瞩……成就先皇伟业。”
雷震山:“武将们……冲峰陷阵……浴血奋战……挡冷箭……”
权伯雄:“……拟定战术……”
雷震山:“那又如何,先皇他老人家……”
争辩在两个震耳欲聋的声音中继续着,关潼生在文官末端,听得是心惊肉跳。
作为新科状元郎,刚入朝堂的职场新人,何曾想到,在本该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上,两个德高望重的国之栋梁,朝廷之重臣,竟然跟他家厨子和马夫吵架是一样的套路。
他偷偷抬头打量了一下大殿上的众人,却见虽然两个老头子吵的是面红耳赤、天翻地覆、日月同辉,其他诸人却一派事不关已、见怪不怪的淡定从容。
再一瞄宽大龙椅上,皇上正手撑着下巴,龙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关潼生的下巴惊得直接啪得掉地上,心中暗忖:“我要说给连弟听,他一定会说我:你就吹吧,欺负我没上过金銮殿、没见过皇帝是吧!可是,真的是这样的啊!”他内心咆哮着默默收回下巴和目光。
啪!
一声惊堂木般的脆响,惊停了正在进行激烈辩论的两位最佳辩手,众人猛地抬头看向皇帝,明曦一付大梦初醒被惊到的样子,龙椅下方,一个摔碎的茶盅。
旁边的小太监弯腰匆匆上前,拾起地上的碎茶盅又匆匆退下。
明曦挺直腰背、微微挪了挪屁股,瞟了眼坐他下方一点的贤王,殿上除去龙椅里的明曦,还有个坐着的人,便是先皇的弟弟、明曦的皇叔贤王明兴。
贤王见所有目光已汇集到他身上,满意地嘴角微微一翘,轻咳一声。
“两位大人的丰功伟迹,朝廷上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先皇若不是得两位大人的倾力辅佐,如何能得到这如锦江山?如今皇上能安安心心地当这个太平皇上,当然也少不了两位大人每日里呕心沥血的辛苦付出。”
一番话让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面色双双缓和下来,贤王见收到成效,立即直入主题,将被两人扯远的话题重新拉回来。
“权相,刚才说到张茂被杀一案,本王看这事就交由刑部去调查侦办。皇上,您看如何?”
明曦忙不迭地答道:“皇叔说的极是,就这么办。”真怕一句话不对,又引得两个老头儿陷入谁的功劳更大的辩论,这都多少年了,一个月里头总要来上那么几回。
贤王叫道:“王世遵。”
“臣在。”王世遵出列。
“你听到了,张茂被杀一案,你务必秉公办理,尽快查出真凶,一定要给权相一个交代。”
“是,臣遵……”话还没说完,王世遵捂着胸口、喘吸着倒在地上,群臣一惊,立即骚乱起来,叫大夫的叫大夫,喊王大人的喊王大人。












  
第4章、是不是傻

王世遵捂着胸口,唇色发白,使劲大口喘气,仿佛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死在殿上。
明曦一脸兴奋地冲下龙椅,拔开众人,“怎么啦?怎么啦?”
王世遵有气无力地说:“臣没事,惊了圣上,臣罪该万死。”
明曦嘴角抽了抽:“爱卿这病来得可真是时候。”
贤王一见,说道:“王世遵,本王不管你真病假病,这案子必定是由你侦办。”
“王爷,”王世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刑部郎中关潼生人虽年青,却是后生可畏……近期……刑部侦办的几起案子……都是由他侦破的,王爷……只管放心交给他便是。”
“哦?”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转着头寻找关潼生,终于在人群后面见到他,他局促地扯扯衣袖,还未反应过来,明曦已走到他面前,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当初联亲点的状元郎,果然没有让联失望,这个案子,就交由状元郎全权侦办。退朝!”
话音一落,转身便向殿外快步而去,众人忙不迭地跪拜,山呼万岁。
关潼生一脸惶恐地趴在地上,皇上亲自叫他侦办耶。
*
刑部一大早便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满三夹在人群中听到左相家臣被杀,且是在烟花柳巷,被人追着连刺几刀。满三听得啧舌不已。
关潼生火急火燎地从外面冲进刑部,一把揪住满三:“连弟呢?”
“病了,告假在家。”
关潼生转身跑出去骑上马向信宁伯府而去。
连弟趴着睡得极不安稳,连李氏让她又喝了红糖水,灌个汤婆子给她放肚子上暖着。
关潼生也没让人通报,直接就冲进来,差点踢翻门口的凳子。
连弟被他吵醒,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她是即佩服又无语。
他们从小一起在鹿鸣书院读书的几个,对关潼生是爱恨交织,因为状元郎的记忆天生是照相机级别的,他看过的东西必定过目不忘,能分毫不差给你描绘出来,无论你怎么测试他,都是自取其辱。
也因此,对学习八股文章的一堆人来说,他是个天生的学霸,不,学神!
她刚穿过来时,比关学神小两岁,在同一间学堂读书,两人家庭条件、社会地位都相差无几,被先生安排坐在一起。
她一看那些连标点都没有的古文,完全不知所云,看几眼就开始打瞌睡。关学神看那些文章也是没几眼就开始打瞌睡。两人被先生一戒尺拍起来背文章,关学神磕巴都不打一个,从头到尾背出来。她却是从头到尾磕磕巴巴一句都背不出来。
至今连弟的梦里还常常戒尺满天飞,都是小时候落下的噩梦。
“你慌什么?”连弟有气无力地说。
“你怎么啦?又吃坏肚子啦?”关潼生关心地问,连弟从12岁起,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总有那么几天会吃坏肚子,面色苍白,痛得他死去活来的。
“嗯,季节性过敏肚子痛。”两人在一起近十年,关潼生就楞是没发现连弟是女的。可见连弟的演技是多么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怎么啦?哪里又出事了?”
“左相家臣张茂昨晚被杀了。”
“哦?左相府的命案?”
“对。”
“以左相的身份地位,王大人现在该急得满头大汗了吧?”
“没有,贤王刚把案子交给王大人,王大人就在朝堂上突发急病,倒地不起,后来皇上亲口将案子交给我来侦办了。”
“交给你?”连弟心头一惊,没来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关书呆天生记忆力超人,但并不表示他的逻辑推理能力同样强。不然,两人在一起十年,怎么也会有破绽让他发现自己是女生。
他踌躇满志地说:“王大人说我最近几起案子办的很好,向皇上推荐我的。”
“呵呵。”连弟苦笑,若不是她在旁边,就他关潼生破个屁的案子。线索在他眼中就是一堆零件,从来不会组合在一起变成答案。就像将一幅画拆分开来,复原后本该是棵树,他能给你拼成梵高的向日葵。
“现在,我们该如何入手查?”他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抬头吼道:“皇上交给你查,你问我干什么?”
“连弟……”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每次她吃坏肚子这几天,都异常烦躁,他知道,平时的连弟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而且一说到案子就两眼放光。
连弟恨铁不成钢地扭过头去不理他,权相家发生命案,还闹到朝堂上,由皇上亲自指派破案人,堂堂刑部尚书不惜当堂发作“急病”,也不敢接的案子,这家伙竟然敢接!
“连弟……”他伸手推推她。
她气得翻身爬起来,抄起枕头向他没头没脑打去,“你脑袋里装的是一颗打坏的鸡蛋吗?蛋清蛋黄连蛋壳都搅一起去了吗?朝廷如今是个什么格局,你不知道啊?”












  
第5章、曾经风光

关潼生抬起手臂挡在脑袋上,左躲右闪躲枕头。可是连弟的武功他半点都比不上,根本躲不开,只得叫喊着:“皇上没给我拒绝的时间,他一说完片刻都没停留就退朝走了。”
她扔下枕头,深吸一口气,这家伙中状元时,怎么就会被皇上亲点到刑部呢?还破格封了个五品郎中?往届状元都是从七品开始干起的。
当今皇上是个昏庸的摆设,隔不多久就会闹出件诸如“没粮食了干嘛不吃肉”之类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壮举,坊间一次次刷新对年青皇帝的鄙视。若不是这样,她真要怀疑皇上对关潼生是别有用心。现在他龙爪一指把关学神弄到刑部,谁又能说什么?
“连弟,你别生气,也许这就是桩简单的命案,只是恰巧死的人是权相的家臣而已。”
看着小心翼翼的他,她实在狠不下心来不管他。
他当了刑部郎中后,第一时间把自己和满三弄到刑部当了捕快。虽然只是一个吏,连官都算不上,但好歹也是一份正经政府工作,有收入不是。
她骨子里还是觉得要工作,要赚钱,不能啃老,现代思想那是根深蒂固的。
她强忍着腹痛,站起身来,“尸体现在在哪儿?”
“京兆府。”
“走吧,从尸体开始查起。”
“好!”关潼生跳起来,搂着她肩膀就往外走。
两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关潼生一路学神开挂,不管到哪儿都会被人高看一眼,唯独跟连弟在一起时,连弟就是老大。虽然她的学习渣的没底,但她从来没因此而自卑过。就这点,好多读书人都做不到。
两人一路长大,关潼生就服连弟对他的各种打压,她永远信心满满地样子,他打心眼儿里佩服。
出门遇到连李氏和杭儿提着刚杀好的鸡过来,“我儿要去哪里?”
关潼生抢先答道:“老夫人,我跟连弟去衙门有要事,要晚些回来。”
连李氏说:“连弟身子不舒服……”
连弟打断母亲,“不碍事,母亲放心,我会注意。”
“你多带两个小厮去,不行就赶紧回来。”
“是。”
连李氏看着两人一路走出院门,忍不住抬手用衣袖拭了拭眼角,从背影看,连弟与关潼生两人走路的姿势一般无二,哪里有半点女儿家的媚态,真是苦了她了,越往后越难恢复女装,她可怎么嫁人呀?
二人出了院门,大黑已经套好马车等在那里,连弟爬上马车,关潼生一怔,“你不骑马?”
连弟在车里没好气地说:“我就想坐马车,赶紧上来。”
“哦哦。”关潼生赶紧也上车。
关潼生的小厮文哥儿和大黑都不由地抽了抽嘴角,这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连弟是绝对全面打压关潼生,就算关潼生当了状元郎,当了刑部郎中,也丝毫没改变这种被压迫的格局。
关潼生敲敲车壁,大黑打马起步。
窗帘飘起,连弟扭头从窗棱看出去,刚好看到自家大门上信宁伯府几个字,不由地默默叹了口气,门匾已经旧成那样,该换块新的了。
刚穿过来的时候她很是郁闷了两年,当然能穿越能重活一次,已经是赚大发了。
但她还是郁闷,已经没有前凸后翘的身材,为什么就不能让她拥有盛世美颜!为什么不让她穿成侯门千金?相府嫡女?冷宫贵妃?凭她前世写推理小说都快写成神探的智商,她至少可以将侯门、相府、后宫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那时,她的爷爷连虎还是朝中一员举足轻重地武将,在先皇打江山的时候立下过赫赫战功,虽然是被招安的土匪,是个没读过一天书的粗人,但先皇还是论功行赏,封了爷爷为信宁伯,赏下了金银、房宅、田地,在京中那也是家道殷实,地位显赫了。
可她才高兴了没几天,先皇便砍了爷爷的头,罪名是协助太子谋反。
一家上上下下五十多口子一起被拉到牢里吃了几天免费餐。她当时想,这次死了,不晓得能不能穿回现代。
后来听说男的才会杀头,女的只会送到官营的花楼当妓或王侯府第充当官奴,她立即便想找套裙子换上,恢复成女人,甚至在脑袋里已经演绎出遇见某个不得宠的王爷,英俊冷酷、腹黑毒舌,偏偏对她一见钟情,然后两人迅速相知相恋。
在她的帮助下,帅哥王爷他翻手为云、履手为雨勇夺王权走上人生巅峰,从此,两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神仙眷侣生活。
可是没想到,几天后他们又都给莫名放了出来,重新回到信宁伯府。
如此天大的罪名竟然没被诛九族?这先皇还真是宅心仁厚。
后来父亲连骏告诉她:“太子谋反根本就是诬告,是被太子的两个弟弟在中间挑唆利用了。太子自杀,先皇也后悔了。可是我们家,也完了。”
一场血雨腥风当然不是一句话这么简单,那场诬告牵涉出几百人被杀头,英明神武的开国皇帝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但如果再继续错下去的话将动摇国祚,启隆帝怎会让辛苦打下的江山就此断送,最后只得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第6章、权相

连弟父亲从一个正四品的中骑都尉降成了从六品的初授忠显校尉,爷爷的信宁伯爵位恩准世袭,这就算是对连家的补偿了。
还好,她拍着小平胸想,只降了一个荣誉称号,至于爵位反正等她恢复了女装也无法继承,似乎也没大用,只要不没收家财,那就还是有钱人。
她母亲一边庆幸,一边伤心,“女儿们的婚事要想找个以前一样的好人家,可就难了。”
连骏为了重整家门,到处塞钱、托关系找人,终于谋了个军职去边关驻守。武将,必须用军功说话,才有晋升机会。
马车吁地停下,连弟正全身放松地斜靠着车壁,车子猛地停下,头便在车壁上重重磕了下,本来肚子就疼的心烦,这下更是火上浇油,她爬起来打开车门,冲出去照着大黑脑袋就敲了两下,“下次停车,提醒爷一声!”
大黑捂着脑袋躲一边去。
关潼生哄着她往京兆府里去,这几天她脾气大,可得哄着。
到了人前,连弟立即躲到了关潼生身后,他才是刑部郎中,她只是他的捕快。
京兆府尹梁实正从正堂冲出来,抓起关潼生的手腕就往停尸间快步走,“你怎么才来呀?权相已经到一会儿了。”
“权相亲自来了?”关潼生惊道,一个家臣,为何能得权相如此看重?
连弟也一样在心里绕了好几个弯,这个家臣必定不简单,关学神的愿望只怕要落空,这不会是起单纯的凶杀案。
停尸间内,屋子四角放了冰块,用以延长尸体的保存时间,屋里虽站了好些人,温度仍是比外面冷了好几度。
关潼生和连弟忍着打哆嗦的生理冲动,走到权相面前恭敬地行礼。
权相背着手,面朝尸体站得笔直,对两人在身后的行礼置之不理。
两人直起身,连弟往尸体处看了看,盖着一块白棉布,只能看到人的轮廓。
她眸光落在权相背后相握的双手上,用力紧握,微颤,指节泛白。他在紧张,他一个位极人臣的实权掌控者,在紧张什么?
她抬眼看到权相官帽下面露出的花白头发,有近八年没见过他,的确老了些。爷爷还在世时见过几次,当时只感觉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现在能让他控制不住情绪外露,说明死者对他非常重要。
终于,权相两手一松,转过身来,上位者的威仪吓得两人赶紧再次行礼,他严厉地盯着关潼生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查到凶手,关郎中请即刻通知老夫。”
“是,左相放心,下官必定全力以赴查找真凶,尽快给左相交待。”
权相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转身向外走去,到门口,站停,头也不回地交待,“仵作查完,尽快让人入土为安吧。”说完带着一众随从离开。
两人轻轻呼出一口气,梁实正过来问:“关郎中,这案子怎么查?你心里可有数?”
关潼生闻言,呃了声,瞄一眼连弟,见她颦眉盯着尸体,便道:“先从尸体查起,不知仵作来了没有?”
“在门外候着呢,这可是本官给你专门找来的仵作,若是晚两天,他已经走了。”
“哦?不是京兆府的仵作吗?”
“关郎中,若是本府的仵作,本官担心你这案子不知要拖多久才能侦破,我这是为你着想啊,”他压低声音说:“这个仵作是京城东面大兴县衙门的县丞,这次来京给刑部送上一季的案卷。他如今虽不是专职仵作,但他爷爷和父亲都是前朝赫赫有名的提刑官,一生查案无数,家训便是不负所学、但求无冤。这几十年,经他们之手查验的案子,真就没有一例喊冤的。”
“噢,如此说来真是多谢梁大人了。”
“不必客气,本官也只能为关郎中做到这一步了,我去叫他进来。”你自求多福吧,梁实正赶紧闪出了门外。
停尸间瞬间安静下来,温度似乎顺势又降了几度。连弟抱紧胳膊打了个哆嗦,屋里只她和关潼生两人,屋外阳光不知怎的暗了下来,屋里也跟着暗下来,顿时便有了鬼森森的感觉。
关潼生不由向连弟靠过来,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就如同以前的无数次,面对需要打架的场合,他总是这样躲她身后。
连弟扭头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上前一步站到尸体旁,伸手抓住白棉布的一个角,手一扬,将布掀了开来。
房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进来,“退后!”低沉的嗓音呵道。












  
第7章、县丞验尸

连弟和关潼生在这呵斥声中,不由齐齐退了两步。
来人一步步稳健地走进来,放下手中的木头箱子,打开,纤长的手指捏起两个素布口罩,起身递给了连弟和关潼生。
两人怔忡地伸手接过,来人对着关潼生一口大兴县城乡结合部的口音抱拳行礼道:“大兴县县丞叶仞山参见大人。”
关潼生身子微不可查地一颤,愣愣地眨眨眼,盯着他没动,似被吓到,来人抬眼看他一眼,又说:“叶仞山参见关大人。”
连弟用胳膊碰碰他,他才回过神来,赶紧说:“不必多礼,潼生久闻叶家盛名,今日能得叶先生相助,实乃幸运。”
也难怪关潼生会呆愣住,这家伙个子高挺,举止不卑不亢,眼神清淡,虽穿着一身苍青色细布长褂,却一身清卓气质,看上去比关潼生更有风骨,半点看不出八品小官的寒酸样,更是全无一丝仵作的低微作派。
提刑官家庭出身的孩子,就是跟一般忤作家出身的孩子不一样啊。
连弟在心里给叶仞山默默打了个分,穿过来那么多年,真正的帅哥也遇到过几个,这样的长相,勉强给个6.5分吧,能到这个分也全靠气质胜出。在她的直男英雄榜单上,能上9分的已然是极品。
前世她就是个骨灰级别外貌协会会长,超极颜控,见着个极品帅哥就会自动骨头酥软,恨不得黏人家身上,相当地没出息。
男友段宇星便是如此这般被她黏上的,即使后来发现段宇星是个法医,整天跟死人打交道,身上永远一股子消毒水味儿,也没打退她的花痴爆灯心。
唉,她就这么突然死了,不知道她的段段会花落谁家呢。
叶仞山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大人客气了,叶某一介小官,不值一提。关大人和这位大人请将口罩戴上,以免尸毒入体。”
关潼生说着好好,戴上了口罩,连弟听这人叫他大人,心中实是受用,但想想,应承下来未免脸皮太厚,于是纠正叶仞山说:“我不是大人,我就是个小吏,叶兄该长我几岁,叫我连弟吧。”
叶仞山见他特意解释,并不多言,只点了点头。
他蹲下身从木箱里拿出一件白色粗布长衫穿上,袖口处扎紧,又扎了根腰带在腰上。连弟不由在心里啧啧了两声,这小蛮腰、大长腿,令人浮想联翩啊联翩。
叶仞山拿出一块生姜含进口中,戴好口罩和手套,在屋角燃起苍术皂角。
最后走到尸体面前,略查看了一番,转头对连弟说:“可否帮忙写验尸单。”
连弟一想自己那手狗刨一样的毛笔字,立即抬手指向关潼生,关潼生好脾气地说:“我来写,连弟的字写出来恐你认不得。”
叶仞山听到这话扬扬眉,觉得不可思议。
关潼生解释道:“连弟喜欢用鹅毛蘸墨汁写字,他说那样写字快。”
叶仞山双眸中露出讶异,对着连弟看了两眼。但随即他就放弃探究,从箱子里拿出笔墨递给关潼山,敛眸低笑道:“有劳大人了。”
他拿出软尺在尸身上略一丈量,“验:男尸,身长五尺一寸,微胖,年约50,身穿杭绸锦缎袍,前胸两处破损,衣上血迹斑斑,下身裤装无破损,有少量血迹,疑为上身伤口之血液。脚穿黑绸千层底布鞋,鞋底沾满血迹。尸身呈仰卧位,上肢微弯曲,下肢伸直,因未在案发现场堪验,不确定此体位为死亡时之形态。”
说到这里,他开始脱尸身的衣服。尸体全身僵硬,他脱的很吃力,还好衣服很宽松,脱下的衣服他按顺序放在地上,脱到亵裤时,他只解开来前后仔细看了看,留在尸身上未脱下。
他转头对连弟说:“来帮忙给翻个身。”连弟嘴角在口罩后面抽了抽,咬咬牙,屏住呼吸,拿过盖尸的白布垫在手上,和他一起将尸身翻了个面。
叶仞山仔细查看了背后的伤口、尸斑、尸体僵硬程度,然后站直身,对关潼生说:“验:尸身共五处创口,前胸两处,后背三处。前胸一处位于右胸,创口长三寸,平滑整齐,深两寸,不足以致命。一处在颈部左侧,创口平滑,深度四寸,锐器伤,此伤恰好割开颈项处血管,但血管未断裂,致长时间血流不止,此为致命伤。尸身背部的三处伤口皆为皮外伤,伤口深可见骨,但不足以致命,腹部和四肢有不同程度淤伤。尸身已现全身尸僵,角膜混浊,尸身背部、臀部现紫红色尸斑,腹部略鼓,死亡时间断为八至十个时辰之间。”
关潼生写完,说:“凶案发生在昨晚戌时,现在是申时,刚好10个时辰,叶先生真是断得精准。”












  
第8章、鼻子好灵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连弟,之前接触的几个案子只有一个凶杀案,她见过京兆府的仵作验尸,与这位叶仞山相比差的何止是一点点,那就是初中毕业生与大学毕业生的距离。
叶仞山对关潼山的肯定只淡淡一笑,盯着伤口看了片刻,又补充道:“初断凶器为一柄薄仞短剑,长约五寸,宽约两寸。”
关潼生赶紧又记下来,叶仞山拿白粗布将尸体重新盖好,说:“再过10个时辰,尸僵缓解,再给他穿衣交给左相吧。”
关潼生嗯了声,见叶仞山蹲下收拾东西,便转头悄声问连弟:“接下来,怎么办?”
连弟睇他一眼,张嘴无声地说:“案发现场。”
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对叶仞山说:“叶先生,我们现在要去案发现场,你跟我们一起吗?”
连弟见他这样问真是快被他气死,“叶先生当然要去,这案子的侦破必须要叶先生协助才行。”难得遇见的高手,不往死了用会被雷劈。
关潼生也赶紧说:“对,对,叶先生必须要去,我回头就写个借调公函,叶先生等案子结束再回大兴县。”
叶仞山听关潼生如此说,点点头,说:“但凭大人吩咐。”
三人出了停尸间,关潼生去找梁大人交待尸身处置的事情,叶仞山叫着连弟两人到水井边打水上来,用皂角细细洗了手,又用高粮酒冲洗了两遍。连弟对这位提刑官的后代越发佩服,专业出生就是跟屠夫出生的仵作有天壤之别。
离开京兆府,三人坐上马车往城西的烟花繁华之地而去。
车上,连弟拿过验尸单又仔细看了一遍,再次惊叹这份尸检报告比前世的尸检报告不遑多让,判断依据也非常靠谱。
前世写侦探推理小说,需要设计许多的凶杀案,尸体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她自己找了很多资料,查看了许多案例,但不管怎么写,毕竟是纸上谈兵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自从认识段宇星,发现他是个法医后,两人间的微信对话经常就是这样的:
“段段,给我一具男尸。”
“要怎么死的?”
“吊死。”
“OK”
“要那种看上去以为是自杀,再查又似他杀,最后确定是自杀的。”
“要求真多!”
因为段宇星的关系,她的推理小说在写到尸体时显得相当专业。常有读者发问是否本职工作就是法医。
她看着叶仞山问:“叶先生,听说令尊是前朝提刑官,这验尸单可是从令尊处学来的?”
叶仞山点点头,并没多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连弟,你是否身上有伤?”
连弟一怔:“……为何这样说?”
“哦,我闻到连弟身上有血腥味。”
连弟咽了口唾沫,不动声色将腿夹紧了些,“我是捕快,天天练功,不小心受伤出点血,小事而已。”
“你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关潼生满脸关切地问。
一万头羊驼从连弟头顶哒哒跑过,她捏着拳头说:“多谢大人关心,小弟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关潼生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下去,连弟闭上眼不再说话,这个叶仞山观察力强,鼻子比狗还灵,应付起来可不像关潼生一样轻松。
京城繁华的大街,商铺林立,人潮涌动,马车在路上只得缓缓行进。
车外各色叫卖声此起彼伏,一个叫卖枣糕的声音钻进连弟耳中,吸引着她睁开了眼。听涛居的枣糕每天只卖两个时辰,现在正是刚刚出笼的时候,热腾腾,又松又软,甜糯还不沾牙,经期吃点大枣补血,正好缓解痛经。
她敲敲车璧,让大黑把车停下,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钱,递出去给关潼生的小厮文哥儿。文哥儿接过铜板,也没多问快步跑去,可见对连弟的口味喜好非常了解。
一会儿见他双手捧着荷叶包着的枣糕跑回来,三块枣糕还冒着热气。她欢喜地接过,递给关潼生和叶仞山一人一块,便迫不及待地张嘴啃起来。
边吃边哈着热气说:“能生在这样的繁华盛世真是好命,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可以随便得到。”
关潼生奇怪地说:“这世道不一直是这样的吗?”
她轻蔑地看他一眼,“希望一直这样吧。”
叶仞山将连弟的轻蔑看在眼里,有些惊讶,一个不足18岁的小子何以会有这种老气横秋的感慨。
连弟的感慨当然不会无原无故,好歹她是来自现代的著名侦探推理小说作家,各种勾心斗角的宫斗、宅斗、夺权小说,没看过一百本,也看过九十九本。
如今的朝堂格局,她直觉可能要变天了。虽然,她从来没上过朝堂,但在天子脚下,父亲又在军中奉职,自己每天交往的人也都跟朝堂或多或少有关联,自然便想得多了些。
有时候她得意地想,自己就像卧龙山中的诸葛孔明,书生家中坐,但知天下事。而且她还是个武功超强的书生,若是有朝一日让她进入朝堂,她必定会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第9章、案发现场

两口啃完枣糕,见关潼生和叶仞山还在斯文的细嚼慢咽,不由咽了口唾沫,早知道买四块,自己吃两块。
叶仞山将手中的枣糕掰了一半下来递给她,“你还想吃?给!”
她毫不客气地接过,有个观察力细致入微的同伴,挺好,小叶很不错。
三人吃完枣糕,叶仞山问关潼生:“昨晚案发的经过,关大人可知道?”
关潼生一脸懵懂地说:“我也是今早上朝才知道的,权相的家臣昨晚被害,梁大人得到消息,派京兆府的衙差到案发现场去,说当时权相府的人赶到的时候,张茂趴在地上还没断气,府人卸了块门板抬着张茂赶到医馆,让医师抢救来着,可是没到医馆就咽了气。后来,医馆让把人抬走,权相府肯定是不让死人进府的,张茂自己又没宅子,所以,就给抬到京兆府了。”
连弟说:“就是说案发经过你也不知道。”
“我还没打听,谁知道皇上会把案子交给我呀。上朝的时候权相说张茂被害,凶手穿着军靴,暗示是兵部的人针对他权相府而来,雷国公管着兵部,一听就不干了,于是他们两个一来一往地,就吵起来了。”
连弟问:“在朝堂上就吵起来啦?”
“可不是,两个人吵着吵着,越扯越远,案子是怎么发生的,也没人说个明白。”
连弟斜眼看着关潼生,“两个朝廷重臣能像你说的那样吵架?你就吹吧,欺负我没上过金銮殿、没见过皇上是吧!”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是一个字都不差。还有还有,”关潼生兴奋地指指叶仞山,“刚见他的时候,我真是吓一跳,知道为何吗?”
“为何?”连弟和叶仞山同时问。
关潼生拍着手哈哈地笑两声,压低声音说:“叶兄,我说出来你别害怕,我发现你的声音跟皇上的声音好相似,只是皇上没那么土的大兴县口音,哈哈哈。”
叶仞山一怔,赶紧转头看看车外是否有人偷听,连弟伸手啪地拍在关潼生的官帽上,“你不要命了,敢说皇上跟个县丞的声音像。”
叶仞山也赶紧做辑道:“大人可千万别再如此说,今上的脾气……唉呀!真是害死小人了。”
关潼生手指放嘴前嘘嘘了两声,“我没说过,你俩也没听到过。”
连弟瞪他两眼,对叶仞山说:“叶兄不必介怀,关大人没把你当外人,不过这个话我保证他不会再说了。”
关潼生抿紧嘴唇点点头。
一会儿,大黑打开车门,对连弟说:“少爷,到地方了,我要停车了。”
她噘着嘴,率先从车上跳下来,“车子走那么慢,走和停有多大区别,还用你专门说!”
大黑条件反射地捂捂头,“是、是。”
案发现场在京城西面最热闹的入云巷,这条巷子是京城出了名的烟花巷,从巷头到巷尾十几家花楼聚集了全京城最有人气的姐儿。
倚红楼、闻香阁、寻云轩、醉花楼……一路过去,莺莺燕燕、姹紫嫣红,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
一到傍晚更是灯光璀璨,人声鼎沸,各色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儿,京城里但凡叫得出名头的青年才俊,都爱往此处聚集。
这些楼里的头牌姑娘都相当的受欢迎,并非个个都会出卖身体,有那么些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更是名人雅士追逐的目标。
关潼生、连弟当然也是这里的常客。
三人在巷口下车,就见京兆府的府丞老马在巷口拉了一条绳子,带着衙差守着,不准人进巷子。巷子里的人没事不准出门,全都在大门里呆着。
平日晚上热闹非凡的烟花巷,此刻一片静逸,花楼大门里的老鸨不时伸头出来问,“几时可以查完啊?”
老马见关潼生到了,赶紧跑过来说:“关郎中,梁大人已吩咐下来,一定尽力辅助大人侦破此案。”
“多谢马兄,敢问马兄,昨日的情形,你可是亲眼所见?”
老马摇头道:“不曾亲见,我到的时候,死者已经被抬去医馆。”
“马兄为何要封闭整条巷子?”
“大人来看看现场就知道了。”
三人越过绳子,进到巷子里,满地血迹触目惊心,血迹一路蜿蜒到巷中的红杏楼。
叶仞山伸手拦住两人,“过去的时候小心脚下,不要踩到血迹。”说完,他率先进了巷子,弯腰从第一处血迹开始查看,一步步跟着血迹向前移步。












  
第10章、凶案经过

连弟跟在叶仞山身后仔细观察血迹,地上一溜滴状血迹,边缘呈锯齿状,边上还有许多小圆点,应该是死者被抬在门板上,往医馆去的路上滴落在地的。
叶仞山说:“死者伤口多且深,血一路滴落,所以没到医馆人便死了。”
三人跟着血迹走到红杏楼门前,血迹更是大片大片地铺开在地面。其中还夹杂着错乱的脚印、手印。血腥狰狞的现场似乎能看到昨晚张茂在红杏楼里,前胸后背被划了好几刀,他惊慌失措,一路挣扎,一路流血,一路逃跑,冲出红杏楼不远处便扑倒在地昏迷不醒。
连弟拉住关潼生,“你看看这些血脚印有几个人的?”
关潼生哦了声,低头仔细观察起来。关学神的微观察比连弟强,每个脚印的每一点细微不同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经他鉴定,红杏楼出门的地方脚印杂乱,到死者扑倒在地的位置,血迹里只有张茂一人的脚印。再之后,又有两三个人的脚印加入,应是权相府来帮忙的人。
连弟说:“凶手很聪明,他没有踩在血液上。楼门口的脚印杂乱,很可能是当时楼里的客人跑出来时踩的。走,到红杏楼里去问问案发经过。”
红杏楼的妈妈杏姑当年是入云巷里最早出名的一批姐儿,跟别的姐妹不同,她从来没想过给人当妾。自己赚的钱都攒着,30多岁还风韵犹存的时候,便开了这间红杏楼。
如今10多年过去了,当年嫁人的姐妹在深宅后院被欺负得死的死、病的病,早没了人形,唯有她活的自由洒脱、风光依旧。
杏姑一生见过的各色人物多不胜数,象她这种见过世面的女人,既八面玲珑,又内心强悍,别人店里发生了凶杀案,估计已经愁得哭天喊地,可杏姑的思维才不会如此肤浅。
她天生敏锐的商业细胞早已将这起凶杀案编成了一场戏,足可供人茶余饭后咀嚼好几个月,顺便帮红杏楼打打广告。
一整天了,姑娘们都被禁足在房里不让出来,她带着丫头小书在大堂里等着,见关潼生三人进门来,便立即迎上去,“杏姑见过几位大人,大人可是来调查昨晚凶案的?”
关潼生说:“妈妈倒是明白人,昨晚的凶案你可是亲眼所见?”
“回大人,老奴那是看的真真儿的,除了第一刀没见着,后面的全都看见了。”
“哦,你说说。”
“几位大人请随我来。”
杏姑带三人来到二楼的一个雅间,门外守着的衙差推开门,只见屋里一片狼藉,地上一串飞溅的血迹。
“昨晚大约戌时,老奴正在大堂给工部侍郎家的金公子安排姑娘与他叙话,就听得这屋里传出一声惨叫,听声音便知是茂大爷的,老奴这双耳朵听声识人,错不了,果然下一刻,这屋门梆地打开,茂大爷背后一条血口子从屋里头冲出来,后面紧跟着一个黑巾蒙面的壮汉,手里拿把短剑,在这楼道上往他背后这么一挥,又是一道血口子。”她说着,连比带划,声音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听得人如临现场。
“茂大爷连滚带爬从楼梯上滚下来,哦呦,大人是没见着啊,吓人得咧,一个背上全是血,吓得老奴的姑娘们尖叫连连,这些姑娘们那可都是从小琴棋书画,娇生惯养长大的,老奴在她们身上可没少下功夫……”
“张茂从楼上滚下来,然后呢?凶手怎么做的?”连弟打断她分岔的描述。
“哦,凶手啊,啊呀,那个壮汉可了不得,”杏姑转身指着楼道栏杆,“他在这上面一撑,嗖一下就跳下去,几位大人看看,这么高的楼,他还赶在茂大爷的前头到楼下,茂大爷要往门外跑,他手一挥,又在他胸前划了一剑。”
几人从楼上下来,跟着杏姑的描述,走到大门口。
“茂大爷在地上打着滚惨叫,他门外候着的小厮听到声音跑进来,抓着根棍子就向壮汉招呼过去,壮汉头一偏,一拳打在小厮的鼻子上,小厮晕地上没爬起来。茂大爷乘机逃出门外,嘶喊着让人去相府叫人。”
“相府在城北,离此处甚远,如何来的急叫人?”关潼生问。
“大人有所不知,离此处不远,有处相府的别院。”杏姑伸手遥指了指西边。
“那凶手接下来呢?”连弟问。
“那壮汉追上去在茂大爷背上又划了一刀,茂大爷逃了几步就趴地上跑不动了,那人便走过去弯腰在他颈上划了一刀,那血一下就溅出来了,啧啧啧,老奴50岁的人了,没看过这么多血。”杏姑拍着胸脯,敷着厚粉的脸上露出惊惧的表情。












  
第11章、凶手

连弟看她一眼,这惊惧倒不是装的,“那凶手呢?”
“那壮汉转身就跑了,可没人敢追。”
“那壮汉身形如何?”连弟问。
“又高又壮,”杏姑指着叶仞山说:“与这位大人的身高差不多,但要壮很多,肩宽背厚。他虽蒙着面,但老奴看他络腮胡很是茂盛。”
“眼睛是何形状的?”
“不大,可是眼光能杀人,中途他瞟了一眼老奴,现在想着老奴还心口直颤。”
连弟转头看着关潼生,“你能否根据妈妈的描述把凶手画出来?”
关潼生挠挠头,“我没亲眼见到,靠想像,画不出来。”
叶仞山说:“我能,我自幼习画,最擅人物。”
连弟惊喜地看他两眼,“太好了。”
到大堂的一张桌上铺上纸笔,叶仞山下笔如神,很快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身体画好,只留下了头部,他拿过另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双眼睛和头发。
杏姑看了说:“不像,眼睛还要圆点,眼神要狠,头上戴的缁撮,发丝并不凌乱。”
叶仞山重新按她说的画了眼睛,又在发髻外加了一片头巾裹了头发,她点头说:“嗯,这下比较像了。”
叶仞山便照此样将第一张画补全,立刻,一个眼神狠厉、身材魁梧、手执短剑的大汉便跃然纸上。
连弟又问杏姑:“妈妈还记得杀人凶手的鞋子吗?听说是一双军靴。”
“是军靴,老奴看得真真儿的。”
叶仞山将鞋子添了两笔,改了成圆头军靴,杏姑点点头。
几人看着画中的凶手,半张脸都藏在面巾里,照这个画像能找着人才怪,连弟默默叹口气。
“那人中途可有说过话,你们听到他的声音了吗?”
杏姑歪着头想了想,“老奴没听到他说话。”她身后的侍婢小声说:“奴婢有听到。”
“他说了什么?”连弟问。
侍婢说:“他跳下楼,在茂大爷身上划那两剑时,奴婢离的近,听到他在数数。”
“数数?”
“嗯,一剑一个数字。划前胸那剑说的三,在门口划背上那剑时是四。”
连弟与叶仞山对看一眼,连弟伸手在颈部一划,“五。”叶仞山点点头。
凶手的五剑是有讲究的,不是乱划一气。
“张茂是红杏楼的常客吗?”连弟问杏姑。
杏姑摇头说:“不是,他只是偶尔会来一次。”
“昨晚他自己来的?还是跟人一起来的?”
“他昨晚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来就进屋关上门没再出来,老奴也没见有人进去。”连弟轻轻哦了一声,眉头一挑,杏姑这句话有隐瞒。
她问:“屋里之前已经有人在等吗?”
杏姑摇头,“没有?”真话,张茂进去时屋里没人。
“张茂进去是在等人?”
“不知是否等人。”假话,她知道他在等人。
“有人约张茂来红杏楼的?”
“不知是否有人约他。”假话,有人约张茂来。
“约他的人是红杏楼的常客?”
“……大人,老奴实是不知客人们的事,他们来此可就是为了放松取乐的。”撒谎,她知道约张茂的人是谁,那人是此处的常客。她为何要帮来人隐瞒,嗯,红杏楼的常客,就是她的金主,她不敢开罪,隐瞒,合理!
“红杏楼开到现在,有十几年了吧?”连弟换了个话题问。
“是,到如今有15年了,老奴一直奉公守法,可没想到会出这等杀人的事。”
能在入云巷开花楼15年,没靠山肯定是不行的,这巷里的每一家花楼后面都必有一个了不得的后台。张茂不常来此,可见对此处并不熟悉,但他能独身前来,愿意在此处与人密谈,必是知道此处是安全的所在,那处雅间在走廊尽头,虽安静,进出却并不方便,所以谈的事情很隐密且需时较长。
连弟问杏姑:“凶手是如何进到屋中的?你可知?”
“大人,老奴真不知,从大门进来的人可没见谁用黑巾蒙面的。这楼后头是我红杏楼的后院,是后厨。戌时正是前院人来人往,最热闹的时候,一个那般高壮的男人出现在后院必定有人会看到的,可是老奴今早问了后院的人,都说没见着啊。”
“昨晚二楼的雅间都有客人在吗?”
“都有人。”
“妈妈都认识吗?”
“哪能都认识?咱京城可不缺南来北往的客人。”
红杏楼是座二层独立小楼,后面一个花园,楼里姑娘的闺房在更后面。花园进门处旁边就是厨房,连着楼里护院、厨师、小厮的宿舍,花园围墙外面是条小河。
三人重回楼上雅间查看,窗台上半个浅浅的脚印,连弟攀着屋檐翻上屋顶,果然见到一溜脚印。在屋顶四周瞭望一番,整个入云巷红杏楼这样规模的楼不少,从隔壁楼跳过来并不困难。
她回到屋内,关潼生问:“如何?”











  
第12章、两枚铜钱

连弟说:“凶手轻功不弱,飞檐走壁而来。”说完回头见叶仞山从进到雅间起,便在屋内细细查看,上上下下地似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连弟问他。
“标记,凶手的样貌,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我父亲的工作杂记中记载的,前朝曾经出过一个侠客,此人身高体壮,武器便是一柄小短剑,自称杀富济贫,替天行道,为民请命。”
连弟听了不由嘴角抽了抽,“他不会是,喜欢在案发现场留下一支梅花吧?”
“不,”叶仞山说:“他会在现场留下两枚铜钱。”
关潼生说:“这屋里没有铜钱,我刚已经看过了。”
叶仞山走到四脚朝天的矮桌旁,蹲下身将矮桌翻了个90度露出之前被盖住的地面,顿时面色一怔,伸手到桌面下,再抬起手时,手指间捏着两枚铜钱。
连弟和关潼生也怔住,连弟伸手接过两枚铜钱,是先帝启隆年间制作的钱币,似乎没怎么在市场上流通过,看上去非常干净,非常新。
“前朝距今已经50年,那个侠客如果还活着,都已经七老八十了,还能飞檐走壁?还能从二楼上直接跳下去?我不相信有这么老当益壮的人。”连弟摇头否定。
叶仞山说:“不排除是侠客的后人或模仿他的人。”
“那你父亲的杂记中可有记载,这侠客杀人的标准是什么?总不能碰见看不顺眼的就挥剑杀了吧?”
“当然不会,既然被叫一声大侠,那被杀之人必是大奸大恶大贪大腐之人。”
关潼生指着地上的血,说:“他一个家臣能有多大的奸恶贪腐呀?”
叶仞山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连弟冷冷地说:“权相的家臣跟与别家的家臣可差得远呢。”
将现场查看完毕,三人走出红杏楼,连弟对关潼生说:“全看过了,让她们重新开业吧。”
老马听见,点头应是,转身对杏姑等人解禁去了。
三人一路慢行,刚到入云巷口,寻云轩的青萝姑娘追出来招呼道:“关公子、连公子,今日既已到了门口,何不进来坐坐。”
两人是寻云轩的常客,虽然青萝不是寻云轩最红的姑娘,但她那一嗓子小曲儿却是关潼生的最爱。关潼生正要出口回绝,连弟却一把拉住他,说:“既是青萝姑娘相邀,怎能辜负美人一番心意,叶兄跟着我们也累了一天了,听个曲儿,放松放松,顺便把晚膳解决了。”
“如此甚好,叶兄请,”关潼生拉叶仞山随青萝进了寻云轩,“叶兄定没听过青萝唱曲儿,真真的靡靡之声呀。”
连弟睨关学神一眼,这家伙心大的没边,叶仞山都知道一脸勉为其难,他也不想想查案期间被左相盯着,还能说听曲儿就听曲儿?气得她咬牙,恨自己交友不慎。
进了一个雅间,青萝去张罗吃食,楼里小厮进来放下茶水,请几位稍等,便关门出去了。
连弟瞪一眼关潼山,“青萝的小曲儿再好听,今晚都得忍住。”
“哦,为何?”
她气得又想拍他脑袋,但想到叶仞山在旁,忍住了没抬手,但小叶同学果然是个好样的,他回答说:“左相必定派人暗中在盯着大人查案。”
关潼生一下傻了,他看着连弟委屈地说:“明明是你说要进来的。”
“我说进来就是要听曲吗?”她送他一个大白眼,问:“今天查到现在,你说说结果。”
“呃……张茂被个前朝大侠杀了,这怎么查?大侠都是神出鬼没的呀。”
知道指望不上他,连弟敲着桌子说:“动机,不管他是不是大侠,杀人都有动机。屋顶上有他停留的脚印,他在上面呆了不是一时半会儿,可见并不是激情杀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张茂。”
“哦,”关潼生点头,“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杀张茂?”
“这就是接下来我们要查明的事情,假设叶兄的猜测是对的,杀人者就是那位铜钱大侠,他杀人的目标都是奸恶贪腐之徒,那查清张茂做了什么恶事,就能知道大侠为何对他痛下杀手,才有可能找到铜钱大侠这个人。”
“对,张茂是左相的家臣,他做的事不知会不会与左相有关。”关潼生终于发现这事有点棘手了。
“有没有关,现在都必须查下去,不然皇上那儿你交待不了。”
关潼生烦恼地抓抓头,终于明白王大人不愧是官场老油条,一早装病找了他来当替死鬼。
“别烦了,用心查吧,”连弟说:“张茂做的恶事跟五有关。”
“五?”
“对,五刀,不是乱砍的,代表了某个意思。”












  
第13章、是何法术

叶仞山说:“难道是张茂杀了五个人?拿了跟五有关的银子?”
“都有可能,另外,凶手昨晚是提前预知张茂会出现在红杏楼的,他守在房顶上,直到张茂进屋,他立即跳下去动手。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他是如何知道张茂会在红杏楼的?难道凶手还有帮凶?”
“这些,我们要怎么查?”关潼生眼巴巴地问。
“不知道,对凶手我们一无所知。但我们知道张茂,只能先从张茂查起。昨晚他去见的那人是红杏楼的常客,很大可能是红杏楼背后的靠山。”
叶仞山奇怪地问:“杏姑不是说不知吗?你怎知是常客?”
关潼生得意地说:“连弟说是就一定是,杏姑那老鸨撒谎了。”
“连弟怎知?”叶仞山弃而不舍地追问。
“连弟懂微表情读心术,没人能在他面前撒谎。”
“微……表情……读心术?是何法术?”叶仞山惊奇地问。
连弟对小叶同学印象很好,见他发问,但决定好好跟他说说,“不是法术,是通过对人脸上细微表情的观察,看出那个人是不是在撒谎。”
“脸上的细微表情?”叶仞山双眼闪出求知若渴的光芒。
“微表情从出现到消失,只一眨眼间,非常快,一般人察觉不到。比起有意识做出的表情,微表情更能看出人的真实感受和动机。”
叶仞山看着她眨了好几下眼睛,似在消化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很显然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学生,很快想通,问连弟:“杏姑做了何种微表情?能让你判断她在撒谎?”
连弟很开心他能问到点子上,“当我问她‘昨晚他自己来的?还是跟人一起来的?’,她回答时语速放慢、眼睛看向右方,那是在思考谎话,我确定她有隐情,不想说出来。我问她张茂是否在等人和是否有人约他来此这两个问题时,她答的什么?”
“不知是否在等人和不知是否有人约他。”
“她的回答太生硬,是明显的撒谎。”
叶仞山略一思考,“很正常啊,怎会生硬?”
连弟于是问他:“你来寻云轩是否有人约你?”
叶仞山一怔,摇头道:“没有。”
“那你来寻云轩是否在等人?”
还是摇头,“不是。”
“看出区别了吗?你的回答就很正常,她若是正常回答应和你一样,只需回答说‘不知’即可。生硬地重复我的问题,是因为她在撒谎。”
叶仞山立即一付原来如此的惊诧表情。
连弟接着说:“后来我又问‘约他的人是否红杏楼的常客?’,她应答时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倾,抬手在脖子处摸了摸,这是撒谎的表现。她眼睛牢牢地盯着我答,是想确定自己的慌言能否取信于我。她双手紧握,身体、脚尖都指向门口,我的问题让她想逃避。后来我不再接着问来客的问题,她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以为我错过了真相。所以,我们必须查出昨晚张茂来见的人是谁,要商谈何事?因为里面藏着真相。”
叶仞山盯着连弟,又震惊又佩服,万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种能窥探别人内心的方法。
连弟解释时一直看着他,虽然那张脸算不得特别帅,但胜在眼神清亮,气质清卓。她对关潼生和满三之流早已不抱希望,但小叶同学似乎与他们不同,或许,他能学点微表情的精髓,在这里收一个徒弟,过过当老师的瘾也不错,最关键是,小叶同学这身材真是难得的好。
叶仞山的眼神让她确定,果然是孺子可教啊。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查?”关潼生这根大棒槌又接着问。
连弟看向叶仞山,叶仞山微一沉吟,说:“来客若是红杏楼的常客,那便是常常在这个巷中进出的人,别人不知道,这巷子里的同行怎会不知,青萝一定知道是谁。”
连弟咧嘴满意地点点头,跟这家伙对话比跟关书呆对话舒服多了,她乘机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这肌肉真是,完全不像看上去那么弱啊。
她把眼转回关书呆,那付小体格,唉!她问书呆:“寻云轩的背后靠山是谁?你知道的吧?”
“嗯,知道,皇城禁卫军首领、大内总管燕文和。”
“不错,在离皇上最近的几个人里,他最低调,最神密,却偏偏最不敢让人小瞧。今上虽然荒唐,但只要他不偏不移地站着,朝堂的格局就能保持现在的平稳。”
叶仞山见她如此说,眼中闪过惊讶,他用手做刀对着自己胯间劈了下,说:“他一个……有那么重要吗?”
关潼生手一挥,“你不懂,皇城禁卫军共12支,你知道有多少人吗?六万人!他手上直接管着六万人,京城里里外外的防务都得听他的。贤王、左相、雷国公都要忌惮他几分。可惜他为人实在是低调,京城真正见过他的人非常少,他也不常上朝,只对皇上一个人负责。”
叶仞山哦了一声,“真没想到。”
关潼生道:“这寻云轩是整个入云巷最大的花楼,开的时间也最长,你以为谁都可以吗?”
叶仞山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了。












  
第14章、如此甚好

连弟喝口热茶,腹中隐隐的钝痛让她脑袋发晕,她强撑着说:“关于凶手还有一点,你们想一下,凶手为何要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和时间点,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这是他的杀人习惯?还是他性格自大?他就那么确定,官府的人抓不到他吗?”
关潼生对连弟的问题一如既往地懵懂,叶仞山则皱眉思索起来。
连弟甩甩头站起身,“今晚从青萝那里套消息就靠你了,我伤口在流血,先告辞。明日一早刑部见面再说。”连弟说的理直气壮,半点不见脸红。
叶仞山见状也跟着她站起来,她伸手一把按他坐下,“你帮着关大人问,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出门时正好青萝端着几盘菜进门,连弟伸手在她下巴上一摸,轻佻地说:“好滑。”哈哈笑着大步走了。
叶仞山问:“连弟脸色苍白,是有何隐疾吗?”
关潼生摇头道:“每年就这几天,他说是季节性过敏肚子痛,也不知是何疾患,过两天就好了,不必在意。”
“季节性过敏?从未听过。”
“你跟他一起习惯就好了,常有新词冒出来,让人摸不着头脑。”
连弟强忍着肚痛爬上马车,蜷成一团便不想再动。马车轻摇,她晕晕欲睡。
父亲到边关建功立业后,连弟成了家中唯一的“男丁”。
十一二岁开始,便代表连家出面处理事务,六、七年的时间,冰清玉先后嫁人,从找媒人、定婆家、下聘、成亲礼,都是母亲在旁协助,她出面一力承担着完成的。还剩一个连洁在家,前年与人刚定了亲,男方家母亲便过世了,这一拖至今还未完婚。
一年里头除了这三四天,她几乎从来没想起来过,原来自己是个女人!
想不起来也罢,在这个世界当个男人比当个女人强太多了,至少她想干什么没那么多禁忌,男人的四个极乐享受,吃喝嫖赌,除了第三项,除下的做起来谁也管不了她。
她一身武功,想到哪儿去,骑上马就走,母亲连李氏从来没担心过。至于她担心的嫁人事件,马到山前必有草皮,到时候再说吧。
到信宁伯府门前,大黑敲敲门板,叫:“少爷,到家了。”
连弟撑起身,脚步虚浮地下车,叫过大黑吩咐道:“你去满三家跟他说,查一下张茂在左相府家臣中的地位。”
“是。”大黑答应着去了。
满三家在京城就是个全能级别的信息中转站,俗称包打听,他爹是南城里长,类似前世的居委会主任,出了名的热心肠,又讲义气,在南城一带很是服众。满三这家伙从小便是个自来熟,跟谁都相见恨晚似的,反正就没有他打听不到的事。
他最热衷便是八卦皇上的事,以显示他与皇上身边的人很熟。如皇上每晚只宠幸他的贴身宫女这样的事,他都知道,他说:“贴身宫女是皇上从小就在身边侍候的,比皇上大了足足八岁,却偏偏独得恩宠。”这话听着不知为何总觉得耳熟。
连弟捂着肚子向自己的剑桐院走去,皇上每晚睡谁关她何事?她先熬过这两日再说吧。
刚进剑桐院门,母亲连李氏和连洁便迎了上来,见她一张脸煞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一边一个心疼地扶住她,院里的下人全找借口支出去干别的了,连洁说:“我准备好热水了,你洗洗,泡泡脚,等会儿我给热敷。”
连李氏说:“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把鸡汤给你热热,喝了会舒服的多。”
进屋后,连洁手脚利索地冲好水,帮连弟宽衣,站在盆里用微烫的水将全身冲洗了一番,收拾妥当,她便横躺在床上,脚垂在床边,让连洁帮她泡脚。
在这个家里生活了近十年,每个亲人都是真心实意地爱她,她也早将这些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当初真的连弟落水被救起,高烧了几日,而她不知为什么死了之后会穿越,总之,她就这样成了连弟,她只能说这是老天爷安排的,万分感恩,其他的无法想太多。
*
寻云轩里,关潼生对着青萝美男计还未施展开,青萝便主动投怀送抱,把在红杏看见过的、知道的、听说的、据传的,通通倒了个底儿朝天,当然,荷包里多出两绽银子更是眉开眼笑。
关书呆也总算不负所托,得到想要的答案。
出了寻云轩,关潼生问叶仞山住在哪里,叶仞山说平安客栈。关潼生说:“今日晚了,明日早起,你就退房去我家中住,比在客栈住着强多了。”
叶仞山想了下说:“不知连弟家中可宽敞,下官想跟连弟学学他那微表情读人心的法子。”
“哦,他家多的是院子,没问题,我替他答应了,这个案子不知多久才能破,我也搬去他家好了,一起讨论起来也方便。”
叶仞山点头道:“如此甚好。”
火山五月 说:
昨天把书名改了下,希望没有影响到大家阅读,只是觉得《九品捕快》更俏皮,更符合连弟混日子的心态。本书以破案为主,穿插甜腻的爱情,亲们慢慢阅读,有任何感想都可以告诉火山哟(比心心)。












  
第15章、来的正好

紧张的一天对连弟、关潼生、叶仞山三人来说已经结束,而对有的人来说,却似刚刚开始。
左相府,权相的书房里堆满了从张茂屋里搬来的帐册和书信,屋里三个家臣模样的人一本本地翻找着,翻完一本摇摇头,扔到一旁,又接着翻下一本。
权伯雄的脸越来越难看,挥手将一盅茶盏摔到地上,啪地脆响吓坏了翻书的三人。
“不要停,继续找。”权相阴沉着脸说。一旁的管家权福小声说:“老爷莫恼,张茂做事一向谨慎,我们都找不到的帐册,别人更别想找到。”
书房的窗户一声轻响,权相走到窗前,外面一个黑衣人凑近他耳语了几句,权相双目紧闭,心烦地说:“确定是非大贪大腐之人不杀吗?”
而柱国公府里,雷国公听着孙儿雷胜在身边的低声回报,诧异地说:“铜钱大侠?”他捋捋胡须,眯眼道:“我的确听说过这人,前朝民间流传甚广,专杀奸佞、贪污腐败之人,怎会是他?”
雷国公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狐疑地说:“难道张茂的死不是意外,在背后还藏着很深的隐情?胜儿,你派人将关潼生盯紧了,一定要第一时间知道案件的真相。”
雷胜点头应是,快步离开。
*
信宁伯府剑桐院,连弟终于安稳地睡着,连李氏和连洁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
走到院中,连李氏对连洁低声说:“你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了,赵老夫人去世马上足三年,赵公子孝期一满,你就赶紧嫁过去。你嫁完,阿弟就能恢复女装了。你父亲快回来了,他写信来说已经申请到回京驻防,咱们家一定要在阿弟19岁前将她嫁出去。”
连洁噘着嘴说:“知道了。”
“听说赵公子在禁卫军中谋了个差事,阿弟都说他武功高强,必定会有个好的前途,如今他父母双亡,你过去就当家,不用侍候公婆,比你姐姐们强多了。”
连洁红着脸低下了头,忽听院门被敲响,门外响起表妹徐晚晴的声音:“表哥,你回来了吗?”
连李氏忙过去打开门,“晴儿别喊,你表哥已经睡下了。”
晚晴说:“姨母,我听院里的小厮说,表哥病了,我进去看看他。”
“今日晚了,明日吧。”
晚晴伸长脖子看了看连弟已经熄灯的窗户,无奈地哦了一声,跟连李氏、连洁道别,依依不舍地离开。
连李氏叹口气,说:“晚晴这丫头对阿弟越发情根深种,这个如何是好?”
“要不,告诉她实情,直接断了她的念想。”
“晚晴那丫头性格简单直爽,心里包不住话,如何能告诉她实情?”
连洁不以为然地说:“让阿弟去发愁吧,她鬼点子最多,晚晴最听她的话。”
连李氏点点头,说:“也只得如此了,晚晴这儿没什么,如今是庵里那个丫头,慧迟师太来信说,让她送了一次东西去西照山上的悟禅寺,她便开始不安分,老想跑到那里去。你这月去烧香的时候,好好敲打敲打她,别做出出格的事来。她是卖到连家的死契,让她以连家五小姐的身份在庵里居住,可不能把名声搞坏了,连弟还要用她的身份嫁人呢。”
“悟禅寺?那不是皇上修行的皇家寺院吗?”
“可不是,香火旺,人又多,慧迟怎么能让她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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