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不过年也不过节,“身娇体贵”的太子殿下居然现身承清殿,难怪穆玄会惊奇。
王福安一点也不奇怪穆玄会这么问,喟叹一声,解释道:“昨夜殿下于梦中梦到了陛下,醒后连衾枕都哭湿了,这才拖着病体,一大早来向陛下问安。”
穆玄又问:“殿下的病还是老样子么?”
王福安愁容又添一层,面如苦瓜道:“药一副接着一副的吃,就是不见起效。陛下也镇日为此事寝食难安呢。”
“不过,皇后娘娘最近正打算给殿下选妃冲冲喜,想必能好些。”
太子刘宇去岁已经行过冠礼,只因一身病骨缠绵病榻,选妃之事才一直搁置。郑皇后此举倒在情理之中。
何况惠明帝今年已有意充实后宫,绵延子嗣,万一将来太子真的撑不起社稷重担,郑皇后也需要一个皇长孙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穆玄本不打算掺和这事,但听王福安特意提起,便顺口问道:“可定下人选了?”
王福安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神色略微妙,目光却扫向夭夭:“世子妃应识得的,是东平侯府的嫡女——琼华郡主。”
夭夭暗吃一惊。
穆玄却毫不掩饰的拧了拧眉,道:“陛下怎会同意?”
生母阮贵妃之死,始终是惠明帝心头的一根刺。而现如今的东平侯夫人,也就是宵月长公主的母亲董才人就是曾依附先废后张氏谋害阮妃的从犯之一,皇帝怎么可能忘记旧恨、将琼华选为太子妃?
郑皇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么做不等于往皇帝龙鳞上撞么?她图个什么?
王福安四下一扫,压低声音道:“这是殿下自己定的人选。因为这事儿,陛下还将殿下狠狠训斥了一顿呢。”
这下子,连夭夭也听明白了。今日太子殿下拖着病体过来问安,做梦、哭湿枕头什么的还是其次,多半是为了求皇帝同意他选琼华做太子妃吧?
说起来,这琼华委实是个人物,隔着这么高的宫墙,竟也能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卧床不起”的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非她不娶。
穆玄大约也是无话可说了,让王福安先进去通禀了一声,才引着夭夭入殿。
虽是正午,承清殿内依旧阴沉沉的,不大敞亮。
惠明帝脸色不大好看的坐在御案后,案边立着一个斯文秀气的蟒袍青年。
太子刘宇的眉眼与惠明帝极肖似,只是骨架有些羸弱,脸色也过于苍白了些。那件宽大的蟒袍罩在他身上,鼓鼓荡荡,削减了本该有的庄重威严,倒凭空生出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若仔细看,便会发现此刻“仙风道骨”的太子殿下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残余着未来得及擦干的泪痕,印在这副羸弱的病体上,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看样子,他们在殿外耽搁的这点功夫,殿内的父子二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这战争的源头,多半就是琼华郡主了。
皇帝向来温煦的龙颜上依稀写着“隐忍”俩字,大约怕火气太大会把病弱的太子给烧死,才眼不见心不烦,目光沉沉的盯着御案。
“臣穆玄,臣妇孟菖兰,叩见陛下。伏愿陛下圣体安康,福寿无疆。”
穆玄与夭夭心照不宣,只当没察觉到这番情景,目不斜视的在殿中跪落行礼。
皇帝不愧是皇帝,这一息功夫,脸上郁色已被他压下,改换了一张和煦慈祥的皮,喜盈于面道:“快起来。”
二人谢恩起身,穆玄又微侧身与太子轻施一礼,道:“臣见过殿下。殿下身体可好些了?”
“老毛病了,不打紧。唉,阿玄,你总这么多礼干嘛。”
在穆玄跟前,刘宇倒是半点架子都没有,甚至有点孩子气的抱怨道:“咱们表兄弟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你怎的跟我越来越生分了。以后有了弟妹,只怕你更记不起我这个表兄了。对了,我让王福安带去的新婚贺礼,你可收到了?”
穆玄嘴角一扬,点头:“臣多谢殿下惦念。”
“唉你——又来这套。”
刘宇不满的皱起脸。
有夭夭在场,即使贵为太子,刘宇也不方便留太久,又与穆玄闲话了两句,便告退回长信宫“养病”了。
之后,惠明帝又命王福安把早就备好的赏赐赐给夭夭,神色和悦的告诫两人务必要举案齐眉、夫妻和睦、勿因小事轻起嫌隙云云,俨然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谢完恩,王福安自引着夭夭去拜见郑皇后,穆玄则被惠明帝留下问话。
两人回到穆王府时已是日暮。至九华院同穆王问过安,便直接回尔雅院用膳休息。穆玄见夭夭这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以为她在郑皇后那里受了什么委屈,皱眉道:“郑后掌管凤印,统率六宫,平日威风惯了,说话行事都爱训导人,你不必放在心上。”
夭夭知他误会了,摇了摇头,笑道:“郑皇后人很好。我在想那位太子殿下。”
穆玄:“……”
不由一挑眉,酸溜溜望她一眼:“你在想谁?”
夭夭:“……”
眼瞧某人又开始不老实,生怕他再胡来,忙一本正经道:“你说奇不奇怪,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位太子殿下似的。”
穆玄听不大明白:“能再具体一些吗?”
夭夭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道:“他身上,有一股我很熟悉的气息。嗯……也不算气息,反正就是觉得很熟悉。”
穆玄皱了皱眉,道:“我这位表兄常年卧榻养病,几乎没踏出过宫门,别说是你,连我都极少能见到他。”
夭夭亦觉自己的念头很荒唐,乖觉的点头道:“大约……是我想多了吧。喂!你做什——唔……”
话音未落,人已被他推倒在床上,用两片冰凉的唇堵住嘴巴。
又又又……又来!
这人还上瘾了!
穆玄早没兴趣去跟她探讨其他男子的“气息”了,一只手垫在她颈下,慢条斯理的吮吸着她那两片小巧的蜜唇,恨不得吃干抹净,丝毫不给她喘息之机,另一只手已开始剥粽子似的从肩头往下剥她的衣裳。
夭夭被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与热息熏得头晕脑胀,浑身都酥酥麻麻的,不得不被动的迎合他的节奏,沁满热汗的十指抵在他胸口,无意识的抓来抓去,竟生生将他外袍扯开一大片。
“……”
感受到穆玄僵滞了一瞬的动作,夭夭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晕过去。明明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怎么现在反倒显得她多积极主动似的!
穆玄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急什么?”
他舌尖再次灵敏的滑入她唇齿间,与之前的“细嚼慢咽”相比,动作开始变得蛮横而急切。那只已剥掉她上半身衣裳、正专注解她裙带的手似乎遇到了阻碍。
夭夭努力找寻着混沌中的那一线清明,刚试图偏头避开他激烈的吻,只闻“刺啦”一声,某人竟然又粗暴而直接撕烂了她第二条裙带。
“……”
还有完没完了!
没了裙带束缚,穆玄三下五除二便将她剥了个干干净净,帐幔一遮,正要一鼓作气将她拿下,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虽然有帐幔层层遮挡,也明知道外面人不会擅自闯门而入,夭夭还是唬了一跳,急忙推开穆玄,道:“有人。”
穆玄目中炙烈渐渐褪去,拧着眉,眸色阴沉沉的,显然因被人半路搅了好事,不爽至极。
“何事?”
他不大情愿的起身,一面披外袍,一面没好气的扬声问。
门外竟传来顾长福的声音:“圣上口谕,命世子速速进宫!”
第89章 惊变
仔细算来, 他们从宫里回来不到两个时辰。
皇帝此时急诏,必然是有大事了。
穆玄迅速收拾完毕, 见夭夭已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条粽子,有些好笑的挑了挑眉, 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道:“你若是自己睡不惯,就让宁嬷嬷或海雪过来陪你。”
言外之意,便是不必等他回来了。
虽然这才是他们新婚后的第二夜,夭夭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突然见他走,倒有些不适应, 并一股脑儿的冒出许多没由来的牵挂。大半夜出去,路上是否安全?他是不是该再加一层衣衫?皇帝着急忙慌的把他叫过去,到底因为何事?
“以前, 也经常这样么?”
夭夭皱眉冒出这么一句。
穆玄正在束发,闻言微微一愣, 既而轻扬起嘴角, 道:“怎么?舍不得我走么?”
大约是此人这两日总见缝插针的拉着她做坏事的缘故, 本来挺平常的一句话,夭夭越听越偏,禁不住面红耳热, 气恼着偏过头,不搭理他。
“以前虽也这样,可又与今日不同。”穆玄突然又正经了起来, 目光轻软的望着她堆在枕边的如云乌发,道:“以前无牵无挂。今日,知晓还有人牵挂着我。等我回来。”
这下,换夭夭愣住了。
她细细琢磨着这话,心一软,忽然觉得这家伙也挺不容易的,正犹豫要不要以德报怨、给他点好脸,只听“吱呀”一声,穆玄已然出门了。
夭夭心跳突得一漏,慌忙转过头,眼角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一闪而逝的锦衣衣角,房门已被他从外面再次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