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听闻温婉蓉不是没听过,她也纳闷,但齐妃怀了龙嗣是不争的事实,否则不敢在太后面前邀功。
“这事不会有假。”温婉蓉犹豫片刻,轻声提醒,“只是时间赶巧,你还未封妃,她便占得先机有了身孕,若诞下男婴,只怕你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
牡丹何尝不明白,可她心有所属,垂眸道:“我无意争宠。”
温婉蓉淡然笑了笑:“争不争不是你说了算。”
想想,她提及昨晚覃炀的话:“覃昱要我在宫里保全你。”
牡丹抿抿嘴,没说话,可眼底泛起的喜悦泄露开心的情绪。
温婉蓉却泼她一盆冷水:“你是明白人,如今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我奉劝好之为之。”
语毕,转身从另一道宫门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甬道尽头。
回府后,陪覃炀一起晚饭时,温婉蓉把今天在宫里的事一五一十详述一遍,末了补充道:“今年中和节我们肯定会收到请帖,你务必要去。”
覃炀说知道,又问孩子去不去?
温婉蓉摇摇头:“上次差点节外生枝,这次齐妃有身孕不能主持大局,牡丹因祸得福,就算我不说,她也不会让英哥儿涉险。”
覃炀怕温婉蓉多想,忙加一句:“飒飒最好也别去。”
提及飒飒,温婉蓉不接下茬,端起碗安静吃饭。
覃炀没脸没皮,知道她气,自己找台阶下:“夫妻没有隔夜仇,要不今晚我搬回来睡,随你处置?”
温婉蓉凉凉瞥他一眼,丢句随便。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覃炀继续厚脸皮,吃完饭就把西屋的被子枕头拿回东屋。
温婉蓉看见也当没看见,继续低头看她的书,随覃炀怎么折腾。
入夜,他一如既往厚脸皮拍拍床榻,叫温婉蓉赶紧睡觉。
熄灯后,摸上床,贱兮兮道:“哎,我不碰你,抱着睡总可以吧。”
说着,主动抱人入怀。
温婉蓉没反抗,也没挣扎,只是翻身背对覃炀,面朝里。
覃炀贴上来,继续哄:“你都气了好几天,不难受吗?这次我真不知道自己错哪,你觉得我偏心覃英?那我真冤。”
温婉蓉拍拍他的手,示意下去,淡淡道:“我没说你偏心,你也不用委屈忍我,下次有话直说,别打一巴掌给个枣,那天我跟你吵起来,你还怎么开口要我替你办事?”
话说到这份上,覃炀有些无奈:“温婉蓉,直话直说,你什么性格我清楚,只要我开口你肯定会办。再说那天,我心情不好,对你态度也不好,这点我认,但和找你办事是两码事,别混为一谈。”
顿了顿,他问她:“你觉得我需要靠女人生存?”
温婉蓉毫不留情回答:“你不需要,但现在,眼下,你不得不找我。”
覃炀声音冷下来:“你不愿意,我不勉强,我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温婉蓉句句戳破:“我相信你有别的法子,但任何法子都没我行走后宫保险,毕竟我是你枕边人,比起其他人最值得信赖,再者我有公主这重身份,有太后偏爱,你肯定认为即便我惹龙颜不快,太后不会见死不救。”
一席话说到覃炀心坎里。
他皱皱眉,替自己辩白:“温婉蓉,我没把你往火坑里推,还是那句话,你不愿意,我不勉强,权衡是一回事,但我没窝囊到把整个覃家丢给一个女人保护。”
“是吗?”温婉蓉声音发涩,徐徐道,“我以为自己付出那么多,能得一句好,哪怕谢谢二字,没想到你是能耐之人,压根不需要我。好吧,既然我付出,总不能不求回报,明天或后天你去跟祖母说,撤了英哥儿在族谱上立嫡之事,我什么时候生儿子,什么时候立嫡,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我就在太后面前再不提任何事,牡丹死活与我无关。”温婉蓉一字一顿,清清楚楚道,“从明儿开始,我也自私只为自己,哪怕覃家覆灭,我有办法自保及飒飒的命。”
第236章 求救信号
一番话饱含怨气、怒意和警告。
大抵温婉蓉从未如此忤逆覃炀,即便知道香绵羊动真格时不能小觑,也不会说出覃家覆灭,只管自保和女儿的气话。
覃炀先是愣怔片刻,倏尔一股邪火窜上心头,之前甜蜜相拥瞬间变成针尖麦芒,他大力扳过她的身子,黑暗里准确无误捏住尖尖白净的下巴,毫不客气往上提了提,声音骤然变冷:“温婉蓉,老子看你当一年公主早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当初谁把你十指扎针,又谁给你撑腰,没有覃家,你早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翻起过去,温婉蓉过了十年矮人一等的生活,直到嫁给覃炀,两人感情好上后,她一直以为他无条件爱她护她,她以为他不在意自己过去,原来过去发生的每一件事他铭记在心,然后有朝一日变成利剑反噬回来。
温婉蓉沉默良久,而后抬手推开捏疼下巴的粗糙手指,安安静静躺下去,翻个身,背对覃炀,轻声道:“我只那么一说,你是飒飒的父亲,还有祖母,都是她的家人,飒飒虽小,但懂喜怒哀乐,我怎么忍心让女儿伤心,你放心,我一定和你携手共度难关,总归——”
说到这里,她莫名感到一阵难过,停顿好一会,平复情绪,语调微沉带着些许哽咽:“总归我们是夫妻。”
而后,不等覃炀说话,她语气恢复如常:“睡吧,养好精神,别到了中和节那天被皇叔和太后看见脸色不济,问东问西招人非议。”
平民有平民的乐,皇家有皇家的难。
温婉蓉以前不是没羡慕过长公主的骄横跋扈,骄横是因为有人宠,只是宠过头,她倒不需要被宠过头,但父母双亲,血缘至亲那种宠爱她没尝过,后来是覃家祖母让她感受到“家人”二字的情谊和分量。
所以她什么都依着覃炀,有理没理先让三分,一来是覃炀脾气不好,二来她很珍惜老太太对她这个孙媳妇的看重,温婉蓉更在意后者。
冷静下来,她也觉得方才的气话有些过分,可覃炀的态度更让她伤心。
以前没孩子,两人想怎么吵就怎么吵,大不了和离,现在有了飒飒又多了英哥儿,她多了许多顾忌,且不说覃家在燕都是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单一条“公主驸马和离”足够大街小巷津津乐道一年。
英哥儿之前在牡丹和覃昱的事上受过一次打击,好不容易矫正回来,若她和覃炀不睦,只怕孩子长歪。
至于飒飒,年纪小,也没什么细腻心思,但迟早会长成大姑娘,日后找门当户对,总不能背负一个爹娘和离的名声,让婆家暗地里瞧不起。
所以温婉蓉想想,忍气吞声下来。
反正她以前在温府忍了那么多,也不在乎今时今日再忍一些。
这次换温婉蓉主动服软,覃炀心里不大好受。
起初他贪恋她的美色,没当回事,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同床共枕,那些夫妻夜话,一起走过的路,经历的事,不经意发现她身上很多比美色更有趣的地方,渐渐对纸醉金迷的烟花柳巷失去兴趣,把一人放心尖。
除此以外,覃炀不曾改变自己半分,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常胜将军,糙归糙,骨子里刻着骄傲,一直自信自己掌控人生,挑起覃家大梁,但在覃昱“死而复生”,复仇大计的一刻,彻底乱了阵脚。
为什么生气,因为温婉蓉戳了他的痛和颜面,就像踩了野兽的尾巴,瞬间炸毛。
平复片刻后,覃炀在黑灯瞎火中搂住身侧倩影,语气缓和:“温婉蓉,你不乐意立覃英为嫡长子,我找个合适时间与祖母说说,撤了便是,他小不懂这些。”
以为温婉蓉会继续怄气,没想到就梯子下台,她叹息道:“算了,上了族谱岂是儿戏说改就改,再说祖母的心意我知道,她老人家并非偏心英哥儿,如今对外说儿子是你的,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俩,等看笑话,大是大非面前顾全大局的道理我懂。”
覃炀于心不忍,搂紧身边人:“温婉蓉,说委屈你,是真心话。”
温婉蓉不吭声。
覃炀怕她哭,伸手覆盖到眼睛上,发现眼角是干的,稍稍松口气,低声道:“你能在仁寿宫站稳脚跟不易,我信你有自保的本事,你不肯原谅我,暂且过了这阵再说。”
温婉蓉知道覃炀从来不对谁低头,可方才的话,尤其最后一句,她听出他语气里放低姿态。
说没心软是假话。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肯为她一人屈尊,证明他心里有她。
黑暗中,即便看不清对方的脸,温婉蓉能想象覃炀此时此刻的表情,她重新翻过身,窝进怀里,似委屈似撒娇闷声道:“你每次都这样,吃准我稀罕这套。”
覃炀一手抚在她背上,另一只胳膊给她当枕头,声音明朗起来:“哎,你摸着良心说,除了你,我对谁这么好过?”
温婉蓉哼一声,把头埋在宽厚的胸膛,赌气般狠狠咬一口,疼得覃炀嘶一声。
“解气没?”疼过,他问她。
温婉蓉故意别着说:“没有。”
覃炀笑,指指被咬的地方,要她接着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