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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屏 (李守白)


  锦儿喜道:“多谢姑娘。”
  林自南恍若自言自语:“哎,不知阿爷什么时候愿意见我,让我当面给他赔个礼。”
  锦儿思忖,道:“姑娘,你同姑爷给老爷生个孙子,到时候什么怨气都解了。”
  林自南不作声,锦儿续道:“姑娘莫怪俺冒犯,容俺问一句,您和姑爷那事儿处得好么?”
  
  林自南顿时泄气了。若谈到读书,她称得上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圣人之书未进学堂之前林老爷都亲自教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坊间小说、非礼勿视的禁/书,她在女校时七七八八也读了不少,懂得自然是多。她天性内敛,读书时觉得有趣,但万万是不想主动上手试验一番的,做这种事的担子全都扔给凯思是完。可凯思不知在忌讳什么,既没跟她当面谈过此事,也没什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一说,反正就是俩字——避讳。不过她也不生芥蒂,本来也不着急的她反还落得自在,于是就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她忽然想到方才凯思所说——他对她的描述简直就像是把庙里开过光的菩萨像请了回家。难不成他真想把她当女仙供起来?
  于是她此刻只得支吾:“唔,还行。”
  锦儿道:“俺识得一位郎中,有几个偏方,是极灵的药,那效果简直跟上普陀山拜送子观音一样灵。要不俺给您和姑爷求一张方子?”
  
  林自南望着铜镜,不敢看自己,也不敢看锦儿,眼神飘忽,没答应也没拒绝。此刻门被推开了,户枢咯吱一声响。她意识到凯思回来了,慌了神,锦儿也收拾好了被褥,正要往外走。她忽觉这实在是个机会,无论有用无用,都是先抓住了好。于是她忙轻轻喊一声:“锦儿,那请你去办了。”
  “好嘞!”锦儿应了,绕过屏风,撞见正阖上门的凯思,抿嘴一笑,低着头过去了。
  凯思疑惑,问道:“办什么?”
  林自南心中砰砰直跳,梳着头发,缠到发结了也不知停手,硬生生扯疼了头皮:“还不就是那几样事。”她含糊其辞,瞒了过去。
  
  待吹灭了油灯,林自南正面仰躺着,睡不着,窗纸晕一片白亮的月色,她能听见身旁人的呼吸声。如果可以,她还是情愿给人当女仙的——此刻她当然不知这种想法意味着什么——就像朱元璋见了“探知上意”的画工呈上的画像,虽不似,但心中仍是爱那画像的,总不忍心扯碎了去。就像她此刻真要宽衣解带,她不觉得是辱没了自己,而是辱没了自己在凯思想象里美好的图景。
  可她却不得不承认,现实在催逼她。她心想,有一个孩子,就能安定了罢,有一个孩子,她的人生又能走出新路来了——这条路出现的越早越好,她等不及了,她厌憎了一切的担惊受怕、揣度猜疑。
  
  林自南又想起那几面紧阖的隔扇,和继母漠然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此后一切都需要自己去挣。在阁中待嫁,看日影算时刻的日子,不知尽头不知前途,她不该再沉默地过这种生活了。
  
  于是她凑到凯思耳边,轻声问他:“睡着了么?”
  凯思带着睡意,轻哼了一声。林自南觉得脸烧起来,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我念句戏文你听……”
  凯思仍是半浸在睡梦里,翻了个身,面对着她,眼睛似乎也没睁,只是手探上来,揉她的散在枕上的头发:“我听不懂的。”
  
  林自南就势蹭过去,脸往他脖颈里埋,仿佛睡着的人身上的睡意也能传染人似的,她嗅着他身上香皂和松香糅杂的味道,莫名也有些困倦地闭了闭眼,可话还没说完,她便继续低喃:“你听着——绣鞋儿刚半拆,柳腰儿够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云鬟仿佛坠金钗,偏宜髻儿歪。将这钮扣儿松,把缕带儿解;兰麝散幽斋……① ”话越说到后头越是难出声了,她想到后面还有什么“柳腰款摆”“露滴牡丹开”之类的话,觉得实在是羞耻难堪,心思一偏,居然好生同情起台上那些生旦,不知他们怎好唱出口来。
  
  凯思听得懵,全幅感受只在脖颈处,林自南说话时的轻震,像片羽毛扫过,痒得出奇,也勾人得出奇。他从睡梦的泥淖里往岸上爬了几尺,觉得大事不妙,想推开林自南,却不知她此时是下了狠心,不把事做成了,也对不住她厚着脸皮念的这几句戏文。
  
  柔软印上下颌,那种惊异感无异于在下了雨的树林下走,蓄在叶片上的雨水砸下来,和那吻一样,只是二者温度有别。林自南觉得这种事情,既要有计划,又得随性,凭灵感发挥。她遂亲他的嘴角、嘴唇,像小兽一样,手臂半折,撑在他胸膛上。凯思觉得这种纠缠简直不可抑止,像她水凉的头发,丝丝漫漫地将他淹没了。
  
  “唔,南……”他好容易忍住,将她拉开了些,微喘着说,“你还小……”
  虽然凯思比她年长不少,但此刻她竟觉得他幼稚得有些可笑:“可我是你的妻子呀。” 蝴蝶
  “抱歉……”
  “你再这样说,我要气了,”林自南的脸挨在他掌心,眼睛眨着,那触感如拢住一只在手里,“你不懂那戏文?我解给你听……”
  
  凯思虽不信主,但在心中仍然默念了一声Jesus,这真是原罪一般的存在,也不怪撒旦的低语能够使夏娃眩晕,这世上的诱惑本就是一体。他搂住林自南的腰,引着她翻过身去,任凭愈升愈高的月光将他们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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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仍是锦儿来送他们。半只脚踏出林府的门时,林太太才前来。她还是一贯爽利的样子,对人笑得亲热,见了凯思,一叠声向他道歉:“咱家那位就是这个性子,姑爷千万别往心里去。”
  
  莫名,林自南见她和凯思讲话,不爽快了。先前她教锦儿来开门,装一副好讲道理好为难的样子,实则都是将过错往林老爷身上堆,把自个儿撇清了,如今来送他们,也是把戏做足的意思,好给洋人女婿留个好印象,到时候出路也多些。林太太一生圆滑算计,搁哪个大户人家的宅子里,俨然是第二个王熙凤,能把众人都哄得眉开眼笑,要说最不怕得罪的,最不放心上的,便是她这个孤弱继女了。但林自南既不气这继母为自己打算,也不气她能不给自己好脸就不给好脸,要说把过错全推给自个爹,林自南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她看不过眼的,只是继母打扮得花枝招展,跟自己丈夫讲话罢了。
  
  林自南挽着凯思的胳膊,也不看林太太,道:“翼新,你不是还有学生们的作业没看么?早些回去罢。”言罢,转头向继母,心脏忽砰砰狂跳起来,她感觉自己脸上展开一个笑,隐秘的,她觉得这笑与面前人的笑是同一类:“您不必送了,哪有长辈给小辈送别道歉的理儿?”她咬重“长辈”二字。
  林太太面上的笑容陡然僵住,像是被铁铸的面具套上一般。
  凯思道:“也是,该说对不住的是我们。”
  
  林自南盯着林太太的脸,眼睛里迸出得意的光彩。她终于能直视这张脸了,她终于看到这张脸因为自己改换了神色。
  可接着痛快的是,她又莫名失落了。或许林自南内心是期盼着她继续笑下去,即便没有这样复仇的快感,但贬低和唾弃这种笑的无耻,也许能从根底缓解她的阴暗的恶意。可林太太变了脸色,那是她令人憎恶的自尊受挫了,这自尊仿佛还昭示她是个知冷暖懂廉耻的人,复仇留下的,便只有瞬间的快感,和伤害这个人的愧疚与惶恐。
  
  隐约的愧怍浮现,林自南意识到,她话语尖锐的矛头,不过是俗套的恶意,与每一个骂街的泼妇都能用的来刺伤人自尊的东西无异。而她为了宣泄自己的情绪,居然选择了这般庸俗恶劣的方式。林自南撇过脸去,轻声道:“我们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折《草桥店梦莺莺杂剧》。

各位,我真的真的尽力了……



第十四章

  那夜过后,林自南和凯思两人处起来似乎都有些尴尬。林自南坐在藤椅上读英文报纸,目光却时不时越过报纸顶端,去瞧戴着眼镜正批阅学生作业的凯思。偶尔他也会抬头,目光相撞了,两厢都赶紧低下头去。
  
  林自南简直不敢回想那晚上她到底做了什么,夜是太容易消散的东西,到了白昼便统统缄口不语,只剩几片夜色的玻璃碎片,扎在记忆里,折射的光不时晃过。
  
  她错误估计了英国人在这种事上的开放程度,事情尽可以做,要敞开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难怪凯思之前永远都是一句“晚安”敷衍她了事。如今看来,倒像是他受了委屈,林自南这般想着,哭笑不得。
  
  凯思开始整理桌面的练习簿了。林自南听见摞在一起的纸张“咚咚”撞在桌子上的声音,方松了一口气似的,放下报纸问他:“改完了?”
  凯思抬眼,很认真地望着她,那神情乖巧小心得让林自南从心底里打了个激灵。他颔首,还答应她:“改完了。”末了,从抽屉里取出一叠信封,道:“信都还没回,你来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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