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蓉疑惑看他一眼,问:“怎么?你们又翻脸了?”
“翻什么脸,”覃炀身子往她身边靠了靠,明明想笑,憋得辛苦,“祖母应该跟你说了吧,表婶要给宋执许婚事。”
温婉蓉愣了愣,随即摇头:“这事祖母真没告诉我,表婶什么想法?叫我帮忙说媒?”
覃炀要她打住:“说个屁,你看宋执那样踏实吗?别害了人家姑娘。”
温婉蓉心思也是,偶尔听来府邸做客的祸祸说,宋执现在沦陷粉巷无法自拔,迟早气死表叔。
覃炀嘴上骂,心里很向着不成器的表弟,跟温婉蓉老实交代:“其实不算告假,西伯使节到访,城外守军布防有变,我派宋执去,之前布防是他安排,变动起来驾轻就熟。”
温婉蓉不懂枢密院的公务,半懂不懂地问:“忙公差哪有坐在御花园吃酒舒服?”
覃炀声音更低:“你不懂,他脑子活,半天的事,最多花费一两个时辰,做完闪人,鬼知道去哪厮混。”
“原来如此。”温婉蓉明白过来,难怪平日覃炀也喜欢外协公差,可以打着正经旗号躲懒。
覃炀反应快,看穿她的心思道:“我平日外协公差都早早回府。”
这话不假,温婉蓉眼里含笑,眉目传情瞧他一眼,嘴上什么没说,可桌下葱白般玉手将将握住宽厚的手掌,稍稍用力捏了捏。
覃炀瞬间会意,反手握住柔若无骨的软软玉手,俯到耳边,浓厚的气息吹在脖颈,嗓音略哑低沉道:“今晚夜聊,别想睡。”
明知是调戏,温婉蓉还是没来由红了耳根子,她轻轻推推他,波光潋滟的双眸看看别处又很快收回,娇羞道:“轻浮,小心被人看见笑话。”
覃炀想说调戏自家儿媳算哪门子轻浮,打算继续咬耳朵,忽闻斜对面一席女眷有人笑道:“都传婉宜公主和覃驸马琴瑟和鸣,今儿见到真真的。”
听声音是齐淑妃。
温婉蓉和覃炀不约而同循声望去,齐淑妃正似笑非笑看着他们,连带周遭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覃齐两家关系闹僵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加上以前温婉蓉吃过齐妃的亏,覃炀对看似热心盛情的嫔妃娘娘撂一冷脸。
温婉蓉顾及宫中礼数,余光瞥见不知何时坐到皇上身边的牡丹,心领神会这把妒火怎么烧到自己头上,面上却笑着回应:“皇祖母常教导孙儿家和应万事,我便不敢忘记,不过恪守夫妻本分罢了,倒是淑妃娘娘好福气,身怀龙嗣,不日为皇叔开枝散叶。”
既回复对方夸赞,又提醒对方自己有太后庇护,齐淑妃果然没再挑事。
覃炀装作喝酒时,手挡在嘴前,吐出“说得好”三个字,算赞扬。
温婉蓉对他笑笑,两人隔开一拳距离,各自坐好,免得又落人口实。
皇上对此不以为意,他早就看见公主驸马相互咬耳朵,低声浅笑甚是亲密,但中和节本是欢闹的节日,没必要像在奉天殿上纲上线。
当然宴席上不止覃氏夫妇,但凡夫妻融洽的官员及官夫人或多或少都表现出亲昵关系。
而这种亲昵在齐淑妃眼里就很碍眼。
她身怀龙裔,却眼睁睁看着皇上与狐媚子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心里酸得冒火。
再看看温婉蓉和覃炀,齐淑妃暗暗冷笑,什么公主郡主,不嫁入赫赫立功的覃家,像长公主那般嫁个书呆子,不是皇家嫡女的身份撑着,公主不过空架子。
偏偏有人飞上枝头变凤凰,正应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齐淑妃气得攥紧手中的帕子,大力扭来扭去,既妒又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法子,无奈片刻,目光投向后排坐席的齐臣相和齐佑。
齐佑很快感受到庶妹的求救信号,不动声色向坐在一旁的齐臣相低语几句,起身离开。
没过一会,齐妃借由小解随之离席。
第237章 预感很不好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齐淑妃先行回位,隔了好一会齐佑才重新入席,两人掩人耳目一前一后,以为没人注意,不想整个过程被温婉蓉和坐在外席稍远的丹泽看得清清楚楚。
温婉蓉担心宴席上,皇上当着王公大臣们宠幸牡丹,加深齐妃的怨恨,便对齐妃一举一动格外注意。
而丹泽对齐佑满心提防,温四的死就这么不了了之,可带血枕头还在大理寺的证物房静静躺着,齐佑不止一次旁敲侧击警告他尽快销毁证物,否则都察院佥都御史不是吃素的。
丹泽没当回事,今时今日能坐到三司职位上,谁又是吃素的?
何况销毁证物齐佑就能善罢甘休?
丹泽垂下长长的眼睫,细细品一口今年的宜春酒,心里感慨多好的滋味明年也尝不到了。
他专注盏子里透明略带米黄的酒水,没发现温婉蓉无意扫来的目光。
温婉蓉方才找宋执时就看见坐在后排的丹泽,但丹泽以今天一席藏青儒袍,比起初春御花园一派欣欣向荣的花团景象,显得老陈又朴素,若不是一头蜜色发丝在春日明媚阳光中几分耀眼,丢到人堆里便找不到。
由此可见,丹泽不想引人注意。
温婉蓉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应酬热闹,偏偏又不得不来,感同身受暗暗叹气,视线又回到覃炀身上。
覃炀武将出身,一向不喜欢这种拘束宫宴,用他的话说,吃不饱喝不好,假笑一圈脸都僵了,等到了奉天殿,在大殿上争得面红耳赤,怒目圆睁,谁记得饮酒时恭维屁话。
感受身旁的目光,他转过视线,问:“怎么了?想回去?”
温婉蓉轻摇下头,食指围着杯口边缘划一圈,淡笑:“宴请才过半,想走还不是时候。”
覃炀借着酒意凑近,酒气吹她脸上,喉结滚动,开始没正形,邪笑:“天都没黑,你就着急回府?”
温婉蓉推了推,白他一眼,劝他少喝点同时,低声说:“方才我见齐妃和齐佑一道出去了。”
好好夫妻情趣被齐家二字败了兴致。
覃炀一点酒意散开,脸色变了变,拿起手里酒盏不屑道:“一个燕都出了名的玩字号,能翻出什么浪。”
单就齐佑不足为惧,可齐妃也进来参一脚,温婉蓉不得不防。
“我担心牡丹。”说话时,不露痕迹朝龙椅旁边的位置瞧一眼,又给覃炀一个眼色,“皇叔当着众臣把牡丹一人留在身边侍奉,不是好事。”
覃炀不懂后宫争风吃醋,放下酒杯,问为什么?
温婉蓉正想解释,倏尔太后那边传来一声惊呼,有宫女急急喊了声淑妃娘娘!
顿时热闹的宴请气氛凝结,众人目光循声聚焦到齐妃席位,只见花容月貌的女人脸色煞白,双目紧闭躺在席间地上,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萧璟立即放下酒盏,眉头紧皱,不怒自威看过来。
太后似乎也惊到了,厉声问伺候身侧的宫女:“淑妃方才离席还好好的,为何突然晕倒?”
宫女一手掐齐淑妃的人中,急得快哭出来:“回太后的话,奴婢不知,娘娘方才说有些胸闷头晕,又怕坏了皇上与太后的兴致不让奴婢多嘴,不知怎地就晕倒了。”
“快传钟太医!”萧璟对站在身后的老太监命令,随即撇下牡丹,快速起身过来查看情况。
景阳宫的宫女和小太监吓得一时六神无主,求救般看向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意思问怎么办?
老嬷嬷手指微微晃动两下,示意稳住,而后往前一步俯到太后身侧,低声问:“太后,初春寒凉,要不要老奴差人将齐淑妃抬入景阳宫诊脉?”
太后睨一眼身边人,老嬷嬷低头垂手,眼眸好似无意瞥向西伯使节的位置,数十年主仆相处,太后立刻明白老嬷嬷的善意提醒,抬抬手,示意不要多言:“一切听皇上定夺。”
再看萧璟却没有搬抬齐淑妃的意思,众人只好等着钟太医到来。
几位王爷相互看一眼,最长的那位主动起身以齐妃身体为重向萧璟告辞。
有一人说,其他人从众跟着一起告辞。
至于那位从头到尾连话都未说的西伯使节,可怜兮兮待在原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王爷仗着辈分拍拍屁股走人,众人跟着纷纷离席,温婉蓉却坐着没动,脑子闪过的第一个念头,齐淑妃到底怀孕身子不适真晕还是别有用心。
覃炀不想也不便参与后宫之事,主动向皇上请缨送离西伯使节,得到恩准后,转身回到温婉蓉身边,问她走不走?
温婉蓉看了眼围在齐妃身边一圈宫人,又看了眼形单影无人理会的牡丹,转头对覃炀摇摇头,轻声道:“事出突然,我留下来陪陪皇祖母,免得她老人家着急。”
她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说陪牡丹,只能把太后拿出来当幌子。
覃炀迟疑片刻,扫一眼已经空置的丹泽和齐家席位,叮嘱她自己小心,便转身离开。
温婉蓉目送他的背影,返头走到太后身边,虚扶着姜黄缠枝的丝缎袖子,安慰道:“皇祖母,淑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您且莫着急,免得急坏身子,让皇叔更忧心。”
话是说给太后听的,视线却有意无意看向牡丹。