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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月 (吃胖)


  “不会吧。”秋文说,“这事对您又有什么好?”
  “对啊,他就得想,对我有什么好?我当初还撤了镇守太监召回裴岳,阻拦他杀这个李锐。”太后叹口气。
  “那接下来呢?”秋文问,“圣上心里有了结得早些解开。”
  太后说:“我这些年对他,尽心尽力,可到底不是亲生的,又是半路从宫外接来的,心贴不到一块儿去啊!自从我来了西宫,邸报何时送来过?却巴巴把这份送来了,什么意思?”
  太后不等秋文答,自己说:“他心里本就有疙瘩,看我便像个贼,贼做的事自然都是我做的了。”
  秋文忧心。
  太后道:“先帝杀伐决断;听说他生母也是个敢作敢当的。不知他像了谁,惯会做这样的表面文章。”
  秋文一笑。
  太后问:“你笑什么?”
  “我笑呀!有人说人家,自己倒对了号。”秋文笑,“历来帝王哪个不会做些粉饰太平的事,偏偏今上就做不得了?”
  太后一怔,被她说得也笑了,只得甩下一句话:“且看他如何收场吧。”
  圣旨下了不多久,便收到渭州来报,冒出了七个李锐,光是平凉府就有三个。
  大耳把这七人的情况誊写在一张纸上,附有画像,承给李和崇。
  李和崇看了半天,随口道:“这如何认得?见过的才认得出。”
  大耳说:“我师父倒是见过,可被一顿板子打得昏死过去,还没醒。只有随去的女官吴姗耘见过此人了。”
  李和崇一惊,问:“吴姗耘?”
  “是,从前是尚宫局四品司言,如今在景阳宫。”大耳答道。
  刘冉在李和崇面前总是小心得像只鹌鹑。
  李和崇四下一扫,女官倒有几个,可穿戴并非四品惠侍,便问:“你这里就这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人伺候?”
  刘冉一时没明白李和崇的意思,说:“各位娘娘都赐了人,人已够用了。”
  “惠侍呢?怎没见?”李和崇问。
  刘冉哪里晓得吴姗耘在哪里,说:“臣妾才刚吩咐她去盘查账目了。”
  “让她来。”李和崇说。
  刘冉身旁的白羽忙下去寻,到吴姗耘屋中却扑了个空。

☆、白玉燕子

  再次见到李和崇的时候, 吴姗耘心情总体是平静的, 虽说发生了点什么,但是毕竟没有感情的两个人, 在李和崇毫不遮掩的探究中,从容不迫。
  但李和崇不能平静, 吴姗耘从门口闪身进来时,险些喊出一声“青瑜”。等看清她的脸, 更惊讶了----这个女人他认识。
  李和崇仍记得当初撞见吴姗耘时的心情,也仍记得离去时心中的失落和厌恶。
  只是他不曾记得这个小人物的姓名。
  “吴姗耘。”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他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没料到她竟然过得不错, 很不错。李和崇的目光在吴姗耘身上上下打量, 升起几分兴趣, 这样年轻的四品惠侍, 是怎么从绝境爬上来的?
  不过今日这个不是重点。
  李和崇让大耳等人退下,单留吴姗耘一人, 问:“知道朕召见你, 所为何事?”
  “下官不知。”吴姗耘答道。
  她气息平稳, 竟然毫不紧张激动。
  李和崇有些惊讶,继续问:“是你随裴岳去了宁夏?”
  “是。”
  “听说遇见了李锐?”
  吴姗耘也已看过那邸报, 抬眼看了李和崇一眼, 说:“遇见了一个身份不明之人,但下官不知是否是圣上所说之人。”
  “那你就给朕将遇见这个身份不明之人的前前后后都细说一遍。”李和崇道。
  吴姗耘想了想,说:“事情过了大半年, 有些不记得了。”
  李和崇闻言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冷笑一声,心中暗叹当初果然没看错人,即便与青瑜有几分相似,但其实差远了。
  他端起茶杯,慢吞吞喝了一口,问:“你想要什么?”
  吴姗耘说:“下官仰慕陛下,想在圣上身边伺候,日日见着圣上,下官死而无憾。”
  这话听得李和崇都有些腻味,略略有些意外,前半句听着还以为她要做个宫妃,“日日”得见却只有他身边的女官,问:“你是想进养心殿?”
  “是。”吴姗耘扑倒在地,说:“下官斗胆,请陛下恩准。”
  “你如今已是四品惠侍,到朕身边,难道想做二品御侍?”李和崇话中的嘲讽之意毫无遮掩。
  不曾想吴姗耘毫不客气答:“是!”
  李和崇看着她,反被她这份理直气壮的厚颜无耻气笑了,问:“为什么?”
  吴姗耘说:“我要让从前瞧不起我的人反过来怕我、敬我、讨好我。”
  这个答案直白得让李和崇惊讶,他坐正了身子,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几乎匍匐在地的人,嘲笑之意荡然无存,这样坦荡道出心中所想的勇气,他佩服。
  李和崇说:“好。”
  吴姗耘谢过恩,稍稍回忆,只说了当日裴岳认出明善那一晚的经历。
  李和崇听她所说与裴岳所奏大致相同,心中信了几分,问:“他缘何会找上你们?”
  “下官不知。”吴姗耘说:“事后裴岳让我不要多问。”
  “若要你去认他,你认得出吗?”李和崇问。
  吴姗耘嘴角一翘,说:“化成灰都认得出来。”
  吴姗耘让到一扇屏风后。
  进来的七个人,六个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坠在最后的一个竟须发花白。
  七个“皇裔”围成一桌,吃饭喝酒,一个个盯着桌上独一盘白煮鸡眼冒绿光。
  第一只手伸上桌,直奔那盘鸡,其他几个准备拿筷子一看,扔下筷子上手夺鸡,一桌人一拥而上,再散开,盘子已经空了。就那花白胡子和另一个斯文些的两手空空,花白胡子端起盘子把汤汁都喝了,再把盘子放回去。
  斯文人眼带鄙视地扫了另六位一眼,说:“不成体统。”
  “我虽为王子,可自小长在民间,哪来什么体统,有体统才假了!”最先下手的这人抢了半边鸡下来,啃得满嘴流油。
  “就是,饿了三天了,还哪来什么体统。你有体统你继续饿下去,别吃啊!”另一个补充道。
  这时,上来斟满的七杯酒另一壶酒。
  这几个人,起先还克制,可那点鸡根本不够。酒香诱人,都喝了,好酒越喝口越滑。
  酒到半酣。
  忽然进来一队气势汹汹的侍卫,把这七人团团围住,都开始猜拳的气氛,顿时冷下来。
  斯文人最先反应过来,说:“你们这是做什么?”
  吴姗耘从屏风后绕出来,说:“把吃了鸡肉的都请出去。”
  “你放肆!你可知我是谁?”有个半醉的炸着胆子喝问道。
  吴姗耘笑道:“你是谁我不知道,但你一定不是景王遗孤----他是个出家人,不沾荤腥。”
  侍卫得令,两个拖一个,花白胡子和斯文人却没人来拖。
  有人见了,忙喊:“他俩也不是,他们不是不吃,他俩是没抢到啊!那老的还把鸡汤喝了!”
  “胡说,鸡汤不是腥!”花白胡子反驳。
  吴姗耘闻言一笑,转而面对余下的两位,说:“其实你们二位也喝了酒。而且,年岁也不对。”
  花白胡子忙道:“我是替我们家公子来的,他才是正正经经的皇家人。”
  “他左边眉毛上可有一颗痣?”吴姗耘问。
  花白胡子眼珠子一转,说:“没有!你休要诈我。”
  吴姗耘一笑,说:“还真有!自己走出去吧!”
  “你就见过?”花白胡子急道。
  吴姗耘答:“我见过。”
  花白胡子语塞,二人讪讪而出。
  李和崇从屏风后走出来,大耳跟在他身后问:“既然都已经认出来都不是,何必来这一出?”
  吴姗耘答道:“陛下不觉得奇怪吗?邸报上明明写着裴岳与李锐打过照面,认得出这人,却还有人来冒名顶替。”
  “邸报给官员看,如何到得了小民手中,他们自然不知。”大耳道。
  吴姗耘说:“也说不好有人图谋不轨。夹杂其间。圣上让我出面认人,不就因为如此吗?裴岳能认出,圣上怎会认不出,何必给我这么个机会?”
  “那你认便是了,这又是做什么?”大耳问。
  吴姗耘对李和崇说:“若真有图谋,图谋不成自然要回老巢的。”
  李和崇看向吴姗耘。
  “若没有,那便更好。”吴姗耘说,“圣上安危为重。”
  李和崇看了她片刻,说:“以后认人的事都由你来办。”转身又问:“他,是个和尚?”
  吴姗耘说:“剃发了,看打扮似是僧人。”
  李和崇点头,带着大耳离去,等到拐角处却立住,回头看了吴姗耘好一会。
  大耳问:“圣上,怎么了?”
  “裴岳竟没有与我说。”李和崇低声道。
  “什么?”大耳支棱着耳朵问。
  李和崇一笑,揪住他的耳朵,笑道:“白叫了‘大耳’。”大耳佯装疼得直叫唤,主仆二人施施然而去。
  裴岳盯着露出一条缝隙的窗户,灰尘飞沫在一线之地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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