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当时》
作者:沏骨
【文案】
康秉钦记得,把佛纶从土匪手里救出来后,她就一直跟着他;
从奉天到北平,出生入死,无名无分;
她离开他那天,月光皎洁。
后来无数硝烟弥漫的夜,他偶尔能见到犹似当时的月;
只是她不要他,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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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女人过招
落地自鸣钟敲了七下,楼梯转角的黑胶唱片转到头。
许佛纶换过新的才露面,留声机娇滴滴地唱“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她将一支红玫瑰放到嘴边,“周三小姐,又上我这来找钦少?”
对面安妮弯背椅里坐着个女人,早在见到她身上晨缕盖不住的白胸脯时就红了脸,更何况留声机里刚放过“月光恋爱着海洋”,哪里再经得起这样直白的玩笑,恨不得把脸埋进翻毛绒大衣。
相形之下,五官被玫瑰花遮住了一半的许佛纶,眼波却流转不尽万种风情。
饶是如此,她仍旧和她公馆里繁复镀金的西洋家具一样,再安静都有咄咄逼人的本事。
周曼蘅勉强开口,“秉钦三天没回家,我把请柬送这来,劳烦凤鬟小姐转递。”
女人过招,三句话足够了。
世人都知道她风月场上的俗号凤鬟,至于她叫许佛纶还是赵佛纶,有区别?
许佛纶轻瞥,鼻尖抵住花瓣,“好说,要是我耽误了事,请柬就只能再给您送回去了。”
周曼蘅坐不住了,起身离开。
订婚请柬被随手丢在走廊尽头的牌桌上,许佛纶上了楼。
三楼有个年轻男人倚着栏杆坐,单只军靴杵在地上,手里捏着老裕泰的雪茄,没点,看着她靠近又搁回马口盒里。
“她送完请柬,走了。”
许佛纶抬手理他毛呢军装上的红领金章,“你的新未婚妻虽然保守老旧,但温良贤淑,教育部次长的千金和陆军总长的公子,一文一武,恭喜。”
他把毛领大氅脱下来罩住她,“老太太挑的人。”
“康秉钦,你有良心没有?”
她眼风扫过紧闭的房门,媚态横生,“那屋里的小娇娇呢,瞧模样还是个学老爷,风华正茂的年岁,这算折你手里了?”
他屈指弹她脑门,“别胡说八道,夜里得送她出城。”
“俄国理发匠给我新烫的头,碰坏了。”许佛纶躲开他的手,“革命党?”
康秉钦不置可否。
她弯起唇角,“哟,您这两天不正秘密搜捕请愿学生么,康旅长,怎么还干上护花使者了?“
那朵花开门出来。
洋蓝长棉袍,肩头两只乌黑的辫子扎着彩绸蝴蝶结,十七八的小姑娘跟嫩花苞似的,见人先热情地鞠躬,“许先生,原来这里是您的公馆,谢谢您。”
“我没读过书,当不起小妹妹的先生。”许佛纶柔媚一笑,“这模样出门招眼,衣柜里挑衣裳首饰,穿好了找我给你盘头发。”
嫩花苞很听话。
外头巡夜的灯光投在彩绘玻璃窗上,等平静了,许佛纶才问,“五天前死伤了两百多学生,听说始终没找到学生领袖,就是这位了?”
康秉钦不打算瞒她,“张如卯,蕴君的学生。”
怪不得。
老师是他康秉钦心头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爱屋及乌,连学生也跟着吃香。
可那又怎样?
他的蕴君还是要跟别人订婚了,请柬这不正跟楼下躺着呢?
许佛纶把军装还给他,“我去给她梳头,快些带着走,我还要上六国饭店跳舞,净耽误工夫!”
她敲门,门开了。
咣当一声,走廊就剩他。
康秉钦知道,提起袁蕴君她就会不高兴。
他点着雪茄,狠狠地抽了一口,烦闷跟白茫茫的烟雾似的,越抽越多,脱都脱不开身。
这天晚上的舞,许佛纶终归还是没跳成。
警务厅在半道将车拦下,以窝藏暴徒的罪名关她进监狱里。
第002章 无关痛痒
康秉钦将人救出来已经是凌晨了。
空荡的马路上到处是巡街的保安警察,探照灯五分钟就会将车窗上的乔其纱帘照亮一次,白的惊心,可时局再紧张,也没人敢拦插着混成旅军旗的轿车。
许佛纶睡不安稳,嘴角从军装滚毛里露出来扯闲篇,“什么时候换的,之前那辆别克呢,坏啦?”
康秉钦想问监狱里的事,见她这幅无关痛痒的模样,心口堵得难受,索性嗯了声就没开口。
许佛纶往大毛氅里缩了缩,细细的眉尖蹙着,抱怨北平三月的晚上,耳朵都要冻掉了;许公馆门前,她才极不情愿地展开手脚,摇曳生姿地下车。
隔着铸花铁门,许佛纶回身,翘起手指遥遥地飞给他一个吻。
许公馆里接出来的佣人,簇拥着她进屋。
路灯下,侧开叉的黑底龙凤花旗袍里,柔腴修长的大腿一闪即逝。
直到进浴室,许佛纶才敢甩开风衣。
旗袍已经被扯破了,碎绸缝间露出胸脯上的几道指印,丝袜也未能幸免,从大腿上豁开一道口子,玻璃丝颤巍巍地咧着。
如果他再晚来监狱半个小时……
许佛纶脱袜子的手在哆嗦,泡进温热的浴缸里,牙齿磨得咯吱响。
她没法怪康秉钦。
辽西剿匪,他把她从土匪窝里救出来,那年她才十四。
他养她到十七,带在身边做秘书当翻译,后来上战场,又陪了硝烟弥漫的两年。
直到前年直奉大战,他把她从死人堆里挖出来,她身底下还压了两枚哑了的手榴弹。
从那以后,他把她送回北平,风花雪月养出一个闻名遐迩的凤鬟小姐。
他让她重新活了两回,她把命搭上都值。
可三月的夜,还是让人冷到打颤。
路上,康秉钦揉揉发胀的额角,语气不善,“掉头。”
许家的下人见他去而复返,殷勤地围过来,却被他制止,“不许上楼!”
他推开卧室的门,径直进了浴室。
许佛纶从镜子里看见他,在水里翻个身趴在浴缸边缘,意态慵懒,“没走啊,还是又回来了?”
军靴杵到眼皮底下,他的手指在肩头滑过,她冻得一激灵,抄起捧水甩到他脸上,“来了就摸我,臭德行!”
“碰你了,警务厅嘎七马八的杂碎,活腻了!”
公子哥儿冷不丁发起火来,只眼神就能把人焚烧殆尽。
“你来得巧,好歹没讨着实处。”
许佛纶嗳了声叫住他,“是他们林厅长亲审,砸他也不早这一夜,他爹那老嘎嘣年年扣军饷,你爸这会可正跟战场上呢。“
何况和袁蕴君订婚的就是这位警务厅长林祖晋,马上成总统的乘龙快婿了,收拾他可不是把康老头儿往死里整,多大仇?
康秉钦的五官在灯光未达的地方,双手插在裤兜里站了很久,这才垂着眼睛冷笑,“药。”
“卧室里翻去,找不着叫人。”她撵他,“你走,我穿衣裳。”
他这会脾气很不好,容不得别人跟他顶撞,俯身将她从水里抱出来拿毛巾裹上带出浴室,“穿什么穿!”
卧室一片里狼藉才找到兜安氏的药膏,康秉钦脱了军装,衬衫掀掉两颗纽扣,卷了袖子来给她涂。
许佛纶闻到味就开始挣扎,“哎呀,别抹了,明天订婚宴穿的洋装是露背的。”
康秉钦揉匀了药膏才开口,声音沉郁,“谁订婚?”
第003章 扭曲的脸
他平常很少过问她的私事,今天真巧!
许佛纶趴在被子上懒洋洋地支起下巴,嘴角微弯,“袁总统家六小姐蕴君和林财政总长家大公子祖晋,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其实康秉钦才是袁蕴君的神仙眷侣,天地为证日月为媒,可惜老天爷管不了世间太多的痴男怨女,让封建家长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拆散这对苦命鸳鸯。
她是故意的,故意捅康秉钦的肺管子。
于是,很快,她就尝到了后果。
康秉钦下手很重,揉到她伤处痛不欲生。
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总归九成九是要掀了林祖晋天灵盖才能痛快。
揉完药,他离开。
许佛纶扯过晨缕穿上,床头装饰的磨边镜子里印出她那张扭曲的脸,波浪鬓发和镜边上的玉石涡纹糅为一体,不留神就能把人心吸进去。
很久之后,康秉钦去而复返,在角柜里取了瓶红酒倒进水晶杯子,“今天周家来人,就为和你说这事?”
称呼自己的未婚妻,周家人?
很有意思。
许佛纶赤脚踱到他身边欠身取酒,却被他拦住,水晶杯被送到唇边,抿过一小口就飞快地离开,“也不尽然,你三天不回家,她可能是思念你,委婉地提醒。”
康秉钦摇杯,颇有些嘲弄,“温柔贤淑?”
康周两家并未定亲,只是口头承诺,不过有时候父母之命看起来比法律更有力量,因为柔软,所以总能在猝不及防的地方给人致命一击。
走神的时候,她攀住他的手腕,来讨酒喝。
他在她手背敲一记,喝光了酒,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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