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是死,往后就是荣衍白一句话的事。
荣衍白重新掌权,今日恩断义绝。
有数十个年轻小辈,匆匆登上二楼,客气地请诸位伯叔离开。
六叔经过二人身边时,笑一笑:“许小姐今日可见着他本来的面目?”
她皱眉。
六叔又叹息一声:“好自为之,各安天命!”
他摇摇晃晃出门去了,低低的声音传进来:“薄情寡义,负手足,负妻女,狼子野心……”
许佛纶只听着个负手足,耳朵就被荣衍白捂住了。
他低着头,来亲她。
六叔说的话,再没听清一个字。
众目睽睽,她推了他一把:“再坏能比得过刚才,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听的?”
荣衍白将眼底的戾气掩去,握着她的手在首座上歇下听戏:“我总想在你面前保持几分脸面,如今,半分也保不住了,那些话,不听也罢。”
许佛纶笑:“你这个人呐,瞧着无欲无求的,结果就是太好面儿,不听就不听!”
她笑着,去找八仙桌上的零嘴吃。
荣衍白隔着一张桌子打量她。
刚才她站在那里,和伯叔们唇枪舌剑,早将他的魂魄都给夺了去了。
倾心相赋的女孩子,他不该瞒她旧事。
可他的过去那样不堪,他根本不敢掀开来给她看,他做不到坦诚相待,始终心有愧疚。
怕她不知道,又怕她知道。
刚才六叔的话,让他惊得魂飞魄散。
他太畏惧她因此离开。
她若离开,是剜他的心,讨他的命!
第198章 恩爱模样
“你早知道他要逃?”
许佛纶接过丫头新送来的茶,问荣衍白。
他说:“笠钧这孩子是惊弓之鸟,自从上回六叔和我们讲过话,他每天都寝食不安,出逃是早晚的事,何况今日我也并不是为他设局。”
“哎,荣衍白,你可真是狡猾。”
她打趣一声,撑着下巴听楼底下唱戏。
《甘露寺》已经换成了《捉放曹》。
县令陈宫唏嘘喟叹:“马行在夹道内我难以回马,这才是花随水水不能恋花。这时候我只得暂且忍耐在心下……”
荣衍白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地,却不容她脱逃。
许佛纶挣了挣,瞪他:“我说错哪句话了?”
他不答,只是将膝上的玉如意放进她手里:“阿佛拿着,我心里头才踏实。”
说的是刚才,她失陷在六叔手里。
尽管早有完全的准备,可事关她的生死,他的心始终还是悬着,看她站在那里,只恨不得以身相替。
玉是好玉,龙腾祥云。
意也是好意,他满满的情都在里头。
可她促狭的心思上头,就是不接:“现在着急,刚才做什么去了,你果然没有一点诚心,不把我放在心上。”
荣衍白笑,慢慢地摩挲她的手指:“刚才让你置于险境,阿佛怪我,我没有话讲,但是我对你的心是真是假,只怕你比我还要明白。”
他本可以让她置身事外。
然而,一方面为了稳住几位自以为是的伯叔,另一方面,她终究是要嫁给他的,如今不过借机让她在台门小辈面前立威。
她抿着嘴,故作严肃,可又架不住他殷切地看着,慢慢地就笑了。
玉如意搁到她的膝头上,荣衍白欠着身子看了好半天:“还是在阿佛那里别致,回头让之汉在再挑几个样式来,客厅卧房里都摆一件,好不好?”
他是怕了。
即使知道这玩意儿不过是寄托几分期许,他仍旧相信是能护佑她的。
许佛纶拎起来敲敲手掌,骄矜的眼风扫他:“再说吧。”
跟前的李之汉翘着腿喝茶,对八仙桌两侧的这一对儿,见之不闻,闻之不理,权当不存在。
外头栏杆边站着周介晖,卷着袖口,听得高兴了,就跟着楼下的角儿哼唱两句。
有小辈儿上来请安见礼,他瞧着够辈分的,见过了才往屋里头领。
一时间楼上楼下又热闹起来,不是高声,但足以消解自荣衍白离开台门后的颓废。
今日的丧礼,办成了荣衍白重掌台门的欢宴。
那些瞧不见的血雨腥风都在暗地里。
许佛纶站在小窗前瞧人往戏台上送赏钱,也看见东南角门敞开着,一路路的尸体叫抬出去,都盖着白布,死气沉沉。
沿途浇在地上的血被人用浸透水的白手巾揩干净,草丛里也落了好些,土叫掀起来换过新的,有现成的花草再种上,终究是把恐怖的痕迹全部抹去。
该收拾的收拾个干净。
还是有人来来回回将戏园子里外看了好几遍,催促丫头伙计,要他们手脚麻利些,客人马上就要到了,在贵客面前兵荒马乱是丢脸面。
许佛纶收回目光。
楼下有人匆匆上来,给周介晖回话,说是康督办到了。
荣衍白已经起了身,迎出门外。
下了楼,许佛纶却站住了脚,叫周介晖:“周二爷留步,好些漕运的事要和你讨教。”
这就是不准备见客了。
荣衍白站在台阶下看她。
许佛纶倒是从从容容地笑:“你陪完了客人,我再来找你。”
她带着人绕到戏楼后头的小花园里,花园里僻静,四下都是荣氏的心腹。
周介晖开口:“我当不起许小姐一声二爷,今日之后,台门再没有我周介晖这号人。”
许佛纶也没觉得意外。
周介晖是被白老先生搭救进台门,连父亲的一口薄皮棺材也是白老先生赏的,白家对他恩重如山,所以当年将白笠钧从土坑里挖出来再拼尽全力救治,为得就是报恩。
但是荣衍白待他确如兄长,极尽信任。
他心怀愧疚,才舍生忘死替荣衍白扫清障碍。
如今也算功成身退,没有理由再留在他身边。
许佛纶说:“周会长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了。”
周介晖摇着折扇笑:“说句厚颜的话,以后常打交道的就是许小姐了,和荣老大还算是自家兄弟,若是用的着的地方,许小姐可千万别跟我见外。”
“好说。”
许佛纶找了个阴凉的长廊坐下,“白笠钧逃了,周会长以后当心。”
将他搜罗来的林祖明都死了,不足为据。
周介晖毫不在意:“他孤身一个,纵使到了天边,也逃不出荣老大的眼睛,就像那齐天大圣在佛祖的手掌心折腾,能翻出什么浪花?”
可如果,白笠钧真的是那位老先生呢?
无异于放虎归山!
关于这件事,她并没有来得及和荣衍白好好讲讲。
而且,丧礼未散,人多口杂,不是讲这样要紧事的好地方。
她忙着谈生意,荣衍白负责见各界的名流,待送完了客,已经是华灯初上。
角门那处,给康秉钦的警卫车队掌灯的丫头回来,许佛纶才起身上前头去。
李之汉正送大夫出门,荣衍白打里间屋子里出来,一面走,一面系长袍领口的扣子。
“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叫了医生来?”她担心,话就脱口而出。
荣衍白仍旧不习惯西洋的大夫,只是受她的影响才不如之前排斥,但也是能避则避,如今竟然主动接受他们的检查,让人匪夷所思。
他握住她的手摇一摇:“没什么大事,下午事忙就来不及避讳穿堂风,多咳嗽了几声,之汉叫来了大夫,你放心。”
她和李之汉对望了一眼,有些无奈:“如今你不用看谁的脸色行事,人人又都知道你身有旧疾,适当的时候避一避,谁也不会讲闲话,犟脾气!”
她不常会唠叨这些琐事,如今乍一听来,心里头熨帖的很。
许佛纶察觉,也不吭声了,连有些红。
荣衍白只笑,和她并肩离开戏园子,上了车才说道:“下午一直在同康督办讲话。”
许佛纶扭脸瞧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南方政/府的革命形势很好,不久之前独立团赴湖南渌田和龙家湾一线,攻下了攸县县城。”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有光,“如今蓄势待发,择日继续北上!”
她想起那趟失败的上海之行:“这么说,你又要去山东了?”
荣衍白笑说不是:“自四月以来政权之争始终悬而未决,内阁也是立而又破,如今情势危急,政权想来也很快尘埃落定,我们只能静观其变。”
“但凡有个结果,就会和山东的张督办与江南的孙司令合成一股力量,与革命军势不两立的,只怕你们也并不好挑选时机!”
失望的次数多了,难免小心翼翼。
荣衍白说:“北平少帅也有同革命军和解的意思,只是碍于大帅的权势,这件事只能在私下里进行,若是得闲再要去上海一次,把那里的路清一清。”
许佛纶点头:“允平还未从上海回来,你若想打听什么,也都方便。”
他笑:“允平是台门的人,许小姐指派起来倒不见外,你同我什么关系,我同你又是什么关系,嗯?”
她拎起玉如意作势要打他。
好巧不巧,李之汉为了避让个当街乱跑的小男孩儿,猛地刹了车,让她连人带物件一块摔进了荣衍白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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