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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宠[重生] (大格笔记)

  《宦宠(重生)》作者:大格笔记
  本文文案:
  方清歌被人当做宫斗的棋子利用,而后惨被乱棍打死
  重生后神智清明被宫中权利最大的掌事太监点名求娶
  方清歌一夜间从泥地里被他捧到云端
  方清歌:“我是被人打死的”
  吕辰居:“棍子你拿好,一棒一棒的去讨回来!”
  方清歌:“若我打死人怎么办?”
  吕辰居:“胆小如鼠,怕甚!有我呢!”
  本文架空,文中规矩以作者胡编乱造为主,架空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甜宠文,假太监掌事vs重生小宫女的甜蜜日常
  中间会有宫斗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清歌吕辰居 ┃ 配角:新文《吾妻富贵儿》求预收 ┃ 其它:

第1章 重生
  夏风卷着一股股的热浪从门口袭来,方清歌却越发觉得脊背阵阵发冷。
  面前正坐着的是初月宫中掌事太监李福忠,微胖的身材越显油腻,许是天热茶烫,李福忠将手边的茶盏端起又放下而后才言:“知道我叫你来作什么吗?”
  方清歌低着头老实站好,眉目收敛,迟疑了一瞬,依然摇头道:“奴婢不知。”
  李福忠朝一侧小太监示意,小太监端上一盅汤羹站到方清歌面侧。
  方清歌眼角余光盯着这盅上绘制的粉荷图案,心底的恐惧慢慢晕开来。
  “这个你拿回去给孙美人喝,”李福忠橘皮面上似笑非笑,“天气太热,这盅莲子汤是为了给孙美人祛暑的。”
  方清歌低头不语亦不接。
  “你将这汤拿回去,但是不要让她知道是我送的,李美人心高气傲,恐怕不会收。”
  “是。”方清歌接过托盘,端在胸前。
  “清歌,你先回去吧,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李福忠语气难得的温和,清歌不言不语,只低着头。
  待方清歌退出门后,李福忠给一旁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会意,不声不响的跟踪在方清歌身后。
  方清歌稳步疾行,一路向西,朝宫中偏僻处的冷宫“凝霜宫”走去。
  心跳加快,行致偏僻处,托盘上瓷盅盖身因自己颤抖的双手连带着碰撞盅身发出阵阵声响。
  方清歌低着头,眼角余光朝后望去,知道有人跟在身后,所以更要装作若无其事。
  来到破败的凝霜宫门前,方清歌推门进去,小太监亲眼见了她端着汤羹进了宫,这才回李福忠那里复命。
  “你眼见着她进了凝霜宫?”李福忠慵懒的问道。
  小太监点头:“是,奴才亲眼见着她端着汤羹进了凝霜宫。”
  李福忠闻言突然大笑起来,眼中露出杀人的锋芒:“那咱们且慢慢等着吧。”
  方清歌靠在门后,一手杵着门,一手端着托盘,盯着盘中瓷盅,眼前一切恍若梦境。
  眼前破败萧条院落,是冷宫凝霜宫没错,刚才所经所历,与死之前的一样……
  方清歌闭上双眼,之前种种历历在目。
  在他人眼中,方清歌十分愚钝,常有人骂她傻子,正因如此,李福忠奉命安排她来到凝霜宫侍候废妃孙秋盈,而后一天,李福忠骗她说端来莲子汤给孙秋盈喝,她毫不知情,便照做,随即孙秋盈中毒身亡,而自己顺理成章成了他人的替死鬼,活活被乱棍打死……
  苍天有眼,让她重活一次,不仅重生,而且神智清明。
  方清歌睁开双眼,重生的恰是时候,她记得手中这碗汤羹,就是这汤,曾让她和孙秋盈共赴黄泉。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孙秋盈从寝殿中走出来。
  三年的冷宫生活蹉跎,给她原本娇美的容颜蒙上了一层晦色。
  即便穿着旧裳,面上不施粉黛,依旧可以看出她的美丽。
  方清歌见了孙秋盈,一时间觉得心底一阵热浪堵上胸口,说不出的晦涩。
  方清歌半张着嘴说不出话,一时哑然。
  五年前新帝登基,孙秋盈凭着美貌一飞冲天成了皇帝的宠妃,怎奈她心思单纯对人没有防备之心,前朝后宫权利牵扯之间她一下子从天堂到了地狱,被人一路踢踏着送进了冷宫。
  “我去膳房取了吃的。”方清歌背脊发冷,烈日艳阳下冷汗涔涔,连声音都在发抖。
  说着,方清歌端着托盘一路小跑冲进寝殿。
  说是寝殿,其实不过就是个勉强遮风避雨的屋子。
  方清歌将托盘放在桌上,心上久久不能平复。
  孙秋盈跟着进来,笑道:“这是怎么了?”
  “美人可知这是谁给我的?”孙秋盈眼下已经从宠妃成了美人。
  “谁?”孙秋盈面上笑意渐渐冷却,她从方清歌慌乱的神情中感到事情似乎不对。
  “李福忠,他说这是给你准备的,可却刻意叮嘱我不要让你知道。”方清歌上前将盖子打开放置一边。
  孙秋盈慢慢走上前来,虽然已经清楚了他们的用意,可还是缓缓从发髻间摘下一只素银簪子,探入盅身。
  稍许,将簪子取出,簪子尖部已经发黑,孙秋盈浑身战栗,拿着簪子的手一抖,簪子落地,那黑色格外醒目。
  孙秋盈向后退了两步,方清歌上前一步扶住她。
  “你刚才说,这是谁给你的?”孙秋盈颤抖着抬起手,指着那荷花盅问道。
  “李福忠。”方清歌一字一句的回答,分外清晰。
  “李福忠是佟嘉月的人,她想要害死我!”孙秋盈意识到自己究竟离死亡有多近,倘若不是方清歌告诉她,她恐怕现在已经肠穿肚烂。
  命运从孙秋盈知道真相的这一刻扭转了,至少方清歌如此认为。
  她不想让孙秋盈再不明不白的死,更不想让自己成了别人的棋子。
  从她被安排来冷宫伺候孙秋盈的那天起,她的命就已被人安排好了,如同蝼蚁,随时可以丢出去。
  “美人,你可还要在此坐以待毙?”方清歌声音低沉,却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飘进孙秋盈的耳朵里。
  孙秋盈用力闭了眼,复而睁开,浓密茂盛的睫毛略微颤抖:“她们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已经来了冷宫她们还想怎么样!”
  “她们的目的不是让你一直留在冷宫,而是要你的命,只有你死了,才会对她们彻底没有威胁。”
  方清歌目光望向远处,昔日属于孙秋盈的繁华似乎还并未走远,那时候孙秋盈堪称风华绝代,六宫粉黛在她面前都被衬得毫无颜色。
  因她在宫中受宠,家族也跟着沾光,可是繁花终究会落,孙秋盈被指认害了贤妃腹中胎儿,与此同时,族内兄弟又被人查出搜刮民财,强抢民女。
  数罪并罚,她一瞬间跌落神坛,被关在冷宫。
  族人也被贬,死得死,流放得流放。
  她孤身一人在冷宫过了三年,直到方清歌的到来。
  没成想,方清歌是被人利用了,送她来上断头台。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昔日受宠?”
  孙秋盈心思单纯,向来不与人为敌,即便昔日她受宠时候也不曾苛待过任何人,可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
  “美人,只有你死了,她们才安心,眼下这毒汤没有要了你的命,你还打算一直这样活着?”
  方清歌在得知自己重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了,从前浑浑噩噩的,连做了他人的踏脚石都不知道。
  “不,我才不要,”孙秋盈猛得摇头,“凭什么她们想如何便如何,我偏偏不甘心,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才没什么好怕的!”
  “不,你有,”方清歌从身侧找到她的面前,“你的美貌,不输后宫任何一个人,从前你可以宠冠六宫,今后依旧可以!”
  日光透过窗棱照成雕花的图案印在方清歌脸上,面前的方清歌好似孙秋盈从未见过一般。
  从前只觉得她憨傻,可眼前的目光笃定清澈却又刚毅,仿佛变了一个人。
  “你……”孙秋盈欲言未言。
  “我会帮你。”方清歌果断打断她。
  下定决心是瞬间的事,孙秋盈侧目看向那盅毒汤,才意识到,不能就此任凭他人左右她的命运了。
  方清歌长叹一口气,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孙秋盈又有那么些愧疚,孙秋盈身在冷宫,自己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可对痴憨的自己却格外照顾,说是主仆,更像是姐妹,怪自己从前太傻,被人白白的利用了去……
  天意让她重生,那便重生去对付那些真正的恶人吧。


第2章 聘礼
  李福忠几次派人打探,可凝霜宫这边毫无动静,傍晚探子见方清歌出来取吃食,回禀了李福忠,李福忠听了破口大骂:“就知道这个憨货靠不住!”
  孙秋盈独自在冷宫的这三年,都是膳房单独准备了饭菜给她送来,说是饭食,可都是一些冷饭冷菜,有时候还是馊掉的。
  可前阵子皇上突然说起派个人去照顾孙秋盈,这人可随意出入,取个饭食之类的,就是这么个小举动,让不少宫妃都起了猜测,是不是皇上旧情难忘,要复宠于她。
  初月宫的贤妃首当其冲在人手这里动了手脚,安插了本是干粗活的傻憨清歌过去,没想到这傻憨却没有利用得上。
  方清歌在去膳房的路上,被人带到偏僻处,等着她的是李福忠。
  方清歌早就预料到他会再来找她,于是缩起脖子佯装鹌鹑状,在李福忠看来,方清歌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李公公。”方清歌低头福身下去。
  “清歌,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李福忠见方清歌还有用处,所以面上还算缓和。
  “奴婢不知。”方清歌低眉顺眼,看起来的确憨傻。
  “别怕,我就是想问问你,昨日你端回去的莲子汤可给孙美人喝了?”李福忠暂且好声好气,以为方清歌不敢抬头是因为害怕。
  “回,回李公公,昨天那汤孙美人没喝成。”
  “怎么回事?”
  “昨天回了凝霜宫,奴婢手滑,将那汤打打翻了。”方清歌双手绞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紧张。
  “打翻了!”李福忠声调稍稍提高,手心发痒,恨不得一巴掌扇在方清歌头上,最终还是忍住了。
  “罢了罢了,这事孙美人不知道吧?”李福忠声线稍稍平稳下来。
  “美人不知,见我打翻了汤只是说了我几句,也就罢了。”方清歌抬眼看着李福忠恶狠狠的眼神,假装不知。
  “下次做事要小心些。”李福忠叮嘱道,心想,若不是看在她还有些用处,早就给她扔出去乱棍打死了。
  “清歌,原来你在这啊!你大喜了!”一小宫女刚从凝霜宫方向匆匆走来,见着方清歌在此脸上瞬间展开笑颜。
  小宫女紧走两步才看见隐在暗处的李福忠,忙收敛了身形,规规矩矩低头请安:“李公公。”
  李福忠毕竟找方清歌谈的是见不得人的事,突然跑出来个小宫女倒让李福忠一下子心虚起来,李福忠摆摆手,自己转身先离开了。
  小宫女见李福忠离开,忙又熟络的扯起方清歌的袖子一脸欢喜:“清歌,快回宫去,你有喜事!”
  这宫女方清歌认识,是从前一同入宫的,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她冷言冷语不曾少过,这么热情还是第一次。
  方清歌冷着脸将她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推开,语气平淡反问:“什么事?”
  小宫女目光对上方清歌的眼睛,禁不住一个激灵,眼前的方清歌,好陌生。
  “你有喜事,你要成亲了。”小宫女平稳了心绪,这才回答。
  “成亲?和谁?”方清歌以为自己听错了。
  “和司礼监的掌事太监,吕辰居。”小宫女尾音拉长,语气中亦带着三分羡慕与几分不甘。
  方清歌头脑发懵,仿若头顶一片霹雳打下来,将整个人打了个外焦里嫩,转念又想,这群人坏得狠,多半又是拿自己取笑。
  方清歌袖子一甩:“你少拿我打趣,我还要给美人去取饭食。”
  小宫女见方清歌要走,忙再次扯住她:“谁拿你打趣,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回宫问问孙美人,吕辰居的聘礼都送到凝霜宫去了!”
  “鬼才信你。”说罢,方清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走这一路,遇见的宫人都诡异得紧,有的见了她忙避开议论纷纷,有得热情的十分异常,这可是从前都没有过的,就连往日常冷言冷语的势利眼也都对她客气了许多。
  到了膳房,庖厨破天荒的亲自将一只巨大食盒奉上,方清歌悄悄打开食盒一看,菜**人,有鱼有肉,孙美人三年来加在一起吃的也没有这顿丰盛。
  “这……”方清歌指着食盒欲言又止。
  庖厨满面笑脸:“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清歌姑娘贵人多福,以后可别忘了提点小的们。”
  这些人热情的诡异,方清歌以为自己眼花,一夜之间,宫里人对她的态度都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转弯。
  “你在说什么?”方清歌依旧不敢相信这些人没来由的热情安了什么好心。
  “清歌姑娘,这宫里都传遍了,司礼监的吕公公在皇上面前指了名的要娶你为对食,皇上已经应允,你很快就是吕夫人了。”庖厨一拍大腿,谄媚神色十分到位。
  “一大早你们都发什么疯。”方清歌不由得想起刚才宫女所言,心下有些动摇,可依旧觉得不可能,司礼监的吕辰居她也听说过却从未见过,在宫里他算是太监中顶尖儿的,哪里跟自己扯得上关系。
  捧了食盒,觉得太沉,刚一吃力,庖厨走上前来一把将食盒捧起来笑道:“这种活哪里是清歌姑娘干的,您在前面有着,我在后面为您捧着食盒,保准稳当的给您送进凝霜宫。”
  “那你愿意捧,就捧吧。”方清歌乐得清闲,觉得他病得不轻。
  一路上庖厨的嘴也不曾闲着,恨不得将方清歌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方清歌将这些话当耳旁风,不去理会,她可是清楚记得每次去取饭食时候他给的白眼和刁难,岂是两句好听言语就能抹杀的。
  天真!
  到了凝霜宫门口,清歌将食盒接过便进了宫门,刚踏入院中便见得几口红漆箱子叠在院中,上有红纸封住箱口,而孙秋盈正神色复杂的站在一旁。
  “这是什么?”方清歌依旧不敢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
  “你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人送来这些,说是司礼监掌事吕辰居已经向皇上要了你,不日就要娶你进门,这些都是聘礼。”
  孙秋盈这才意识到,今日连方清歌拿回来的食盒也大了许多。
  “吕辰居?怎么会?我根本不认识他!”
  方清歌仔细回忆,即便自己再傻也不会不记得这些。
  “你说你不认识他?那这就怪了,”孙秋盈抬手搭上箱子,“不认识他怎么送来这些,还指名道姓的要你嫁他?”
  “我也奇怪,堂堂司礼监掌事,怎么还跟皇上要了我,”方清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吕辰居说来也是一个奇人,自小进宫办事麻利,颇得人心,几年前有人行刺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一剑被吕辰居挡了下来,从此太子格外信任他,三年前还命他去寺庙带发修行做皇上的佛前替身,这刚刚回宫半年,颇受重用,连连晋升为司礼监掌事,虽然面上是宦官,可谁都知道,说他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孙秋盈虽然关在冷宫三年,可对这吕辰居也多少有些了解,吕辰居少入后宫,所以算起来,孙秋盈也只见过他一次。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就选中我了?”方清歌的心中隐隐忐忑,不知面对她的会是什么。
  “我倒不觉得这是坏事,再坏不过如此这般在冷宫度日,你若真的嫁了吕辰居,便是可以摆脱这冷宫了。”
  孙秋盈心知肚明,方清歌也是被人强行拉进了冷宫,因为冷宫这里,根本没有人愿意来。
  “即便我嫁了人,我也不会离开您,我还在这伺候您,”方清歌将自己的事暂且搁置一旁低声,“您难不成一辈子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
  “我不想。”孙秋盈眼睫震颤,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确实,从她看见那发黑的银簪子的瞬间她便醒悟了,她什么都没有,拼一次又何妨。
  “那么这就是机会。”与她心思相仿,重活一次的方清歌也再也不想受人摆布。
  “可是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嫁了……”说到底,孙秋盈对她在这冷宫中唯一的陪伴还是有些担忧,婚姻不是儿戏,即便命如蝼蚁……
  “我有什么可图的?若是他真有什么所图的,他下的本也太大了些,”方清歌声线再次拉低,确保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这是我们出冷宫的唯一机会了。”
  到此,方清歌也算是铁了心,管他前路如何,若是真有吕辰居的庇护,想来李福忠也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否则下一次李福忠再让她下毒,她不知道以什么借口推辞。
  装傻装得一时,可装不了一世。
  之所以方清歌处处惦念着孙秋盈,一来是二人在冷宫里生出的一些超越主仆的友谊,二来方清歌觉得,孙秋盈真是善良透明,冷宫时常不能温饱,孙秋盈常常让出吃食给她。
  即便前生再傻,方清歌的心也是肉做的,也只善恶,况且被人白白做了棋子害了人,她总是不甘心的。
  既然活了下来,管它刀山火海,冲就是了,那吕辰居再厉害,还能吃人不成!


第3章 成亲
  虽然说是成亲,可毕竟不是普通人家,更不能大操大办,尽管他是司礼监掌事吕辰居。
  吕辰居深得皇上厚爱,宫中有一处所,名为吕苑,作为吕辰居居处,且有几人可以差遣。
  方清歌一身喜服一方红盖头就被送到吕苑,命运一次一次突破,重生后路漫漫,每天都猜测不到往后。
  屋内静瑟,方清歌甚至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屋里回荡,心跳如鼓点,浑身上下局促不安。
  手指藏在袖口,一切仿佛梦境。
  今日是吕辰居成亲,即便对食算不上光彩,可是当朝皇帝对这事居然不同别人,以往不说支持,可也不算反对,如今又亲自吩咐了吕辰居娶亲,便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吕辰居现在应该在与他人喝酒,要不然不会这会儿天色暗下来还不见人影。
  方清歌从未见过吕辰居,只听说他脾气怪异,寡言少语,曾经宫女间有过传言,说他之所以脾气怪异就是因为太监因为不能娶妻生子所以心里扭曲,而吕辰居常年气质阴郁必定心灵阴暗。
  想到曾经宫女的七嘴八舌,方清歌忍不住一个激灵。
  本以为重生了可以左右自己的命运,可还是莫名其妙被推进了火坑。
  他究竟如何扭曲阴暗?
  方清歌眼下连想都不敢再想了。
  方清歌干坐了许久,越发觉得腰背僵硬,浑身不得舒展,干脆起身晃动晃动,没成想刚活动了活动,便听门声响动。
  方清歌心下一紧,麻利的又坐下,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呼吸都不敢。
  头上还蒙着盖头,上身绷直得不自然。
  门复而被关上,方清歌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在她的面前,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拳,即便指甲刺痛了皮肉方清歌也可以忽略不计。
  吕辰居看着坐在牙床边的方清歌,长手一挥不太温柔的一把将盖头扯下。
  盖头去的太突然,连带着鬓边的碎发扑到了额前。
  方清歌下意识的抬手去理,手指碰到额边的一瞬,她才发觉自己指尖冰凉。
  方清歌始终低着头,不敢抬眼去看吕辰居。
  吕辰居向后退了两步,声音低沉:“嫁衣鲜红,果然好看。”
  方清歌心下一惊,忍不住咽了口水,试图将跳到嗓子眼儿的心压下去。
  鼓起勇气抬眼看了吕辰居,这一看,方清歌的心再次揪起。
  年前站着的吕辰居一身吉服,身形瘦削,肤色苍白,白的不健康,像是常年暗不见天日的那种阴白。
  一双凤眼细长,漆黑的眼珠隐在其中,看不清情绪,拉长的眼尾更添几分神秘。
  高挺的鼻梁在跳跃的烛光下在脸上投下一道阴影,两片薄厚适中的嘴唇没有棱角。
  他是美的。
  方清歌不得不承认,如此眉目,做太监的确可惜,若非如此,以他的才干,怕是正常科举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问题。
  方清歌耳边突然又回荡起那些宫女的话,他扭曲,他阴暗……
  “你似乎有话要问我?”吕辰居见方清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再次开口。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方清歌大着胆子脱口而出,因为长时间不曾开口,嗓音有些沙哑。
  “你不必知道太多,你只要明白,从今天起,你是我吕辰居的妻子就行。”吕辰居似笑非笑,眼角眉梢看不出情绪。
  我今后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难道你还有想去的地方?你尽管说,后宫处所任你挑选,要不然,我送你去做个闲差?还是给你送到宫外的宅子里?”
  吕辰居突然弯腰下来,两手一左一右撑住床边,看起来像是将放清歌整个双腿扣在双臂中。
  方清歌身子朝后仰去,双臂放后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虽然尽量远离,怎奈吕辰居越靠越近,近到方清歌闻到了他身上的隐约香气,是茉莉的味道。
  “我还是想呆在凝霜宫。”方清歌稍稍别过头去,大着胆子说道。
  吕辰居腾出一只手来捏住方清歌下巴,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眼睛:“凝霜宫是冷宫,你居然还想呆在那里?”
  “凝霜宫是冷宫不错,里面的孙美人对我不错,我不想离开她,如果连我也走了,她的日子真就没法过了。”吕辰居的鼻尖儿近在眼前,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微凉,和自己脸红发烫成鲜明对比。
  吕辰居再次笑出声来,放开她的下巴,直起身来:“宫里有人跟我说你傻憨,今天见了还真是如此,若是他人得了这个机会怕就要躲得那里远远的,没想到你倒非那不可,还真是个傻憨。”
  凝霜宫他有所耳闻,废妃孙秋盈住所,孙秋盈他曾见过,是个宫里难得纯善和气的女人,命运不济,识人不明,才流落到冷宫。
  当初皇上要赐妻与他,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身边来了个多嘴多眼的,干脆吕辰居自己挑了个傻的。
  的确,方清歌人人都道她傻,傻子在身边,吕辰居才安心。
  “你是在笑话我吗?”方清歌见他笑得畅快,心里有些不服气,大着胆子抬头看他,“我不是傻憨……”
  “怎么,还不服气?你不是要回冷宫吗?也罢,你且回去当差,有我在,没人敢难为你。”
  吕辰居说着,低头就去解自己腰间衣带。
  方清歌一见如此,顾不得他说什么,只一味得往床里面退。
  退了半天又觉得不对,会不会让他误会些什么!
  想到此又重新坐回床边。
  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吕辰居是个太监,他什么都做不了。
  “夜深了,歇息吧,娘子。”吕辰居将衣带准确无误的扔到衣架上,娘子二字尾音拉得长长的,方清歌甚至听出一些戏谑。
  吕辰居说着再次走过来,方清歌一下子站起身来,强行从他身前挤出来,慌乱道:“我去给你打水。”
  “沐房水已经备好,我和你一起去。”吕辰居嘴角勾起,又朝她走过来。
  方清歌觉得躲无可躲,摇头道:“还是你先去,我肚子有些饿,我吃点东西再过去。”
  方清歌忙伸手指了指桌上盘中点心。
  吕辰居见她拘谨如此,轻笑一声,不再逗她,出了门去。
  刚走出两步,突然驻足回头,心里有些犯嘀咕:这真是个傻子?看起来不大像。
  屋里角门直通沐房,直到他离开,方清歌才勉强松了口气,顿时觉得浑身疲软。
  过了会儿,吕辰居沐浴过后换了一身中衣回房,沐浴过后的吕辰居有些疲惫之态,方清歌趁他不备也进了角门入了沐房。
  沐房里水气未散,角落处亦有小门,木桶中的水已经换了新的。
  方清歌进来时候,提水的小太监刚出门。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不用自己打水就可以洗澡,方清歌有些兴奋。
  两处门都锁好,方清歌这才脱衣进了木桶中,一天的劳累在沐浴中都化为烟雾消散,从前傻憨,从未想过嫁人,方清歌侧头看着水雾中依旧显眼的红色喜服,不禁唏嘘。
  洗过之后,方清歌换了干净的寝衣,抱了吉服刚要回房,转念一想,又将吉服套在身上,她不习惯在陌生男子面前只穿寝衣,尽管那人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夫君。
  进那道门也需要勇气,方清歌最后整理了衣衫,又提了口气才将门打开。
  推门进来,红烛跳跃,照得影儿一闪一闪。
  方清歌脚步轻盈,见吕辰居已经躺下,身形起伏,呼吸均匀。
  想必他喝了酒,所以才会这么快就睡下,方清歌松了一口气。
  可是难题来了,她睡哪里?
  探头望去,吕辰居躺在了外侧,自己总不好跨过他上床去。
  思来想去,窗下还有一卧榻,方清歌走到榻上轻轻躺下,即将入秋,虽然晚上天有些凉,好在她穿着吉服,好歹凑合一晚。
  她不自觉抬眼偷偷瞄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吕辰居,手指又不自觉的抠了抠榻边雕花,心里思量,睡在这里,总比跟他同床而卧要好的多。
  睡知道他万一半夜醒过来扭曲阴暗起来会对她怎么样。
  宫女说的吓人,仔细回忆起来,她都几乎说不出口。
  听说之前有个老太监,一把年纪找了个对食,夜深人静的让那宫女脱了衣服而后拿竹签子扎她,还有的说那老太监咬人,将那宫女咬的身上没一处好地方……
  方清歌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
  吕辰居,不至于咬人吧……
  热水澡过后,方清歌眼皮沉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门看似荒唐的喜事今夜成了许多人议论的谈资,初月宫中掌事太监李福忠低着头与贤妃佟嘉月说着话。
  佟嘉月近两日没见到皇上,心下不爽,听闻吕辰居娶了亲,心下格外不舒服。
  “一个太监还娶亲,真是作孽。”佟嘉月歪在榻上摆弄自己手腕上的珍珠手串,语气刻薄酸气。
  进宫五年,已然一个怨妇,可是她母家位高权重,她在宫里横冲直撞也没人敢说。
  “娘娘可知道他娶了谁?”李福忠似笑非笑,人中上的黑痣向左侧歪了些。
  “谁?”佟嘉月听李福忠话里有话,斜了眼看过去。
  “凝霜宫的方清歌。”
  佟嘉月听闻立马坐直了身子,头上步摇发出阵阵声响:“凝霜宫?方清歌?不就是那个傻子?”
  “没错,就是那个傻子。”李福忠道。
  “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对,那傻子不是你安排的人吗?”佟嘉月隐约觉得错过了什么。
  “回娘娘,是奴才安排她进的凝霜宫没错,可她也不算是咱们的人,我当初只是为了让那药经她手,做个替罪羊罢了,没想到这事儿也没做成。”
  想起方清歌的蠢样李福忠就气不打一处来,宫里这么多人,这么蠢的还是头一次见。
  “吕辰居娶了凝霜宫的人,凝霜宫那位不会就此要东山再起吧。”佟嘉月思虑良多,后悔没有尽早除掉孙秋盈。
  “娘娘多虑了,方清歌成了亲,吕辰居想必也会给她安排个好去处,她总不会傻到再回到那活地狱了,这是好事儿,这下孙秋盈真是孤家寡人了。”李福忠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妥,可还是捡了好听的话宽慰佟嘉月。
  佟嘉月再次歪倒在榻上,冷笑一声:“这吕辰居选来选去居然选了个傻的,真是有趣。”


第4章 看光
  方清歌这一夜睡的很沉,醒来时候天已经大亮,房内已经不见了吕辰居的人影。
  粗略用过早饭,他还是没有回来,小太监说他一早便去了司礼监,不太好气的上下打量方清歌,而后淡淡的告诉她恐怕吕辰居要晚些回来,走时留了话,随她自便。
  方清歌不知怎地,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虽然这婚成的糊里糊涂,可好歹也是新婚,他怎么就这么凭白的将自己晒到一边了。
  如果有机会,还是要问清楚,缘何要娶她。
  在方清歌眼里,凝霜宫成了她的“娘家”,既然吕辰居留了话让她自便,那么她就如他所愿。
  收拾了一些吃食还有一些实用的物件方清歌就出了门,从吕苑到凝霜宫这一路,有人见了她会热情的打招呼,而这些人还未等她走远便十分默契的聚到了一起嘀嘀咕咕。
  对此她见怪不怪,宫中人向来千人同面,表面一样背后一样,所谓的热情不过是看在吕辰居的面上罢了。
  凝霜宫连吕苑都不如,依旧门庭凄冷。
  方清歌推开大门进去,孙秋盈如同平常一样坐在寝殿门口的石阶上晒着太阳。
  她很少在屋里呆着,用她的话说,屋中阴暗,如果还呆在屋中,怕是人要长苔藓了,院中不错,没人而且亮堂。
  孙秋盈一见了方清歌眼前一亮,脸上笑意盈盈如同见了许久未遇的老友:“你怎么回来了?”
  “我在吕苑呆着无聊,便回来了,”方清歌走到她身边将随身包袱放下摊开,“给你带了些吃的用的回来。”
  “难为你了,还想着我,不过今天才是你成亲第二天,你这样来我这里不要紧吗?”孙秋盈没有去看她带回来的东西,相比较之下反而更加关心她的情况。
  “吕、、、、、、他去了司礼监,吕苑的人说要晚些才回来,让我自便,我便回来了。”方清歌实再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称呼来叫吕辰居。
  “他叫你自便?这是什么话,你是他的妻子,对了,他有没有说究竟为了什么娶你?”
  方清歌无奈摇头:“没有,他没有告诉我,不过我想总归是有原因的吧。”
  “他对你可好?”孙秋盈试探的问,即便她没有对此抱有什么希望。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他倒是没有太难为我。”方清歌摆起笑脸,昨天确实如此,不过回忆起来,吕辰居周身阴冷的气质,让她夏日里总是不免胆战心惊,他面上看着是笑,可总觉得内里是冰凉的,像是深渊,黑暗不见底。
  “但愿就此相安无事。”孙秋盈淡淡的说着,眼中却透着对未来的茫然。
  “对了,我已经告诉他,我还留在凝霜宫当值。”说到此,方清歌笑得有些俏皮。
  “你还真是……这里有什么好,鸟儿都不愿意在此多有逗留,你又是何苦……”孙秋盈本想骂她傻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只是心下不免动容。
  “美人,咱们不是说好了,要走就一起风风光光的走出这凝霜宫?”
  孙秋盈嘴角含着笑意,抬手握在方清歌手背上:“我没想到,你会对我如此,在宫里,我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
  “美人,我在宫里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任人欺辱,人人都道凝霜宫是冷宫,可是我从来到此处才有了片刻安宁。”方清歌每每见孙秋盈一片感激之情愧疚便多加一分。
  “慢慢来,我们一定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出这里!”孙秋盈握着方清歌的手掌略微用力,眼中透着不甘,这样的神情,还是第一次见。
  与孙秋盈闲话家常后,傍晚时分,方清歌才从凝霜宫出来回到吕苑。
  回房才发现吕辰居已经回来了,换了常服正歪在榻上看书。
  “你回来了。”将房门关上,方清歌脚步轻盈,声音细软,不觉拘谨起来。
  吕辰居慵懒抬眸瞄了方清歌一眼:“去哪儿了?”
  “去了凝霜宫,”方清歌悄悄抬头打量了吕辰居神色,又垂眼轻言,“给孙美人送了些东西。”
  吕辰居将书合上放置一旁,直起身来盯着方清歌的面庞,方清歌感受到投过来的目光,头越发的低了些。
  榻上西西索索的声音传来,是吕辰居起身走到方清歌身前。
  方清歌眼看着他的脚尖儿离自己的只有一掌之遥。
  吕辰居歪着头打量她。
  见她不肯抬头,干脆伸出指头捏住她的下巴抬起,略微皱眉观察了片刻,又伸出另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
  “不烫,怎么脸这么红?”吕辰居将探上方清歌额头的手收回,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左右翻转,方清歌的脸也随之左右微微摇晃。
  方清歌下意识抬手摸上自己脸颊,确实烫。
  吕辰居顺势扯过方清歌的手臂,又将她袖子撸起来,果不其然,原本黄洁白皙的手臂上起了一片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红点儿。
  “这……”方清歌神色惊异,险些跳了起来。
  “是疹子。”吕辰居见多识广,这种病症他从前患过,看着眼熟。
  “这怎么办?”方清歌见着自己原本好端端的皮肤冒出这么多红点子,自然慌乱。
  吕辰居伸出手拨开方清歌胸口衣襟,亦然看见一片通红。
  方清歌慌乱的捂住自己胸口朝后退去,怎奈胳膊还握在吕辰居手里。
  吕辰居稍一用力将方清歌又拉扯到自己胸前,再次歪着头打量:“只是常见的风疹,不打紧。”
  “那多久会好?”方清歌见他语气轻松不紧不慢,心也稍稍平稳下来,且大着胆子问道。
  “快则七天,慢则半月。”吕辰居将她胳膊放开,转过身去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听说风疹这个会着人,这几天我就搬去别处住吧。”方清歌想到此心中窃喜。
  “不必,”吕辰居举着茶杯一饮而尽,“我少时得过这病,所以这病对我已经没了什么威胁。”
  一听此言,方清歌原本的那点窃喜瞬间烟消云散,尴尬的理了理脑后的碎发,不再言语。
  “说起来我有一个方子,专治这病,效果不错,能让你好得快些。”吕辰居不经意说着。
  “真的?”方清歌眼睛瞪得圆大。
  “稍晚一些给你准备,你且等着就好。”吕辰居说着又睨了方清歌一眼,怎奈方清歌只顾着开心没有留意到吕辰居诡异的眼色。
  月上梢头,用过清淡的饭食,沐房那边小太监已经准备好了整整一桶药水。
  “你去泡澡,每日一次,不出三日,你身上的疹子便退了。”吕辰居放下筷子,因为方清歌出疹子不能吃荤腥发物,所以菜清淡的看不见油水,吕辰居竟然也吃得下去,没有命人另开小灶。
  方清歌麻利的跑进沐房,一股药味儿扑面而来。而沐桶里整整一桶深褐色药水,上面还飘着药材浮叶,探头望去看不见桶底。
  虽然味道古怪难闻,可是对比自己满身疹子,方清歌麻利的宽衣解带进了沐桶。
  将自己整个人都泡进药水中稍许,虽然水烫,可是水中皮肤却觉得清清凉凉的,舒服的紧,且疹子出了一天开始有些发痒,这会儿居然不觉得痒了。
  方清歌心下欢喜,暗想这吕辰居还有些手段,这方子甚好。
  欢喜劲儿还没过去,方清歌手摸到桶底有几条异物,似乎是绳子却又不像,三指粗细,摸上去却比绳子光滑得多。
  方清歌一把将此物拉出水面打算一探究竟,看清楚时候便傻了眼,拿在手里的不是它物,而是一条死蛇,蛇身曲软,已然是绳子状。
  方清歌尖叫一声,将手中蛇扔了出去,可是心情却越发激荡,感觉浑身汗毛炸起,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这种软体动物,向来是方清歌的死穴,就算是平常看上一眼也不敢,真见了就会浑身发麻,更别说如今握在手中,仿佛要了她半条命。
  一时之间,方清歌慌乱的不知道该哭该气。
  方清歌突然想到什么,刚才在水下,摸到的好像不止一条!
  “啊——”方清歌再次尖叫起来,顾不得许多,从桶中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说,身上还沾了许多药渣。
  许是起身太猛,水底的死蛇被水花带着翻腾起来,身上的鳞片在水面上若隐若现。
  方清歌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片刻在这桶中都呆不了,逃也似的从桶中跳出来,怎奈跳脱得太急,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后仰去,重重摔倒在地面上,地面冰凉潮湿,方清歌后背贴得实诚,整个人都摔懵了。
  房间中的吕辰居听见沐房内巨大且不同寻常的声响侧头看过去,试探的喊道:“方清歌?”
  方清歌躺在地面感觉浑身上下都动不了,心下不妙,自己不会就此摔残了吧!
  试图出声,可又发觉连嗓子都哑了,干喘着粗气发不出声音。
  吕辰居没有听见任何回应,从榻上站起来,走到沐房门口,再次试探:“傻憨?”
  依旧没有回应。
  吕辰居心里已经有了数,怕是这傻憨摔在里面了。
  顾不得许多,吕辰居推门进去。
  而方清歌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沐房的门被吕辰居打开,而自己浑身上下连个遮挡都没有。


第5章 抱起
  吕辰居推门进了沐房,顺势朝地上看过去,方清歌正如白条鸡一般仰躺在地上,看起来并不美观。
  方清歌在看到吕辰居的那一瞬间欲哭无泪,闭上眼睛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摔晕过去,晕过去不省人事也好过现在这么窘迫。
  相比之下,吕辰居要淡定得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是这般风景,吕辰居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好笑,这傻憨真是滑稽。
  吕辰居强忍着笑意,扭身退回房间,从柜中取了一块大布单委身盖在方清歌身上,而后又拍了拍方清歌的脸颊,见她虽紧闭双目睫毛却在抖动,便知道她是清醒着的。
  “你有没有哪里痛,提前知会我,若不然我贸然动你,恐怕你伤痛要加重,”吕辰居等着她的回应,稍许见她依旧不言又道,“那我就刚盖在你身上的布去了,去别处寻了郎中进来给你看伤。”
  “不要,”方清歌瞬间睁开眼,哑着嗓子惊吼,“我背疼的厉害,左脚踝也疼得厉害,方才摔下来时候好像扭了一下。”
  “这里?”吕辰居顺势摸上她的脚踝,稍稍用力捏了一下,疼得方清歌倒吸一口冷气。
  “不打紧,小伤。”说罢正了身子一手搭进方清歌脖梗处,一手搂住方清歌双腿将她打横从地上抱起来。
  抱着方清歌出了沐房,又平稳的将她放倒在床上,吕辰居站直了身子:“试试动一动,看看如何。”
  方清歌乖乖照做,虽然背疼的紧,可是翻身什么都可,胳膊也没事,身上的疼痛缓和了许多,唯有扭到的脚踝却来越疼。
  “除了脚踝,别处都还好。”随着越发剧烈的疼痛袭来,方清歌终于忍不住眼中含了泪花。
  吕辰居扭身从柜中又取出一身干净中衣扔至方清歌手边:“自己将衣服穿上。”说罢,便转身出了房间。
  方清歌将手边衣服摸起,勉强支撑着坐起来,费力的瘪着嘴将衣服套上,衣服还好说,脚踝疼痛让穿裤子成了个难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歹是将裤子穿上了。
  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受伤狼狈的自己,方清歌看到此情此景,又想到刚才那丢人现眼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即羞愧又委屈,生生的落下泪来,心中万般情绪齐涌而上她也不敢放声大哭,只死咬着嘴唇小声呜咽。
  泪花啪嗒啪嗒滴落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方清歌独自落泪到双目红肿鼻头膨胀,吕辰居才再次回到房间,手中还端了一碗乌黑色的药膏,古怪难闻,另一只手举了一卷纱布。
  吕辰居再次来到床边见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方清歌,顿时笑了出来,那笑容里杂着太多情绪,更多的在方清歌看来是讥笑一般。
  方清歌见他露出笑容很是欠揍,马上抬袖子将自己脸上泪水擦干,强忍住抽咽。
  “这点小伤也值得一哭?不仅傻憨而且蠢笨,”吕辰居将手中纱布扔到床边,而后端着碗坐了下来,“你不是进去泡澡,怎么摔成这副样子?难不成你在桶中跳舞一时忘情才这般下场?”
  “也不知哪个缺德的,往桶里放了死蛇,”方清歌听不得他的讽刺,痛快回嘴后方才意识到后怕,这可是在和吕辰居说话,“我最怕蛇了、、、、、、”
  方清歌怂软下来,声音越来越小。
  “那不是普通的蛇,是泡过药酒的蛇,配合药材使用,对你的风疹有奇效。”吕辰居说着,手上力道不太温柔的将方清歌扭伤的脚踝扯过来。
  方清歌一时吃痛,念极吕辰居“阴暗扭曲”敢怒不敢言,只憋足了气,强忍住疼痛。
  吕辰居用碗中小竹片挖了一些药膏,均匀摊开覆盖在方清歌眼下已经肿起的脚踝上,手法倒是仔细绵软,样子看起来也十分认真。
  药膏上脚后丝丝凉凉的,格外舒适,方清歌紧张的情绪暂且散开,原本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松懈下来。
  面前的吕辰居似乎看起来不像那些宫女所传言的那么可怕。
  至少这两日还没有看到他的阴暗和扭曲。
  方清歌又回忆起沐房的一幕,似乎这个结论下得有点早,正常君子若是看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那里怕是也要慌乱害羞,可他呢,面无异色还带着几分笑意!
  自己都替他感到脸红!
  方清歌举手摸上自己的脸,果然烫得厉害。
  再次瞄向面前看似一脸认真的吕辰居,看在他给自己抹药的份上,暂且这帐先记着。
  “这是什么药膏,味道有些怪异。”方清歌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细声询问。
  “你沐桶中的死蛇做成。”吕辰居嘻笑一声方言道。
  “什么!”方清歌下意识的要抽回腿,无奈被吕辰居一把按住。
  “你不要不识好歹,这是我亲手所制,效果非比寻常,若是浪费了,小心我将你脚跺了祭奠我的蛇。”吕辰居面色微变,不似先前几分笑意挂在脸上,而是换上一副阴冷神情,直直的盯着方清歌,似乎要把人的魂魄也看穿一般。
  这神情让方清歌顿时头皮发麻,再次怂软下来不敢言语。
  刚才还觉得这吕辰居人还算可以,没想到如同六月的天气,脸说变就变,跟他比,蛇算什么,蛇有什么好怕的,跟吕辰居的脸色比起来不值一提!
  吕辰居见方清歌果然老实下来,再次恢复手上动作,房间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方清歌连大气都不敢喘,眼下自己的脚还在他的手上,保不保得住还要看他的心情。
  正如吕辰居所言,这药效果真的非比寻常,抹上后清凉入骨,暂且压制了疼痛。
  吕辰居用纱布再将她的脚踝包好,这才将药碗放置一旁。
  “吕爷,我想问个问题。”方清歌思来想去实再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干脆称爷,万无一失。
  “说。”
  “您究竟为什么娶我。”方清歌再次小心的问起,这吕辰居着实诡异。
  “我说过了,因为你是傻憨。”吕辰居的面皮上居然再次出现了戏笑。
  “若如你所言我是傻憨,那就更让人不明所以,哪有人愿意娶傻子的。”方清歌绞着手指嘟嘟嚷嚷。
  吕辰居身子朝她凑了过来,脸越凑越近,几乎鼻尖儿贴着鼻尖儿:“我就喜欢傻子,你奈我何?”
  “奈何不了。”方清歌别过脸去,脸色绯红,越发觉得这个吕辰居不是正常人。
  至少目前看来,言行举止都不入正轨,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器重这种人,不过话说回来,当朝天子也非常人,朝政之事从不上心,疯魔般的喜爱画画,据说整日只知埋头作画,寝殿中御书房中都挂满了自己的大作。
  当初孙美人得宠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孙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才女,独绝后宫,作画上更是可以与皇上有所言语。
  许是因为如此,所以在孙美人家族出事之后皇上只是送她进冷宫却没有要了她性命。
  半个时辰之后,吕辰居沐浴归来,只着寝衣再次来到床边,指着方清歌言:“你睡里边。”
  “那您呢?”方清歌问。
  “我自是睡在外侧。”
  “吕爷,我还是睡在榻上吧。”方清歌拘谨的抓住衣角试图商量。
  “怎么,你我现在已是夫妻还不能同床共眠?你可是对这门亲事有什么不满?”吕辰居说话间脸又阴了下来。
  方清歌见这货是个惹不起的,嘴里说着没有没有,拖着受伤的身子痛快的往里挪了挪。
  吕辰居就地躺了下来,扯了一床新被搭在身上,仰躺着就闭了眼。
  方清歌小心的扯住自己的被子盖在身上,稍稍翻了个身,心下发抖,心想,还好他是个太监,即便同床,也做不了什么。
  方清歌有个好处便是睡眠质量极好,睡前从不多思,没一会儿便入了梦乡,与此同时她又有个习惯,便是睡觉不安份。
  睡得熟了之后,脚上又没有难忍的伤痛,方清歌正不识天地为何物,酣睡中翻了个身,面对着吕辰居,胳膊腿一抬,压在吕辰居的身上。
  吕辰居与方清歌正好相反,睡觉老实而且轻浅,方清歌这般随性的动作自是惊扰了吕辰居,吕辰居睡梦中睁了眼,方清歌不仅胳膊腿正搭在自己身上而且额头也贴上了自己的侧脸,呼呼睡得正香。
  吕辰居动了动被方清歌压住的手臂,她没反应,动作幅度稍加大些,她皱了皱眉头轻嗯了一声又上前来将吕辰居搂得更紧了些,一对绵软正贴在吕辰居的胳膊上,吕辰居居然觉得触感极好。
  心想这傻憨倒是心大,恐怕自己心恶真将她收拾了她也醒不过来。
  吕辰居侧头抬手抬起方清歌的脸,她睡的正香,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覆盖在卧蚕上,精巧的鼻子薄薄的唇,脸色借着月光一照更显洁白。
  这模样在一众宫女中是出众的。
  宫中人人皆说她是傻子,可是这两日来看并不像,吕辰居竟然一时也说不准。
  看来还要再观察她几日。


第6章 走光
  方清歌一夜睡得香甜,若不是因为脚上药膏药劲儿过了有些丝丝拉拉的疼她还醒不过来。
  方清歌迷迷糊糊睁眼,觉得身子下面温暖舒适,脸贴在上面十分惬意,忍不住又拿脸蹭了蹭。
  这一蹭不打紧,方清歌一下子就清醒了,将头抬起来,下巴正好抵在吕辰居的胸膛,吕辰居正仰面躺着,面目表情的垂目看她。
  方清歌略微一动,发现自己正跨在吕辰居的腰间,而上半身也趴在他的身上……
  方清歌整个身体僵住了,吕辰居抬手用力,将方清歌整个人掀了下去。
  方清歌被掀到里侧,一动也不敢动。
  吕辰居坐起身来,被方清歌压着睡了半宿,起来时候身上已经有些酸麻。
  稍稍活动了活动筋骨,奈何无用。
  “吕爷,我不是有意的……”方清歌大气也不敢喘,“我睡觉向来不老实。”
  “方清歌,”吕辰居扭过头来,“这一夜你就没有消停过!”
  “我晚上还是去榻上睡吧。”
  “这么简单?”吕辰居反身贴过来,“我若不让你还回来,我岂不是很吃亏!”
  “……”方清歌一阵无语。
  吕辰居顺势摸上方清歌的腿,手掌在她光洁的皮肤上游离,方清歌紧闭双目,紧咬牙关,心里想着:他是太监,他什么都做不了!
  吕辰居再次将脸埋进方清歌的颈窝,方清歌忍不住缩了脖子。
  “你猜我会怎么收拾你?”吕辰居说话间热气从方清歌的颈窝间传来。
  方清歌心跳加速,身子僵直,又觉得颈间酥痒。
  吕辰居将她腿抬起,顺势摸上她的脚踝,指尖用力一捏。
  方清歌疼的尖叫起来,肿胀处的疼痛清晰,方清歌出了泪花儿。
  “你该换药了。”吕辰居将脸从方清歌颈间抬起。
  方清歌只瘪着嘴不敢说话。
  吕辰居将药给方清歌换上,便被皇上召走,屋里又只剩下方清歌一人。
  吕苑的宫女太监素来不太理她,眼下她又得了着人的疹子,趁吕辰居不在,大家都躲得远远的。
  奈何她病了出不去门,若不然就回凝霜宫看看。
  午时刚过,吕辰居便回来了,方清歌忙躲回床上,假装睡着。
  吕辰居进了门,一眼便看穿她是装睡,走至床边,将一件纯白色纱袍扔到她的脸上:“麻溜的将这个换上。”
  方清歌依旧闭目不言。
  “既然睡了,那我就给你换吧。”说罢,吕辰居弯身下来,一把将盖在方清歌身上的被子扯开,手随之就探上她腰间系带。
  方清歌急忙睁眼用手捂住,拖着身子往里靠了靠。
  “吕爷,您回来了!”方清歌一脸尴尬拘谨的笑。
  “醒得倒快。”吕辰居嘴唇一挑,轻笑一下。
  “这是什么?”方清歌抄起手边白纱。
  “穿上便知道了。”说罢,吕辰居转过身去,为自己斟了杯茶。
  稍许,吕辰居转过身来,见方清歌将自己包进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脸色绯红。
  靠近床边吕辰居垂目看她:“你这是作甚,出来。”
  “出不来。”方清歌缩着脖子又往被子里蹭了蹭。
  “这里只有你我,你还怕什么?”吕辰居脸上挂着一抹莫名的笑意。
  “这衣服,是有些透的……”方清歌低言。
  “你现在脚可能走路?”吕辰居问。
  方清歌摇头。
  虽然换过药,可是想要走路还要再养上一阵子。
  “那你是选择让我给你脱光了丢进沐桶里还是穿着这件去泡药浴?”
  “……”
  方清歌瘪嘴不再言语,心想,怪不得弄了件这么透的衣服过来,原来是为了泡澡用。
  正犹豫间,吕辰居一把将被子掀开,方清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被他拦腰抱起。
  方清歌在她怀中,浑身上下只穿了个纱袍,若隐若现的曲线就这么展现在吕辰居的面前。
  她的脸顿时成了夕阳色。
  吕辰居倒像对此见怪不怪,目视前方,面不改色。
  他双手抱着方清歌,一脚将沐房的门踹开,沐房中水汽氤氲,环绕在二人周围。
  到了沐桶边,吕辰居放下一直胳膊,改抱为夹,将小小的一只方清歌夹在腰间,长臂一抬,就要将她丢进沐桶。
  方清歌在看见桶中那乌黑色药水的瞬间,抬腿夹在吕辰居的腰间,双手用力,紧紧攀环住吕辰居的脖子:“我不洗了,那里有蛇!”
  吕辰居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脸上有一瞬间的无奈笑意,方清歌像是用了全身力气,才将吕辰居抱住,吕辰居出乎意料的没有动怒,而是一手托住方清歌大腿,一手轻轻拍上她的背:“别怕,蛇已经捞出去了。”
  “真的吗?”方清歌瑟瑟发抖的将脸抬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动作的不妥。
  吕辰居缓慢闭了下眼复而睁开,随之低声嗯了一声。
  方清歌回头忘了一眼沐桶,回想昨天那黑色水中一条条的死蛇就觉得浑身发麻。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还是下去吧。”随之,吕辰居双手掐住方清歌的腰,稍一用力便将她从身上剥离开来,放进桶中。
  方清歌不情愿的被丢进桶里,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桶底,果然没有异物,这才放心彻底蹲坐下来,紧张情绪随之缓缓褪去。
  “你且在这泡着,泡好了叫我,我来接你。”吕辰居丢下这句话便要扭身回房。
  “谢谢你,吕爷。”方清歌想着刚才一幕,倒突然生出些许感激来。
  吕辰居身形一顿,扭过头来斜了她一眼:“谢我什么?”
  “谢谢你将蛇拿出去了。”方清歌浅浅的笑意挂在脸上。
  吕辰居听闻突然冷笑一下:“并没有,还有两条,你没摸到吗?”
  方清歌的脸上顿时没了笑容,咧着嘴扶着桶边单腿站起,动作幅度太大,桶中水荡漾出来,洒了一地。
  这下轮到吕辰居变了脸,方清歌站起来的瞬间轻薄的纱衣沾水服帖在了身上,原本的朦胧感变得清晰,方清歌浑身上下一览无余。
  吕辰居忙回过头来,强掩饰自己的失态:“你还是快坐下吧,我逗你的。”
  方清歌哭笑不得,吕辰居大步迈出门去,顺势将门带上,方清歌也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不妥,慌乱的蹲回桶中,心里骂道:吕辰居,你这个王八蛋!
  吕辰居大步走到铜镜前,观察自己眼下已是从脸到耳根没有一处不红,平复了心绪,回忆刚才画面,她方清歌的身姿居然如此曼妙。


第7章 搂抱
  方清歌洗好后不情愿的叫了吕辰居过来,吕辰居已经是调整好情绪再将方清歌抱出来。
  将衣服换好,方清歌发现自己身上的疹子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又过了两日,身上已经是完全好了,方清歌实在担心孙秋盈,便趁着吕辰居不在又准备了东西溜出门去。
  去往凝霜宫的路上,十分不巧,遇上了佟嘉月身边大宫女蓉珠。
  方清歌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蓉珠是佟嘉月入宫时候带进宫的陪嫁,有样学样,十分势力刻薄。
  蓉珠自从方清歌嫁人还没见过她,此时见了,如果不上前挤兑两句,心中不痛快。
  “这是谁啊,这不是嫁了吕辰居的方姑娘嘛。”蓉珠肤色不白,唇色暗沉,两方颧骨高耸,连带着吊梢眼有些明显。
  方清歌不去理她,抬腿便要走,路过蓉珠面前被一把揪住。
  “还想走,你去哪儿啊?不会是去你的主子孙秋盈那里吧。”蓉珠挑衅道。
  “你说对了,”方清歌将她揪住自己衣衫的手扯下,顺势整理了衣衫,“不可以吗?”
  “呦,”蓉珠声调拔高,转圈上下打量方清歌,“自从嫁了人,脾气都涨了!”
  “你一直也没嫁人,脾气也一直不小啊。”方清歌转而侧头笑看蓉珠,眼中笑意盈盈,在蓉珠看来就是挑衅。
  “你说什么?方清歌你放肆!以为你嫁吕辰居就有人给你撑腰了?”蓉珠发怒,从前方清歌听了什么都是笑嘻嘻的,如今居然敢顶嘴。
  “我用不着谁给我撑腰,大家都是宫里当差的,不说和和气气,也不用剑拔弩张。”方清歌声音温和,显得蓉珠的火气更加突兀。
  “我还真不明白,吕辰居究竟看中你什么,宫中这么多人,偏偏娶了你这个傻子。”蓉珠说着,咬牙切齿起来。
  吕辰居虽然是太监,可是在大多数宫女眼中,是个成亲作伴不错的人选,人长得又好,又有权利,谁不想借着吕辰居飞上枝头呢,可偏偏吕辰居在众多宫女中挑了个傻子,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其中不少人对此都愤愤不平,这个傻子她凭什么?
  “我也曾问过相公,为什么偏偏选了我,相公说,我是笨了点儿,可是我人美心善良,比你这种人头猪脸的不知道好多少。”方清歌一脸得意,摇头晃脑的故意气着蓉珠。
  “你敢骂我!”蓉珠听了恼羞成怒,抬手便要打人,抬在半空的手被方清歌一把抓住。
  “都是做下人的,谁比谁高贵,这里可是宫里,不是你们佟府,就算哪位主子动了气,也不能随便打人,更何况你!”方清歌字字句句不肯相让。
  “好啊你,你不把佟府放在眼里,看我不把你刚才所言告诉贤妃娘娘。”蓉珠瞪圆了眼睛,想要吃人一般。
  “你也就这点儿本事,”方清歌冷笑,“像极了依附在别人身边的一条狗,你对我这么大的火气,难不成是气恼了吕辰居没有娶你这个有头有脸的大宫女?”
  “你胡说什么!”蓉珠极力否认,强忍着不让自己心虚起来。
  “被我说中了,这事儿传出去可不太好听,蓉珠姑娘,您有跟我置气的功夫,还是想想怎么将自己变得漂亮一些,也许我相公会考虑纳个妾。”方清歌将她的手放下,轻蔑的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蓉珠像是吃了苍蝇,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傻子噎得说不出话来。
  方清歌反而痛快,宫里人人都拜高踩低,从前自己脑子慢,不喜欢与人计较,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如今重新活过一次,自然要痛快一些。
  见了孙秋盈,将刚才一幕都说与她听,孙秋盈笑得畅快。
  “美人,我听吕辰居说,下个月初五皇上龙诞,咱们是不是要想一想借此机会离开这凝霜宫。”
  方清歌此言一出,孙秋盈脸上笑意瞬间褪去,表情变得凝重。
  “这件事我也想过,从前皇上最喜欢看我跳舞,也许我可以借此机会翻身也说不定,”孙秋盈长叹一口气,“皇上性子优柔寡断,耳根子又软,当初若不是他有意放了我性命,我怕也早就不在人世了。”
  前尘袅袅,如烟而来,这么多年,皇上再没有来看过她,任凭她在这冷宫自生自灭,多少情意绵绵,也被这人情冷暖如数打散。
  “下个月,眼看着日子也近了,我今天特意带了些脂粉过来,也许用得上,”方清歌将包袱打开,“尚衣局的人被人打点过,所以脂粉咱们肯定拿不到,还好我成亲时候得了一些,虽然比不得美人过去用得,也总比没有好。”
  “还是你想的周全。”孙秋盈得了这些,倍感安慰。
  从凝霜宫回来时候天色已晚,方清歌进了沐房洗漱出来吕辰居已然归来。
  “吕爷,您回来了。”方清歌低眉顺眼,故作贤惠。
  “你今天去凝霜宫了?”吕辰居随口问。
  “我身子已经好了,孙美人那边我放心不下,所以就去了。”吕辰居向来对她行踪都一清二楚,这并不奇怪,因为不止吕苑中处处是他的眼睛,宫中各处保不齐都有。
  “我听说,你今天问人要水蓝色轻纱,”吕辰居抬眼略过方清歌,“是要做衣衫?”
  “我见水蓝色很漂亮,所以想做一件。”方清歌绞着手指,因为心虚不敢看他。
  “怕你不是要做给自己穿吧,你以为你和孙美人在盘算什么我不知道?”吕辰居面目表情,苍白的脸尤其吓人。
  方清歌一怔,吕辰居果然神通广大,眼下说什么都是狡辩。
  “你是不是想帮着孙美人复宠?”吕辰居问。
  “是。”方清歌干脆回答。
  “宫里女人都恨不得将她踩踏入泥,她的仇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以为只凭你就可以扭转乾坤?”
  “我不怕,”方清歌抬眸,“如果再不复宠,孙美人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吕辰居在尔虞我诈的后宫宦场沉浮多年,后宫的伎俩他再清楚不过。
  “是,”方清歌点头,“是贤妃的人,贤妃想借我的手去毒死孙美人。”
  重生前的一幕在方清歌的脑海浮现,方清歌回忆那一根根手臂粗的棍子雨点般落下,血溅四起,她生生没了性命。
  每次回忆,都让她脊背发冷,如在严冬。
  “你要的东西,明日我会命人准备好。”吕辰居如是说道。
  “吕爷,”方清歌一阵动容,“谢谢……”
  夜里,方清歌窝在床里无声无息可怎么都睡不着。
  吕辰居翻了个身,声音从方清歌身后传来:“还不睡?可是病好了,睡在床上不舒服?”
  “吕爷,你怎么知道我没睡?”方清歌在黑暗中睁着圆圆的眼问。
  “你若是睡着了,便四仰八叉,哪里会这么老实。”吕辰居闭着眼睛,慵懒的说道。
  方清歌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又想起那日的丑态来。
  吕辰居长腿一伸,搭在侧身的方清歌腿上,抬起胳膊又搭在方清歌身上。
  方清歌一阵脸红,不敢言语。
  “怪不得你那么喜欢搭人身上,如今一试,果然舒服。”吕辰居头贴得近了些,热气从方清歌颈间传来。
  方清歌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手指无处安放,只好偷偷抠着被子上的线条。
  “今天我听说你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
  “什么?”方清歌一懵,“我什么时候败坏你的名声了!”
  “我也曾问过相公,为什么偏偏选了我,相公说,我是笨了点儿,可是我人美心善良,比你这种人头猪脸的不知道好多少,”吕辰居将手上力道收了收,将方清歌朝自己怀中又搂了搂,“我何时说过那样粗鲁的话?”
  “你什么都知道?”方清歌有些后怕,还好没说些更过分的,若不然这个大长耳朵什么都听了去。
  “人头猪脸,亏你想得出来,说的出口。”吕辰居嘴角弯起,似笑非笑。
  “我也是一时气急了,蓉珠为人刻薄……”方清歌说这说着撅起了嘴,满腹委屈。
  “常言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倒是厉害,专戳人痛处,蛇打七寸不过如此,”吕辰居突然用手撑起身子,又抬手捏过方清歌的脸,“方清歌,你真的是傻子吗?”
  “我不是……”方清歌被捏着脸嘟着嘴说道。
  “我看你是扮猪吃老虎。”吕辰居说着又躺下来,将方清歌搂的更紧。
  “吕爷,你抱得有些勒……”方清歌觉得他是故意的。
  “如果不禁锢你,怕是夜里又要爬到我身上来。”
  “……”
  方清歌虽然别扭,可并不算太抗拒,因为她觉得一个太监搂抱也就罢了。
  吕辰居觉得这么睡十分舒服,瘦瘦小小的方清歌抱上去居然软软的像棉花,却又比棉花有弹性的多。
  “以后我要每日都这么睡。”吕辰居半睡半醒间恍惚说出这句话。
  方清歌无语。
  朦胧月光透进来,方清歌侧头看着吕辰居侧脸。
  真好看。


第8章 复宠
  吕辰居果然记着方清歌提的事,一早起来,就命人准备了水蓝色轻纱,还有一些纯白色轻纱。
  孙秋盈裁了一套天水一色碧裙,穿在身上,衬得她肤色干净通透。
  方清歌见她面色依旧不太好,干脆取了剪刀跑到院中在丝瓜藤下剪了根茎取了一些丝瓜汁水。
  “这是什么?”孙秋盈看着面前一小碗透明汁液问。
  “丝瓜水,从前宫里的老嬷嬷说用这个每日敷脸可以嫩滑肌肤,”方清歌将小碗又向孙秋盈面前推了推,“现如今只有这个,只能如此了。”
  ***
  初五,龙诞,为了庆祝,皇上在广德殿设家宴,宫中嫔妃如数前往。
  宫里张灯结彩,天未黑透,夜宴铺展。
  孙秋盈上了脂粉,穿好衣服,妖娆中透着清纯,素颜几年,再次上妆,十分惊艳。
  天色彻底黑透,凝霜宫这边灯火不明,孙秋盈身披斗篷将自己整个盖住,出了门。
  方清歌随在一旁。
  “没想到吕辰居居然会帮我。”
  孙秋盈步伐放慢,今日计划是顶替殿上独舞的舞姬为皇上献舞,舞姬本来已经候在偏殿,临时被吕辰居替换下来。
  “我也没有想到,若不是有他帮忙,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想进广德殿,难上加难。”说起吕辰居,方清歌已然不是从前嫌弃模样。
  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帮忙,隐约间方清歌总觉得吕辰居像是密谋着什么,这个人,他看不透。
  二人疾步来到广德殿偏门,守门的侍卫上前询问:“何人!”
  “侍卫大哥,我是奉司礼监掌事吕公公之命将舞姬送来,一会儿给皇上宪舞。”
  方清歌客气道。
  守门侍卫上下打量孙秋盈,孙秋盈低头,将自己身上披风裹了裹,秋风已至,身上轻丝薄纱,凉风一吹,透彻心扉。
  “你检查一下。”侍卫示意一旁待命的宫女。
  宫女上前,摸索孙秋盈周身,没有武器,侍卫这才放行。
  进了偏殿,孙秋盈内心激荡,二人躲在角落,生怕被人认出来。
  “别怕,你在冷宫中呆了这么多年都不曾出过门,宫中人来人往,这里想必没有熟人。”方清歌看出孙秋盈的紧张,不禁安慰道。
  “方姑娘,下一个便是了,带着人去门口吧。”
  吕辰居身边小太监适时而来,找到方清歌低声说道。
  “知道了,多谢。”方清歌低言道。
  方清歌拉着孙秋盈来至门边,将披风脱了,搭在手臂上。
  稍许,门被从外拉开,孙秋盈上场。
  孙秋盈步伐轻浅灵动,一身白水碧色纱裙在殿内一众奢华服饰前尤为显眼。
  殿内灯火阑珊,印在孙秋盈周身,搭配孙秋盈绝世容貌,身姿摇曳,仿如仙子下凡。
  皇上坐在殿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孙秋盈,突然眨巴了两下眼睛,不敢相信殿下面的,是几年未见的孙秋盈。
  更让他吃惊的是,几年不见,她容颜未变,甚至更胜一筹。
  殿上见此绝色,皆忍不住惊叹,贤妃坐在一侧,看了皇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孙秋盈,恨得咬牙切齿。
  皇后坐在皇帝一旁,暗自观察众妃神色,知道这又是一场惊涛骇浪。
  皇后素来胆小怕事,又多受贤妃压制,凭空顶了个后宫之主的头衔,身体又常年病病歪歪,一个月有大半个月起不来床,见此情此景,皇后忙跟皇上请了辞,说自己不舒服便回了宫。
  方清歌扒着门缝向殿上看去,吕辰居正站在皇上身后侧,似乎是感受到偏门处投来的目光,朝这边望过来,正好对上方清歌的眼睛。
  方清歌心头一怔,心虚似得别开头。
  吕辰居嘴角微微勾起。
  居然有种特殊的感觉!
  一曲舞毕,音还未散,贤妃声调拔高:“孙秋盈,你放肆,你身为罪臣之后,废弃之身居然敢跑到广德殿里来!”
  此言一出,殿内鸦雀无声,殿内嫔妃都眨巴着眼睛等着看戏。
  孙秋盈朝皇上跪下,眉目含羞,声音清亮:“臣妾与皇上分别多年,虽身在冷宫,却无时无刻不想念皇上,今日冒着死罪前来为皇上一舞,有此一面,臣妾死而无憾!”
  孙秋盈双目水汪汪,情意绵绵望向皇上,皇上一时动容,眉目间居然泛出些许不舍和心痛。
  方清歌此时为孙秋盈捏了一把汗,孙秋盈今天就是拿自己的命在赌,赌皇上对她余情未了。
  贤妃一见事态不妙,如果再这样下去,看来二人重归于好不是问题。
  “皇上,您不要轻易相信她的话,她被您打入冷宫多年,您又将他族人治罪,她难道心中没有怨恨?”贤妃佟嘉月又看向孙秋盈,抬手怒指,咄咄逼人,“你说,你安的什么心,今时今日你居然进得来广德殿,你说,是不是有人跟你里应外合!”
  佟嘉月并不是个有脑子的,即便她十分毒辣,孙秋盈在心中冷笑,这上蹿下跳的模样分明透露出她对自己的忌惮。
  “贤妃娘娘所言极是,臣妾是废弃之身,不配来此,不过臣妾只是个小女子,不懂朝廷政事,皇上做的决定素来英明,臣妾不敢有怨言,”孙秋盈微微侧头看向佟嘉月,一脸委屈,“至于冷宫之事,臣妾也不曾怨恨皇上。”
  温言软语,皇上在殿上心都要化了。
  往事前尘随风而来,尽是二人曾经的甜蜜时光。
  这么多年,懂他的只有孙秋盈而已。
  孙秋盈的软糯和贤妃的刻薄形成鲜明对比。
  “天凉,你自己在冷宫呆了这么久,难为你了。”皇上平息心中激荡,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句话,却没有一丝嗔怪。
  “皇上,孙秋盈被打入冷宫不得出入,她这么私自出来,是抗旨!”佟嘉月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两个人旧情复燃。
  “罢了,今天是朕的生辰,朕不想计较。”皇上抬手,打断佟嘉月的话,眼睛却没有看向佟嘉月一眼。
  其他妃嫔面上神色各有千秋,皆是不敢多说一语。
  “臣妾多谢皇上,”孙秋盈伏在地上磕了个头,“臣妾今见了皇上,心愿已了,死而无憾。”
  “你先回去……”皇上欲言又止,想说过后去看她,终是没有开口,转言道,“吕辰居,派人送孙美人回宫去。”
  “是。”吕辰居在一侧应着,退了下去,来到孙秋盈身侧,“孙美人,请吧。”
  孙秋盈站起身来,目光对上皇上的,二人情愫在各自心中遍地开花,一切已经不用言语,二人心知肚明。
  孙秋盈退下,背影窈窕身姿绝尘。
  皇上即便看着她的背影也不舍的收回目光。
  佟嘉月见状恶狠狠地盯着孙秋盈的背影,恨不得将她撕碎了。
  出了广德殿,方清歌从一侧跟出来忙将披风给孙秋盈搭在身上。
  “你们送孙美人回去。”吕辰居跟出殿外,吩咐两个小太监。
  “不用劳烦两位公公了,我送美人回去。”方清歌及时言。
  吕辰居扫了方清歌一眼,小太监瞄了吕辰居见吕辰居默认,也便乐得清闲。
  方清歌随着孙秋盈回去,步伐轻松,二人皆长舒一口气。
  “美人今天做的恰到好处,皇上眼中都是对你的怜惜之情。”方清歌躲在一旁,将方才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他迫于压力将我打入冷宫,我原本已经对他心死,可是我现在不得不依附他。”孙秋盈冷笑。
  “皇上今天会来看你吗?”方清歌问。
  “不会,”孙秋盈嘴角勾起一股莫名笑意,“佟嘉月不会让他来的,不过她越拦着他,他越想来。”
  二人说话间回了凝霜宫,孙秋盈抬头望着破败的宫门道:“清歌,我怕是要在此住不久了。”
  方清歌明白她的意思,心中冒出许多期盼来。


第9章 葵水
  方清歌从凝霜宫回来,吕辰居还未归来。
  心下思衬,今日皇上龙诞,他自然诸事缠身。
  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方清歌困倦得厉害,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身边有人躺下来,方清歌迷糊之间心上有些欢喜。
  “吕爷,你回来了。”方清歌强忍着困倦睁开眼。
  “嗯。”吕辰居忙了一日,身上疲乏得厉害。
  方清歌躺平,反而精神了。
  “吕爷,今天谢谢你。”方清歌轻言道。
  “嗯。”%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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