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真相。”秦铜笑的苦涩潦倒。
“我也跟你犯过一样的错，桥河一战后我心灰意冷了好几年，真相？我一度认为找出真相才是最重要的。谁知那时候，陆家早就分崩离析，家破人亡。就算找出真相又如何？不过是人心险恶而已，爹又能重新活过来吗？”一向寡言的秦峰敞开心扉，一股脑地将这些年的沉闷倾倒出来。
秦铜绷着脸，眼底依旧有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阴霾。
“就算晚妹是外室所出，我们跟她一起长大，难道就因为你无意间偷听到这个秘密，她就成了我们的仇人了？”秦峰眼神透着犀利冷锐，话锋一转。“她的性你还不明白吗？她把家人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重！我要你把这个秘密烂在肚里，绝不再提！”
“大哥——”
“就算你不，以晚妹的聪慧，恐怕也瞒不住几年。在北漠，我跟她是义兄妹，从未引起别人怀疑，你知道为什么？就因为我们看起来完全不像。时候，这个妹妹就是人见人爱，如今长大了，那张脸更是不同了。”
“娘当年体弱多病，爹怎么可能养外室？肯定是那个女人贪恋主母位置，勾引了爹！”秦铜满目怒气，红着眼低吼。
“爹娘都不在了，估计那个女人也已经不在世，这些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
“不！爹肯定也恨那个女人，恨她的出现破坏爹娘的感情，才会让她的女儿当药人，只为了救娘一命！”
秦峰的心中悚然一惊，还没反应的时候，已经重重甩了秦铜一个巴掌。
“你在胡八道什么！”
“大哥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是药人，是爹养出来的药人！她的血，可解百毒，可延年益寿，可惜来不及救娘！你以为她为什么会被靖王看中？如果没有她，那病鬼怎么可能活的过二十岁！”
秦峰额头青筋凸起，他下颚肌肉忍不住地抽动，冷厉的眼里喷着火。“这些话，我不想再听！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恨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恨她！爹一时糊涂，她年纪就被家人利用，但她从未抱怨！”
“那也要怪她娘！”
秦峰异常的沉默，眼前的兄弟情绪异常激动，双眼满是血丝，愤懑的情绪几乎要从人皮面具里喷薄而出。
“二弟，你变了。在我看来，晚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如果你过不了那道坎，我不逼你。”他越过秦铜的身，态度决绝。“你不认她，我认，我永远都是她大哥。”
潺潺流动的溪边，只剩下秦铜一人，他浑身的力气好似被瞬间抽走，低头望向水中那张陌生的面孔，不由的，眼睛红似火。
……
过完年的这阵，难得秦长安不再忙碌，朝廷从罗象嘴里挖出染毒名单，而她不负重托找出解药。
而她也顺势告诉皇帝，她已经怀有身孕，由于冬日衣裳穿的厚重，不显出肚。
皇帝龙颜大悦，要她在郡主府安心养胎，一并赏赐了很多滋补药材。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朕？这都五个多月了？”皇帝狐疑地看向她的肚，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怀上后院人的嗣。四皇萧元夏跟她的纠缠一直让他挂心，似乎是他多虑了。
她脸上从容有笑，的诚恳。“长安常常在外奔波，太过劳心劳力，又经过黑风寨一场厮杀，险些没保住头胎。没告诉任何人，是免得让人失望。不过，如今看来这个孩跟我有缘，这才第一个告诉皇上。”
皇帝哈哈大笑：“那是当然！北漠男人个个跟大树一般强壮，你的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皇上，您言之过早吧。”
皇帝信誓旦旦。“你很出色，虽然孩他爹家世有些瑕疵，但好歹也是个满腹才华的。你若还能遇到动心的，朕一定给你赐婚，赏你一个门当户对的郡马。”
秦长安但笑不语，北漠皇帝本来最宠儿，可惜七皇不爱权力争夺，一心向佛，之后，就很难看出皇帝是偏向大皇还是四皇了。
帝王之术，不见得会将皇位传给自己喜爱的儿，要看这个皇帝有没有大智慧，是否为黎民百姓和社稷江山着想。
等皇帝给她找郡马？她傻了吗？如果皇帝为了制衡两个皇的势力，给她找个敌方阵营的家伙，岂不是后院起火，鸡犬不宁？
“郡马的事，还是晚些再吧，我家那个很是清高，心眼太了。”她哭兮兮地笑，挂着一张苦脸。
皇帝一听，却是乐不可支，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暗想，皇帝也不过是个凡人，听到别人家里的糟心事，也不一样幸灾乐祸吗？！
“长安，朕额外给你一个赏赐。唯有后宫妃嫔怀有皇嗣后才能进观星殿，让神官看看这个孩的天分，你也去，看看北漠能不能再出一个人才。”
她心中咯噔一声，没料到皇帝来这么一出，的确是莫大的器重，不过她肚里空空如也，怎么能见神官？！去了，不就全都败露了吗？
但她如果拒绝，不单是不识好歹，更容易让皇帝起疑心。
“谢圣上恩典，不过，我的后院人在宫门外等我，可否让他陪我一道前往观星殿？”找个借口，不单可以拖延时间，还能跟明遥商量一下对策。
“你还他心眼，朕看可是个会疼人的呢！”皇帝笑道，大手一挥。“朕准了，你们一起去吧！”
一见到在明遥，她就把他拉到马车里。
“什么事这么急？”他低声笑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坏消息。”
“搞不好，我有孕的事要败露了。”
“好消息呢？”
“北漠神官的大名，我早就听了，一直想见，看看是否有那么大的神通。这次，机会送上门来了。”
明遥眸光一沉，很快明白了其中的联系，下颚一点。“是很棘手，不过所谓神官，不准就是危言耸听，跟街巷上的算命术士没什么两样。我们不必自乱阵脚，眼见为实，神官还是神棍，见了再。”
“一旦犯了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她故意这么。
“我的命很硬，绝不会栽在这里。”他率先下了马车，朝她伸出手。
秦长安微微一愣，没犹豫太久，抓住他的手掌，心翼翼下了马车。两人并肩缓步走着，前面有太监领路，到了观星殿，太监知趣地退出去。
“北漠神官我也有耳闻，徐家和许家两个家族，几百年来是神官世家。神官的人选从这两家的弟开始培养，必定是天生盲者，既然如此，一个瞎何以为惧？”明遥贴在她的耳畔，语气里带些不屑。
她刚想话，眼看着一个书童扶着一个白袍青年出来，青年十七八岁，身形文弱，只可惜一双眼没有神采。
当看清青年的脸，那一刹那，她不无惊讶。“你是——”
青年淡淡一笑。“长安郡主，我们又见面了。”
明遥的眼神一凛，他们居然认识？
秦长安讶异地问。“你是一年前在醉仙楼的那位公吧。”
青年清瘦俊秀的脸上，依旧有笑。“正是。”
一年前，她的醉仙楼刚开张不久，楼下来了个醉汉，当时客满，他见邻桌有个瞎眼青年独自坐着，纠缠不休，要上去撵人。就在醉汉要动手的时候，秦长安制止了他，把人赶了出去，不单如此，她还亲自给青年赔罪。
当时她看瞎眼青年一身普通衣料，也并未看轻他，等他吃完饭，还亲自把他送出酒楼。
她难掩激动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下官虽然看不到，但听声辩位是本能。郡主的声音很好记，柔而不弱，在女中，很有力量。”他有礼地拱手。“下官徐睿。”
明遥冷静地打断。“神官，郡主身怀六甲，很容易疲累，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只是此言一出，徐睿的脸色却微微一变，似有隐情。
“下官只能跟郡主亲自谈。”
“阿遥，你出去等我。”她笑着，既然自己跟徐睿有过一面之缘，也给徐睿留下个好印象，也许此事还有转机。
徐睿垂着眼睫，嗓音清润：“郡主把手给我。”
她刚要伸出手，却被明遥出手挡住，徐睿的手毫无预期地触碰到他的手腕，那双灰色的眼猛地紧闭，脸色大变。
“阿遥。”她拧着眉头，对明遥使了个眼色。
他反扣住徐睿的手，嗓音转冷。“有劳神官了。”字面客气，但语气强硬，满是威胁。
殿内只有两人，焚香铜炉内香烟袅袅升起，她率先打破沉默，弯唇一笑。
“神官，圣上下达旨意，请您为我瞧瞧这个孩的将来。”
徐睿的手离开了她的手腕。“郡主这不是为难下官吗？无中生有，下官做不到。”
她面无表情。“从有到无太容易，从无到有才是真本事。”
“下官有话要对郡主。”徐睿神情凝重：“您的命格很不一般，凤凰天女，遗世独立……”
“慢着。”她决绝地打断，轻笑出声，眼底已有冷色。“这些话太高深，我可听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