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喧闹,好似突然静止。
她低头一看,呆愣住,无意间,手猝不及防地环住他的后脑,柔软胸脯全都压上他的脸——
明遥扣在她娇臀上的手臂无声收紧,刚才为了不让任何人碰到她,他才临时把她转过方向,没想过造成如今的尴尬局面。那绵软的丰盈贴在面具上,他清晰地嗅闻到女身上的馨香,她的心跳的很快,导致那脸上的柔软也明显地起伏着……
他的眼前只剩下淡淡的光,什么都能看不到,反而全身的感官都聚在某一处,炽热坚硬起来。
秦长安脸色微变,身朝后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他慢慢地把她放下来,彼此的衣料擦碰,他长袍下的那家伙不太安分,幸好是在夜晚,否则,他的颜面何在?
他眼神压抑冷冽,拒绝回想放她下来的时候,她有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北漠的灯会,比我想象中热闹。”她淡淡睇着身旁的男人,银质面具总让他生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只是那黑发旁的细白耳廓,却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耳朵红什么?
“阿遥过去也常来灯会吧?”她走走停停,护城河畔的树上都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彩灯,灯光落在河里,好似河水也变成五光十色的琉璃般美丽。
“没有。”他常年病弱,顶多能在王府里走动,何况他向来不爱热闹,这种人挤人的场面,是他的忌讳。
越是人多的地方,危险就就容易潜伏。
她举起摊上的一盏花灯,眼底似乎有些起伏。
明遥突然背脊发凉,他刚才回答的太快,的是真话没错,可是一个真正的明遥是官宦弟,又不是一个连门都出不了的病秧,怎么可能一次也没逛过灯会?
她……怀疑了吗?
明遥负在背后的双手,不由得紧握。
她放下花灯,继续往前走,脚步停留在一个专卖面具的摊贩面前,素白手挑了个木刻粗犷的面具,对着他晃了晃。
“我戴这个面具好看吗?”
明遥摇了摇头,挑了一个白色的狐狸面具,狐狸脸用粉色彩绘,带些可爱娇媚,朝着她的脸比了比。“你适合这个。”
她对着摊贩手里的镜照了照,不太满意,总觉得像是孩戴的,不料明遥却已经掏出一个碎银。
两指拈起那块碎银,古怪地瞥了他一眼,他明家家大业大都是过去了,沦落风尘三年还不知银的轻重?
她直接抢过他手里的钱袋,倒出几枚铜钱,丢给贩,这才把装着碎银的钱袋塞在他的手里。“大少爷,一个面具就丢一两银,这么大手大脚的账房先生,我以后可雇不起了。”
明遥听得出她的讽刺调笑,听风楼的账目他可以算的一文钱不多不少,可是对花钱还是没什么概念。他接触的向来只有整锭金银,碎银对他而言很罕见,更别铜钱了。
“你在我身边,自然会替我省钱。”
她听出他言语中的主动亲近,像是寻常的夫妻,男主外,女主内,女人必须管着男人的钱袋。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探了过来,给她戴上面具,她的脸上顿时只露出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
他的心微微发烫,每天她看着的自己,也是这样的么?
夜风轻浮,她的黑发无声舞动,美眸定定地看向他,那张狐狸脸却让她瞧起来有种鬼魅般的妖冶美感……心一跳,她竟然像是个狐狸幻化出来的女人,那些愚蠢的百姓把这样的女人当成是观音菩萨?
“如今我们一样了呢。”她的嗓音有些缥缈。
明遥一转脸,却见到不少人异样好奇的目光,他本以为她只是随手买个面具戴着玩,难道是因为一路上只有他戴着面具,她留意到众人对他的过分关注,索性也买了个面具,免得让他一个人成为异类?
他暗暗咬牙,不让情绪外露,这样的温柔体贴……为什么这些全都是给那个明遥的,却不是给他的!为什么一个低贱的男娼却可以得到他求而不得的关怀!
刚才戴着面具话的一刹那,脑海有个念头闪过。原来有面具阻挡,她的声音听上去跟平日的不太一样,好似成了另一种声音。
那么明遥呢?也许取下面具后,声音也不会这么清冷低沉?她怎么没有留意过他真实的嗓音?为何他在取下面具后,很少开口话?
她转身,见到明遥拎着一盏粉色莲花灯走向她,她挑了挑眉:“你买的?”
“北漠的灯会上,男人给女人买了花灯,便是寓意要成为她此生的明灯,照亮她前行的道路。”他语气里没有起伏,目光幽暗。
她刚才还怀疑他这种久居北漠皇城的富贵弟,怎么可能一次都没来过灯会,可他平静地出北漠灯会的习俗时,稍稍打消了她的疑心。
接过莲花灯,最近明遥总是以她的男人自居,她扬起莲花灯,照亮她的脸。
“照亮我的路……”她轻轻呢喃,她不知道这辈是否就会在北漠再也不走了,如果出了事,她可以毫不留恋就走,去别的国家生存,这就是她跟大哥二哥性格里最大的不同。
她在哪儿都不至于饿死,而且有信心过的风生水起。
可是她没想过人生里除了家人,还要多一个人,一个人走不寂寞,两个人走反而只会麻烦。
可是,他却想成为她的明灯?想陪她走到生命尽头?
“让开,让开!”一行人全身青衫,行色匆匆,全都是没有表情的冷酷面孔,朝着他们快步走来,甚至蛮横地冲撞行人。
明遥一把扯过她,两人站在路旁,把她挡在自己身后,隐身于黑暗的夜色中。只是在他拉过她的时候,莲花灯从手里滑出去,摔在一旁,里头的蜡烛断了半截,火星点燃易燃那层单薄的纸张,很快将灯纸燃烧殆尽。
她站在明遥的身后,目睹着莲花灯被火焰吞噬的场面,原来她根本不必纠结,上天早就给她做出了选择。
等这十来个男人来势汹汹地走去,他才把她拉出来,只见她眸光微沉,手里空空如也,顺着她脚边的方向看过去,花灯被烧得只剩下竹条的支架。
他第一次送女人花灯,就是这种结果?他不信什么预兆不预兆的鬼话,这么想着,眼底再度浮现一抹恨意。
他握着她的手腕,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执迷不悟。“我再给你买一盏。”
“那些好像是四皇的护卫。”她没回答他的话,若有所思,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只摸到光滑的狐狸面具。四皇答应派人去南疆寻找情蛊的解药,这些人又风风火火地回京,难不成是解药找到了?
明遥闻言,心突突地跳,他的人也在找,但至今没有解药,换做平日,他要想得到的东西,一定要手下用最快的方式找到,可见他内心也并未太期待找到解药么?
找到了解药,她一定会赶他走,他很清楚。
找不到,他才可以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向来不可一世的他,居然也有一天会用这么卑劣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前面有家万宝楼,做的汤圆是京城最好的,看完了灯会,都喜欢去那儿吃一碗汤圆。”他自如地,她最近越来越多心了,这不是个好现象。
“你以前的生活过的肯定很逍遥吧?”她的笑声隔着面具,有点飘飘然。
他没回答,又停留在一个卖花灯的摊前,指了指一盏兔灯,嗓音有些哑然。“喜欢吗?”
“你当我是三岁孩?”她笑道,却在心里想,这男人实在固执,莲花灯被人撞倒烧了,他还心心念念再买一个。
再买一个又如何?
她不觉得一盏纸灯对她有什么意义。
他却还是默不作声地买下来了。
秦长安自顾自进了富丽堂皇的万宝楼,里头人满为患,一楼的散座全都坐满了,果然人人面前全是热乎乎的汤圆。
“姐,今儿个只有二楼还剩几间雅间了,您看——”二看她身上的衣料全都是上等货,那件狐毛斗篷更是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他赶紧笑着招呼。
“雅间就雅间吧。”
她跟着二走入雅间,倒了茶水喝了口,才发现明遥提着白色兔灯走进来,他一袭黑亮锦袍,哪怕没有繁复的花纹,也能让人在人海中多看两眼,若俊美的皮相早已融入他的骨里,这话不错。
可惜,现在看着,她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这兔灯跟他的清贵气势,实在不配。
“姐公要来点什么?”
“你点吧。”她托着腮,懒得动脑筋。
明遥很平静:“一碗红豆汤圆,一碗花生汤圆,一道黄金酥饼。”
“公是我们的常客啊,黄金酥饼可不在我们的单上,知道的人不多。”二眼底放光。
看上去,他还没踏入倌倌里头,也是常来的客人,甚至还点得出不在单上的菜品。
她笑着地戳着兔耳朵,倌倌在一月前被人放了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老鸨被救出来的时候,重伤未愈,不治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